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是中平四年的五月初五。


    區星今天最要緊的事,就是過端午。


    過端午,是區家衝精神文化建設工作計劃裏既定的事項,非常重要。按p社的邏輯,可以有效提高全族的凝聚力。


    漢末三國時期,是端午節傳統民俗演化的重要時期。


    這一時期,端午節在廣大人民群眾心目中,逐漸由大凶大惡之日開始向良辰佳節過渡。


    到了農曆五月,白晝越來越長,黑夜越來越短,溫度逐漸升高。又因為降雨增多,天氣越發潮濕。


    濕熱交加,於是乎毒蟲繁殖、病菌滋生,人們感染生病的概率大幅上升。這在生產力水平低下、醫療衛生水平不發達的年代,是極其凶險乃至致命的。


    曹阿瞞的夫人卞氏,兒子曹丕、曹衝,均死於五月。


    生活條件相對優渥的貴人們尚且如此,普通百姓的生存情況可想而知。於是乎,五月就被先人們認為是陰陽相爭的死生之月,極其凶惡。


    而五月初五,更是凶惡之月裏最窮凶極惡的一天。


    也正因此,早期的端午民俗,有不少都邪門的很。


    這些邪門民俗中,最為恐怖的,莫過於殺嬰、棄嬰了。


    五月初五,生子不詳,是從戰國直到漢末三國時期都存續的社會文化禁忌。


    這一點,東漢思想家王充就有記載,其著作《論衡》曾雲:“五月子殺父與母。”


    東漢時期的著名學者應劭,也曾在其著作《風俗通義》中寫道:“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


    恐懼之下,殺害、遺棄五月初五出生的嬰兒成為了一種普遍發生的恐怖民俗。


    如果有嬰兒能在五月初五誕生而僥幸逃過一劫,甚至能成為登上史冊的重大新聞。例如戰國時的孟嚐君田文,還有東漢時的重臣胡廣。


    《史記·孟嚐君列傳》曾載,孟嚐君田文生於五月初五,其父田嬰認為:“五月子者,長與戶齊,將不利其父母。”命令田文之母將他遺棄。


    《世說新語》載有胡廣軼事,曰:“胡廣本姓黃,五月五日生,父母惡之,置之甕中,投於江。胡公聞甕中有兒啼,取之,養為己子,遂登三司。”


    克服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麵對恐懼。為了對抗這窮凶極惡的一天,先人們很是想了些法子。就比如,把惡吃掉。


    南朝宋時史學家裴駰在《史記·孝武本紀》中注有:“漢使東郡送梟,五月五日為梟羹,以賜百官。以惡鳥,故食之。”


    梟為梟形目禽類的統稱,也就是貓頭鷹。古時認為梟是食母的惡鳥,故而食之,以絕其種類。


    官員長吏在五月初五食梟,除了懲惡揚善的標榜之外,也有以梟為祭品、贖罪祈福、驅凶攘邪的意思——食母的惡鳥被我吃掉了,我牧守的地方,五月子就不會再妨害父母啦。


    以魔法打敗魔法,用迷信對抗迷信,總比向凶惡投降要好。


    官吏食梟羹,人民群眾也有自己的抵抗之道——以朱索、桃印和艾草裝飾門戶,在手臂上係五彩絲。


    《後漢書·禮儀誌》載曰:“仲夏之月,萬物方盛,日夏至,陰氣萌作,恐物不楙。其禮:以朱索連葷菜,彌牟蠱鍾,以桃印長六寸,方三寸,五色書文如法,以施門戶。”


    說的是五月初,萬物開始生長,但陰氣猶盛,為了阻止陰氣礙事,(因此需要想辦法將其鎮壓)。方法是用紅色繩子連著各種葷菜(指蔥、薑、蒜等氣味較重的食物)和器皿,用五種顏色的墨水在長六寸,寬三寸的桃木印上寫上咒文,然後將它們懸掛在門上,(就可以助長陽氣,鎮煞陰邪)。


    南北朝時梁宗懍編撰的《荊楚歲時記》則記載:“五月五日……,采艾以為人,懸於戶上,以禳毒氣。”


    也就是將采來的艾草紮成人形,掛在門戶之上,這是利用艾草的“純陽之性”鎮煞陰氣,驅鬼禳毒。


    事實上,艾草的特殊香氣可以驅趕蚊蟲。而蚊蟲少了,由它們傳播的病菌也就少了。這樣做,確實有用。


    五月初五,家中門戶懸掛朱索、桃印和艾草驅凶辟邪,那在外奔波的旅人又該怎麽辦呢?


    方法是在手臂上係五彩絲。


    《風俗通義》雲:“五月五日,以五彩絲係臂者,辟兵及鬼,令人不病瘟。”


    應劭還對五彩絲進行了詳細記載:“一名長命縷,一名續命縷,一名辟兵繒,一名五色絲,一名朱索。又有條達等織組雜物,以相贈遺。”


    在家有固定的法器(朱索、桃印和艾草),在外有隨身的護身符(五彩絲),為了對抗凶惡,先人們武裝到了牙齒。


    然後,事物是變化發展的。到了漢末三國時期,端午的民俗開始出現較大的變化。


    東漢末年,密集發生的天災人禍,使人們的生活經曆和心靈體驗受到空前震撼,社會文化產生了劇烈的轉變。


    這種文化轉變,在精英階層表現為玄學興起,熱衷於談論“空”、“無”等終極性、本源性的玄學命題,最終催生演變成了所謂的魏晉風骨。


    在民眾階層,則表現為視人生為苦旅,認為祭拜鬼神並不能給自己帶來幸福,不如及時行樂、遊戲人間。


    積極點看,這叫人民群眾苦中作樂;消極點看,這叫普遍性的擺爛躺平,愛咋咋地吧。


    此外,東漢末年,正是傳統醫學群星閃耀之時。張仲景、華佗、皇甫謐、王叔和、葛洪等名醫競相湧現,中醫藥學得到了長足的發展。


    醫學的進步,降低了人們在五月生病、死亡的概率,在一定程度上減弱了這一季節肅殺、悲傷的氣氛。


    正是在這種背景下,即使是五月初五這種凶日,人們也一掃過去的肅穆、沉重,發明了許多輕鬆熱鬧的娛樂活動。


    端午節裏娛神、驅鬼的儀式,逐漸演變成了娛人、自娛的娛樂活動。


    魏晉時期,描寫五月初五端午節的樂府詩《五日望采拾詩》:


    “長絲表良節,金縷應嘉辰。


    結蘆同楚客,采艾異詩人。


    折花競鮮彩,拭露染芳津。


    含嬌起斜眄,斂笑動微嚬。


    獻璫依洛浦,懷佩似江濱。”


    在這首詩中,五月初五不再是窮凶極惡之日,而是被稱作“良節”、“嘉辰”。人們“含嬌”、“斂笑”、“斜眄”、“微嚬”,沉浸在一片歡樂的節日喜慶中。


    可以看到,經曆了漢末三國時期的演化,端午的民俗已發生了重大改變。


    在區家衝,這些年來,經過穿越者區星的不懈努力,移風易俗,端午民俗的演化進程得以大大加快。


    舊時端午的恐怖氣息逐漸消散,節日氛圍則愈發熱烈,民俗活動也愈加豐富多彩。


    “仲夏之月……是月也,日長至,陰陽爭,死生分”——《禮記·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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