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巧言慧心勸荊王


    黃昏時分,李雲翰回到了芷園,岑楓已在客廳等候他多時了。


    當聽說太子已答應了他的計劃,李雲翰興奮之餘仍不免有幾分擔憂,生怕哪兒會出什麽差錯,坐下來又與她細細商議了一陣。


    待送走了岑楓,他獨自飲了兩杯酒,心緒才漸漸平複了下來。他信步進了寢室,隻見石楠正躺在床上酣睡。


    李雲翰佇立在床邊默默的凝視著他,回想起這一年多來的飄泊、辛酸,不由得淚濕雙眶。


    這時,武七進了屋子喚他去吃飯。李雲翰緩了下神,輕聲道:“不急,我正有事找你呢。”


    “先生,何事?”


    “明日,將有一場惡仗在等著呢。”李雲翰神色凝重,將早已諳熟於心的謀劃一一說給了他。


    次日一早,蕭良媛便派人去了罔極寺麵見竹影法師,說自己近來常有夢魘,請她再到少陽宮做法事驅邪。


    竹影法師聽了不敢怠慢,急忙帶著法器和幾個尼姑趕到了少陽宮。


    到了齋室,蕭良媛已等候她多時了。兩人見麵後略作寒暄,竹影法師便稍作一番布置,做起了法事。


    趁著休息間隙,太子帶著付果到了齋室,向竹影法師詢問如何能療愈蕭良媛的病情。


    竹影法師想了想,說蕭妃所患之病,概因內心憂悶積鬱已久而無法宣泄,隻要時常走動祛了心疾便可痊愈。


    “多謝法師提醒。”蕭良媛聽了麵露喜色,思忖了片刻,將目光對準了太子,“重陽節將至,待今日法事一畢,殿下可否陪我上杜陵原登高望遠,也好散心。”


    “這……”太子猶豫了下,“本宮去不得。”


    “殿下莫非還另有安排?”


    太子看了眼竹影法師,欲言又止:“嗯,有一件急事……”


    竹影法師見狀,趕忙欠身道:“殿下,老尼還是回避一下吧。”


    “法師不必見外。”蕭良媛嗬嗬一笑,“都是老熟人了,留下便是。”


    竹影法師聽了勉強答應了,內心局促不安的靜立在一邊。


    蕭良媛問太子:“不知有何急事?”


    “據鐵衣社報,敏泰和一位姓駱的姑娘,約本宮今晚在野狼坡相見。”


    蕭良媛聽了麵露驚慌之色,道:“敏泰,他一個在逃的逆犯,找殿下做甚?”


    “愛妃這就不懂了。敏泰和駱姑娘手中握有林弗一黨的罪證;欲除林賊,怎能少得了它呢。”


    “這,”蕭妃遲疑了下,“隻是夫君此去也太過凶險了……”


    “本宮已約好了,豈能食言。”太子語氣堅定,“隻要能剪滅林賊一黨,這一次本宮豁出去了!”


    竹影法師在一邊聽著,暗暗記下了。


    待法事一畢,她一路疾行趕回了罔極寺,將太子所言寫在了密信裏,命小蝶盡快將信交與季溫……


    瓦鬆奉命前去監視達複,一早便到了其府外候著。他在門外溜達了一陣,忽見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騎著馬大搖大擺的出了達複宅。


    瓦鬆見那漢子有些麵熟,再仔細一打量,認出此人原來是敏泰。


    瓦鬆心中暗喜,一路悄悄尾隨著敏泰;將到南城門時,瓦鬆遇著了幾個差役,於是使了個眼色突然圍了上去。


    不料敏泰似有察覺,未等他們動手,便催馬揚鞭衝了出去。瓦鬆等人隨後緊追不舍。待追出了南城門,早已不見了敏泰的身影……


    李雲翰和武七出了芷園,打馬直奔醉仙樓。


    到了酒樓,因為還沒到飯點,廳堂裏食客寥寥稍顯冷清,二人隨便找了個地方落座,叫了壺茶水閑聊了起來。


    不一會兒,仝立也身著便裝進了廳內,坐在了靠近牆角的位子。


    武七見其形色詭秘,向李雲翰使了個眼色,道:“駱姑娘已等了好些天了,您何時去見她?”


    “不急,待我見過了岑燊再說。”說畢,李雲翰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兩人交談了一陣,岑燊大步進了廳內。李雲翰見了趕忙起身,問他:“太子可答應了?”


    “是的。”岑燊高聲道,“太子定於今晚去野狼坡,與駱姑娘、敏泰相見。”


    “太好了,隻要這些罪證到了太子手上,何愁不能鏟除林賊一黨。”李雲翰雙眉一揚。


    岑燊“嗯”了聲,拿出了一隻包裹,遞上,道:“這是太子的賞金,待事成之後另有酬謝。”


    “多謝了。”李雲翰接過了包裹,扭頭對著武七道,“你速去見駱姑娘,命她做好準備,在野狼坡恭候太子。”


    武七“嗯”了聲,問:“那先生呢?”


    “我呢,陪太子一起去。”李雲翰微微一笑。


    武七聽了當即會意,起身道:“好,我這就去見她。”


    “記著,讓她務必保管好密信。”李雲翰說著拿起了那隻包裹,“還有這些賞金,也一並交給她。”


    武七諾了聲拎起了包裹,轉身離開了酒樓。


    估摸著武七走遠了,李雲翰和岑燊說說笑笑出了酒樓,騎上馬慢悠悠地向北走去;行過一個十字,兩人突然揚鞭催馬一路飛奔,很快擺脫了身後的盯梢者。


    李雲翰和岑燊分手後,徑直去了荊王府。


    荊王見他突然到訪不免起了疑心,問他此來何事?


    李雲翰雙眉緊皺,道:“在下近來寢食不安,深為殿下憂慮哪。”


    “不知因何而憂?”荊王淡然一笑。


    “殿下深受陛下恩寵,且有百官擁戴,可是遲遲不見立為儲君,故此心有不安。”


    荊王稍作思索,冷言道:“先生遊走於皇兄與本王之間,今日忽言此事,究竟是何用意?”


    李雲翰聽了身子一顫,竭力使自己靜下心來。荊王曾多次出手相助,幫他屢渡危難,這些恩情他最是深知不過了。可是為了自己心中那個神聖的目的,他不得不將友情棄之一旁而選擇了欺騙、利用,甚至是背叛……想到這兒,他臉色一紅,溫言道:“目下朝政大勢一目了然,何需雲翰贅言;承蒙殿下多次出手相助,在下無以回報常深感愧疚;與其久憋在心,今日倒不如一吐為快。”


    荊王聽了心頭的疑慮稍稍有些緩解,道:“莫非先生也開竅了,想見風使舵不成?父皇雖老,但精力充沛不減當年,獨理朝政尚能得心應手,怕是一時無暇顧及換儲之事吧。”


    “不,以在下觀之,他仍是不放心您哪。”


    “哦?”


    “放眼朝內,擁立殿下為儲者比比皆是,尤以林弗最甚;不過他說的多了,反會引起陛下猜忌。”


    “這是為何?”荊王急切道。


    “陛下獨攬朝政三十餘年,忽見群臣如此一致擁戴殿下,他怎能放心得下?陛下之所以遲遲不肯換儲,說到底,還是他貪戀皇權,不容許自己的皇位受到絲毫挑戰。”


    荊王聽了心裏微起一絲波瀾,問:“照先生所言,本王又當如何是好?”


    “為使陛下寬心,殿下尚需迎合聖意,做其想做而不能做之事。”


    “這倒是難為本王了。”荊王嗬嗬一笑,問是何事?


    “殿下,還記得宮廷鬥雞賽時,陛下當眾責斥林弗嗎?”


    “嗯,記得,說他老朽不中用了。”


    “沒錯。聖上嫌惡林弗已久,可一時又沒有合適的理由罷免他,隻好借楊嗣郎之手予以打壓。殿下若能扳倒此人,豈不正合了陛下之意!”


    “說了老半天,原來先生是此等用心。”荊王苦笑了下,“林弗為官多年根基深厚,連楊嗣郎尚且懼讓三分,僅憑本王一人之力又怎能成事!”


    “他不過虛有其勢罷了。”李雲翰肅然道,“這些年來,林弗濫用權勢,害死了多少無辜,可謂上結仇於宗室,下結怨於臣僚、市井黎民……而今隻需殿下輕輕一推,他便可轟然倒下。”


    荊王聽後沉默了片刻,冷笑道:“那些陳年舊事皆已過去,而今又有幾人記得!”


    李雲翰板起了麵孔,緊盯著荊王道:“故太子李瑛與兩位皇兄蒙冤遇害,您不會也忘了……”


    “這,本王當然記得。”


    “難道殿下不想為他們報仇?”


    “唉,先生這就不懂了。”荊王臉一沉,“三位皇兄遇難,皆因沈麗妃陷害所致;今沈麗妃已去,又何言複仇!”


    “沒錯,沈麗妃是死了,可其幫凶林弗、季溫仍在,難道殿下就不想為宗室出這口惡氣?”


    “胡說!此案乃父皇欽定,本王又豈敢揭此舊疤、自討苦吃!”荊王聽了很是懊惱,見雲翰無動於衷,舒緩了一下語氣,道,“沒錯,這些年林弗是借父皇之手做了些錯事、惡事,不過他也是真心擁戴本王的。”


    “可惜呀,殿下也為其假象所迷惑了。林弗深知其作惡多端、難逃一死;為避天譴,他先是投靠福王;福王失寵,他又轉投於殿下……此等奸險勢利之徒,又豈能說是真心!”


    荊王聽後靜默了片刻,道:“權勢好比一把雙刃劍。他行善也罷,做惡也罷,反正都與本王毫不相幹!”


    “當然相幹了。”李雲翰目露寒光,“殿下若與林弗走的太近,一旦他東窗事發,那豈不連累了您?”


    “這,”荊王聽了身子一顫,“先生可不要憑空亂說哪。”


    “當然有證據了。”李雲翰從懷裏取出了那份贓官名錄,遞給了荊王,“此乃漁陽進奏官駱峰所寫的贓官名錄,記有林弗一黨多人受賄。”


    荊王接過了後大致瀏覽了下,驚道:“怎會有這麽多官員……隻是駱峰已死,單憑此名錄,又豈能讓父皇堅信?”


    “殿下勿憂,還有一份林弗謀逆的罪證。”


    “什麽,他敢謀逆……”


    “是的。”李雲翰點了下頭,“林弗身為朝廷重臣,卻私結邊將褚漠寒欲圖不軌,有一封密信足可為證。殿下隻要見過了此信,所有疑慮便可煙消雲散。”


    “密信……”荊王聽了半信半疑,遲疑了一會,道,“此事關係甚大,且容本王再想想吧。”


    “這還有什麽可猶豫的。殿下若能建此殊勳,何愁做不了儲君!”


    荊王聽了心有所動,問:“那信呢?”


    “回殿下,此信現在駱峰之女妙錦手裏,在下願陪您去取。”


    荊王聽了突然放聲大笑,道:“先生莫非又想誆我!既然如此,何不帶她來見本王?”


    李雲翰趕忙解釋道:“殿下有所不知,隻因駱姑娘一路遭人追殺,不便到此。”


    荊王聽了雙眸放亮凝視著他,問:“她現在何處?”


    “城南,野狼坡。”


    “也罷,待本王見過了那封密信再說。”荊王收下了那份名錄,說願隨他去見妙錦。


    李雲翰望了眼窗外的天色,笑道:“不急;自江南一別後好久沒陪殿下下棋了,今日且對弈一局如何?”


    荊王見他情懇意切,微微頷首:“先生真是雅興;那就陪先生博弈一回吧。”


    隨後,荊王命人擺好了棋盤,坐下來與李雲翰認真的對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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