短暫的停頓後,隊伍再次開拔前進。


    表麵上看似乎沒有任何變化,文武百官以及六國使臣都不清楚剛才為何停頓,現在又為何繼續前進。


    然而場上形勢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先頭部隊依次通過渭河橋,六國刺客也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穿過秦軍駐防點進入攻擊範圍,他們一個個客商裝束,隻是此刻人人手持強弓勁弩,刀劍出鞘,靜等這次的目標出現。


    他們這次的任務並非刺殺嬴政那麽簡單,而是要盡可能地多殺死殺傷秦國王室成員,使得秦國從此王位不穩,好為下一步滅秦大計做準備。


    按照原定計劃,當秦國王室登上渭河橋,六國刺客團便會從東西兩個方向發動攻擊,帶隊的刺客首領則死死盯著渭河橋麵上的一舉一動。


    眼看王旗羅傘登上橋麵,刺客首領慢慢抬起手,示意一眾手下準備。


    此次負責刺殺行動的都是來自六國的死士,個個身手高強,訓練有素。見首領示意,於是紛紛張弓搭箭,箭頭瞄向橋上的眾人。


    夕陽的最後一縷光線消逝,天地間進入似明還暗的環境中。


    就在刺客首領準備發令進攻時,突然,從他們身後殺出數千人來。


    這些人一個個身不著甲,手提利刃,如同傾瀉而下的泥石流一般瞬間便衝殺進刺客隊伍之中,為首一人身高九尺,虎背熊腰,手中一把巨劍上下翻飛,正是呂府第一劍客素有“毒刺客”之稱的百裏邪。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一眾刺客摸不著腦袋,他們甚至連棄弓拔劍的機會都沒有,便被淹沒在無盡的人潮中。


    另一邊的刺客團也好不到哪裏去,尚未來得及發動攻擊,便被“三呂”之一的呂現帶人圍殺,交戰雙方一邊毫無防備,一邊有備而來,一邊人數稀少,一邊人數眾多,再加一方缺乏鬥誌,一方鬥誌昂揚,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渭河橋北岸的戰鬥剛一打響,橋上的人馬自然有所察覺。


    “有刺客!”


    “敵襲!”


    一聲聲呼喊響徹雲霄,擔負保護職責的禦林軍迅速結成防禦隊形,外圍盾手結成人牆,長矛手一個個矛尖朝外,弓弩手張弓搭箭,王室公卿、文武大臣以及六國使臣則被嚴密地保護在了中間。


    可就在防禦陣型就要結成之際,兩支勁箭不知從何處悄然射至,一箭射中鹿公肩窩,一箭射中王齕胸口,兩人應聲落馬。


    “將軍!”


    二人一旁的眾多手下、將領連忙下馬,將中箭的二人圍在中央。


    “吼!”


    防禦陣型終於結成,其餘秦軍則迅速朝著兩邊殺陣衝殺而去。


    就在所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不知所措時,呂不韋在一眾家將的保護下策馬而來,隻聽他震聲說道:“諸位不必驚慌,隻不過是幾個不開眼的刺客罷了,一切均在本相的掌控之中。”


    聽聞呂不韋的話,眾人這才稍感安心,隻有混在人群中的六國使臣一個個臉色難看至極。


    “啟稟呂相,鹿公和王齕將軍中箭!”一名校尉急急奔來,單膝跪地通報道。


    呂不韋眼中喜色一閃而逝:“什麽?快快安排太醫前往救治!”


    “嗨!”校尉領命而去,一眾太醫則慌忙前往救治鹿公二人。


    “大膽刺客,竟敢傷我大秦肱骨之臣,本相一定要為鹿公和王齕將軍討個說法!”呂不韋滿麵怒色道,不知道的人自然為他的反應稱讚。


    嬴政從蒙毅和吳戰身後望著揮斥方遒的呂不韋,心中自然不是滋味。自己雖然很不喜歡呂不韋,但呂不韋的才能和手段,無疑是沒有人能比得上的。


    “這麽多人刺客不刺,卻單單行刺鹿公和王齕,恐怕這中間還有貓膩!”吳戰低聲說道,他的話隻夠一旁的嬴政和蒙毅聽到。


    “借刀殺人!”經吳戰提醒,嬴政首先反映了過來,於是低聲回道。


    蒙毅則是一臉茫然,依舊沒有想明白怎麽回事。


    隨著馳援過去的秦軍殺到,場上的戰鬥迅速終止。


    六國刺客共三百六十二人,竟無一人活命,全部被當場誅殺,刺客的屍體被堆成兩座屍山,場麵恐怖瘮人。


    這時候,原本被呂不韋扣押的大夫馮希、衛士令韓詰、太子洗馬陸成三人,被人五花大綁,推到場地中央受審。


    三人見大勢已去,自然知道自己罪責難逃,如今便鬥敗公雞一般跪倒在地。


    呂不韋命人請出陽泉君羋宸,此君如今也是一臉死灰,渾身如同篩糠般抖動。


    “三百多名刺客,竟然能夠無聲無息地隱藏在我國腹地意圖不軌,我能猜到一定是我們當中一定有內鬼,可是我沒猜到這內鬼竟然是你們幾位!”呂不韋笑眯眯地盯著跪成一排的三人,如同盯著三隻待宰的羔羊一般。


    “呂相,我是受人蠱惑的啊……”大夫馮希第一個沒骨氣地哭喊求饒。


    一旁的衛士令韓詰自知死罪難逃,於是喝罵道:“好個沒骨氣的東西,反正橫豎都是個死,你在這裏哀求又有何用?”


    呂不韋上前一步,點頭笑道:“衛士令韓詰,嗯,不錯,你還算有點骨氣,可惜你這點骨氣沒有用在效忠秦國上,竟然勾結他國刺客意欲行刺!來人”


    “屬下在!”呂熋聞言上前道。


    “就先拿韓詰開刀吧。”呂不韋揚了揚下巴道。


    這呂熋雖為呂氏宗親,胸無點墨,但論蠻勇和殘忍嗜血卻是一等一的好手,隻見他嘿嘿一笑,大步走到韓詰身後,手中多出一把尺寬巨斧。


    巨斧斜肩帶背劈下,韓詰的身子也跟著被劈為了兩半,人早已氣絕當場。


    殷紅的鮮血噴灑一地,也噴了馮希和陸成一臉一身,那馮希本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哪裏見過這種場麵,一口氣沒上來竟當場被嚇暈過去。另一邊的陸成也好不到哪裏去,褲子底下早已濕了一片,臭味混著濃重的血腥味直衝人鼻。


    “你想死想活?”呂熋將帶血的巨斧搭在了陸成脖子上,陰聲說道。


    那陸成偷眼望了望地上段為兩截的韓詰,又望了望搭在肩膀上滴血的巨斧,顫顫巍巍道:“想……想活……”


    “哈哈哈……”


    呂不韋得意笑道:“好,本相便給你一個活下去的機會,說,你們的幕後主使是誰?”


    陸成抬眼望了望一臉死灰的陽泉君羋宸,張了張嘴卻不敢言語。


    呂不韋哪能猜不出他心中所想,於是笑道:“無論你幕後的主使是誰,無論他是什麽身份,有本相為你做主,你大可放心。”


    這時候華陽太後、王後趙姬等人在一眾內侍、婢女的簇擁下來到了現場,望著地上的屍體,一個個無不花容失色。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華陽太後冷聲問道。


    呂不韋於是上前,道:“啟稟太後、王後,我們內部有人勾結六國刺客意欲行刺,雖然刺客被我盡數誅殺,可是鹿公和王齕將軍卻不行中箭。”


    “什麽?二位將軍傷勢如何?”華陽太後急切問道。


    “目下太醫正在救治。”呂不韋回道。


    “豈有此理!”


    華陽太後聞言鳳顏大怒:“丞相定要將這些內鬼給我揪出來,無論是誰,本宮定要他好看。”


    “諾!”


    呂不韋麵露喜色,躬身施禮後轉身來到場上,對著精神早已崩潰的陸成問道:“說吧,你們的幕後主使是誰?”


    那陸成神情恍惚道:“我說了呂相一定能繞我一命嗎?”


    “本相說過的話自然算數。”呂不韋肯定道。


    “是……是……陽泉君……”陸成顫顫巍巍道。


    此話一出,滿麵死灰的陽泉君頓時三魂六魄少了一半,整個人應聲癱倒在地。


    一旁的華陽太後自然難以相信自己的親弟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於是冷聲喝道:“好你個陸成,竟敢血口噴人!”


    不待陸成辯解,呂不韋上前笑道:“太後稍安勿躁,陸成是不是血口噴人,我們一證便知。”


    “如何求證?”華陽太後問道。


    呂不韋也不回答,隻是轉身對著一旁的呂熋語道:“把馮希給我弄醒!”


    那呂熋聞言,從一名兵士腦袋上取下頭盔,轉身走到渭河邊,用頭盔舀起冰冷的河水,一股腦全澆在了馮希的腦袋上。


    “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馮希被河水一激,便又哭又叫著從地上掙紮著爬了起來。


    呂熋單手拄著巨斧,蹲下身子喝問道:“說,你的幕後主使是誰?”


    “是陽泉君!”馮希連想都沒想便指認道。


    “哈哈哈……”


    呂不韋揚天長笑道:“太後這次總該相信了吧。”


    如果說剛才陸成是惡意誣告,可如今昏迷剛醒的馮希也指認陽泉君,看來此事確與陽泉君有關。


    華陽太後隻覺眼前發黑,她抬頭往自己的親弟弟羋宸望去,卻見他早已癱軟在地,處於昏迷狀態。再望往文武大臣以及一眾士兵,華陽太後知道,自己的好弟弟這次恐怕百口莫辯了。


    “如今既然鐵證如山,還請太後發落!”呂不韋寸步不讓道。


    隻聽身後文武百官也跟著附和道:“請太後發落!”


    華陽太後隻覺渾身無力,如此眾目睽睽之下,自己貴為大秦太後,自然不能徇情枉法,於是她轉身無力道:“一切交由呂丞相看著辦吧。本宮累了……”


    話畢,華陽太後在一眾侍女的攙扶下轉身離去。


    王後趙姬目光幽深地望了呂不韋一眼,她自然知道,這件事必定是呂不韋在刻意為之,不然為何呂不韋的人會如此及時殺出剿滅刺客?又怎能準確無誤地找到馮希幾名內鬼?連陽泉君本人也被呂不韋擒拿問罪……


    “呂相剿賊有功,實乃我大秦之幸!”趙姬話畢,追著華陽太後而去。


    呂不韋則躬身施禮,道:“恭送太後、王後!”


    隻是誰也沒看見,呂不韋此時的臉上笑意有多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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