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市


    清晨


    在北方,三月的清晨春寒料峭,太陽初露頭角,市井街巷上已經熙熙攘攘,為生活而奔波的人們已經不辭勞苦的走在路上。


    一個小麥膚色,個頭高瘦的年輕人,穿著一身簡單的休閑裝,睡眼朦朧,步履蹣跚的沿著路邊走著。


    臨近村口的時候,賣早點的小攤正在招呼客人,老板見年輕人走過,也熱絡的招呼他:“嶽陽,出來買早餐啊?小米粥、小混沌,肉包子要不要帶點回去。”


    “不了張叔,我很少吃早飯的,祝你發財啊。”


    嶽陽擺擺手應付著,向前走了十幾米遠,仿佛又想起點什麽,轉頭回來,站在小攤前指了指攤子上的東西說:“張叔,這樣吧,給我爸帶幾個包子和米粥回去,這個點兒估計我媽得去上班了。”


    “好嘞,臭小子昨晚又沒回家?”張叔一邊收拾著一邊教訓嶽陽:“這麽大個人了,不好好上學,晚上出去瞎鬧什麽,讓你爹媽少操點心吧。”


    “行了,你就別操心我了,你這包子肉不是假的吧?想轉移注意力是吧?”


    “小混蛋!”張叔笑罵著給他收拾東西。


    付了錢,嶽陽吊兒郎當的回了家。


    嶽陽的家裏一直做點小生意,但是因為經營不善,近兩年幾乎處於停滯的狀態,但是具體是什麽情況,嶽陽也不是很清楚。


    像他這個年齡段的人,整天腦子裏想的都是玩,哪裏會管家裏的事情呢。


    回到家,老媽已經出去上班了。


    老爸還沒起床,嶽陽也不著急,把東西放在桌子上,獨自進屋裏打開電腦。


    昨天晚上跟幾個好朋友打牌,一宿沒睡,現在也沒什麽精神,隨便看了一下聊天工具裏的好友列表,發現都還黑著,就打開電腦開始玩遊戲。


    過一會老爸醒了,嶽陽招呼他吃飯,自己也沒有起身,繼續該幹什麽幹什麽。


    嶽陽的爸爸體格雄偉,看起來很有威勢,是典型的北方漢子。


    雖然不修邊幅,但以前生意做得好時,也總是春風滿麵笑容開朗的,這兩年就連嶽陽都明顯感覺到父親憔悴了,心氣兒不高了,對生活一籌莫展。


    他學曆不高,從前做生意就是靠努力、豪爽,隨著時代的進步,行業顛覆性的趨勢沒有跟上,又加上原先的生意場所拆除,結算後擔負著沉重的債務。


    因為眼界不夠寬闊,一時間也找不到好的路子,父親便閑在家裏整天唉聲歎氣。


    嶽陽也懶得陪他,輟學後一幫狐朋狗友天天聚在一起,整個家都是老媽一個人撐著。


    等父親收拾完了,開始吃飯的時候,有人敲門,進來的是兩男一女。


    嶽陽一看,是父親以前做生意的時候認識的人,就沒多想,也沒出門,繼續在屋裏玩遊戲。


    剛開始的時候還慢聲細語的好像在嘮家常,可是過了一會,聲音忽然壓抑得沉默下來,幾個人的口氣也變了,聲音也越來越洪亮,好像是發生了什麽爭執。


    嶽陽聽到老爸的口氣無奈又固執,他說:“我就是沒有,你要拿我這麽樣嘛?”


    聽到這裏,嶽陽猜到了,這些人是來討債的。


    因為做生意的時候對賬目疏於管理,最後結算的時候,別人欠的錢都沒有欠條或者幹脆聯係不上人了,而欠別人的錢卻還有一個巨大的缺口,就算清算了倉庫裏的剩餘貨物還是不夠抵償,別人打電話催債隻能先應付著、拖延著。


    要不是嶽陽的父親嶽懷以前為人處世仗義,別人也不會給他幾年的緩和期,可是現在,人家開始上門討債了。


    透過門縫,嶽陽見父親坐在餐桌的邊角位,桌子上還有自己給他買的粥,低著頭,耳根也紅了。


    因為身材很高大厚實,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座即將傾倒的小山包。


    他或許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陷入這樣的絕境,別人討債上門,欠債還錢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別人也沒有錯,可是家裏的現實情況是幾千塊錢都很困難,想給別人一個結果也有心無力。


    嶽陽沒有動,但是感覺心口特別堵,鼻子特別酸,眼眶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噴湧出來。


    “沒有就是沒有,有我還不給你嗎?你來了也沒用啊!”


    從前他多豪爽,多仗義啊!


    可是現在呢,他隻能違背著自己的意願說出這些無賴的話,他自己心裏難道不難過嗎?


    回顧父親的生意,除了正常的商業判斷失誤,還發生過員工偷盜倉庫的存貨私自轉賣,後來怕被發現幹脆防火燒倉庫這樣的事情。


    可是父親嶽懷惦念著都是親戚朋友的孩子,誰還沒有頭腦一熱犯過錯呢?所以批評教育後並沒有深入追究。


    當時的損失到底有多少,糊裏糊塗的他也沒有多想,直到後來生意不做了要清算的時候,才被這些以前隱藏的資金缺口壓垮了。


    來要錢的人以前是物流園的人,很多貨物的轉運因為合作愉快,都是先發貨再按季度結款的,父親因此欠下了很多物流費用。


    如果嶽陽記得沒錯,他應該姓劉,以前自己跟著去幫忙的時候,父親還讓自己叫他叫叔呢。


    還有一個女人是她老婆,另一個五大三粗的人嶽陽不認識,不過像是跟在身後的馬仔,一雙銅鈴大的眼睛瞪著嶽陽的父親,目色不善,仿佛盯著一個賊。


    這時候那個女人說話了。


    “老嶽啊!你也體諒體諒我們吧!我們也得過日子啊,市場拆除了,我們生意也不好做,你欠的錢也不多,老劉不肯跟你要,你們以前交情好,是我硬逼著他來的!他這個人就是心軟,可是這樣下去我們不行了嘛!今天你怎麽也要拿一點出來,不要為了幾個錢把交情都葬送了嘛!”


    這女人聲音渣渣亂響,嶽陽覺得很心煩。


    “老嶽,你給不給嘛!你不說話算什麽玩意兒!”


    姓劉的男人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嶽陽的父親。


    父親能怎麽說呢,如果現在可以賣血賣個腎,他也絲毫不會猶豫的,可是嶽陽還要過幾個月才成人,他能狠得下這個心嗎?


    因為他的沉默,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嶽陽躲避在門後一動也不敢動,覺得渾身僵硬,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完完全全的拴在父親的身上,他才意識到自己的不懂事,自己的遊手好閑是多大的錯誤。


    因為調皮搗蛋又不愛學習,嶽陽以前三番五次的轉學,家裏原本就不寬裕,又在這上麵花了不少錢。


    其實嶽陽知道,不管是去了哪個學校,自己都沒有認真學習過,隻不過換了一幫朋友,換了一個環境。


    自己總是我行我素,一點也沒有體諒過家裏的困難和期望,現在也輟學在家,這麽大個人了,不僅沒有減輕家裏的壓力,反而成了父母的負擔。


    “砰!”


    一聲巨大的響聲把嶽陽從愧疚中拉回現實,剛才盛著小米粥的碗現在四分五裂的散落在地上,零星的小米粥到處都是。


    “今天不還,你也不用想好過了,我兄弟就住在這兒,我日子不好過,你也別想順心!”


    姓劉的男人咆哮起來。


    父親嶽懷心潮起伏,有口難言,麵色絕望,張了張嘴,硬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嶽陽再也忍不住了,他拉開門,故作鎮定的從裏屋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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