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麟果然深諳皇帝心思,補缺朝廷職事官一事,很快就提上了政事堂議程,首先拋出的,是戶部的空缺。


    中書令司馬仰和尚書令秦天麟各自舉薦人選,但秦天麟早有預備,不管是備選人員還是遴選事由,都較司馬仰充分。


    其中,秦天麟推薦的門下省正四品諫議大夫馮炯,不僅是楊安之的門生,還曾在翰林院、禮部、工部任職,履曆可謂完整。更重要的是,這些部門幾乎都是執掌天子文墨或政令執行的關鍵機構,與皇帝接觸的時間長,皇帝對其本人也非常熟悉。


    馮炯在六年前得秦天麟賞識,從尚書省正四品工部郎中的位置上調任門下省諫議大夫,本來是準備接任宋運禮被貶後出缺的從三品散騎常侍的,但是一直被前太子司馬仹壓製,遲遲未能如願。現在司馬仹剛倒了台,秦天麟就已經按捺不住扶持馮炯、壯大自身力量的野心。


    司馬仰摸透了皇帝的心思,現在好不容易才鏟除結黨營私的前太子,寧親王司馬休才回朝,皇帝不會允許司馬休成為第二個司馬仹,因此,馮炯絕對沒有機會。不是因為他能力不行,而是因為他與秦天麟,走得太近。


    但司馬仰也苦於無人可用,他進入朝堂的時間不長,掌權時間更是短暫,完全找不到一名有力幹將,不得已,隻得硬推司馬攸。但是司馬攸剛剛任職從三品參知政事,位置還沒坐熱,也無半點功績可言,皇帝根本就沒把他放在考慮範圍內。


    政事堂出現了相持不下的局麵,皇帝也無心再議,草草結束了議事,臨了卻把司馬煦年留了下來。


    在失去前太子司馬仹以及親家楊暉這些一貫倚重的左膀右臂後,永佑帝司馬韜的疑心病愈加嚴重,覺得可信賴之人非常少,不管是司馬仰還是秦天麟,都是剛剛進入他決策圈的權臣,還不能俘獲他的全盤信任,而司馬煦年,一個憑借戰功進入朝堂的旁支宗親,一無倚靠二無朋黨,還可信任些。


    “煦年愛卿,你以為呢?”屏退左右後,司馬韜發問。


    司馬煦年見司馬韜滿臉疲態,已甚明了,“臣以為,馮大人與司馬攸大人都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不過,”他話鋒一轉,“戶部尚書一職執掌天下錢糧財稅,非心思縝密之人無法勝任,馮大人在任職工部之前,一直在翰林院為聖上執掌文墨,對職事官事務並不了解,其後在工部、門下省,才慢慢接觸具體事務,但畢竟時日不長,接管一般的機構可以,貿貿然執掌戶部,怕是不妥。”


    司馬煦年把馮炯否掉了,司馬韜以為他必支持司馬攸,不料卻聞得他再拋出否定意見,“但是,司馬攸大人,在六年前藏奴冤案爆發時,才出仕途,雖然在大理寺任職期間屢建奇功,屢昭冤案,為聖上警惡懲奸,但這些都不是具體政務,不足以與戶部政務相衡,怕是難當大任。”


    司馬煦年所言,正中司馬韜下懷,他麵露喜色,說道,“煦年愛卿所言甚是,朕覺得此二人都不是最佳人選。不知愛卿可有人選推薦?”


    “聖上,臣以為戶部侍郎許韌,足當大任。”


    聞得司馬煦年此言,司馬韜頓時龍心大悅,“愛卿深思熟慮,所想與朕如出一轍!”


    “聖上聖明。”


    “剛在朝堂之上,朕對司馬仰和秦天麟都寄予厚望,希望二人以江山社稷為重,不拘一格遴選舉薦,不想二人兜來轉去,還是跳不出自己身邊之人,眼光狹隘,視野連朝堂百官都普及不到,何以看齊四海!”


    司馬煦年忙謙讓,“朝廷棟梁之職出缺,兩位大人必是心急如焚,情急之下唯有在身邊人中遴選,也是人之常情。”


    司馬韜選得良才,龍心大悅,想一並將刑部空缺也補上,“刑部侍郎魏佳泰負朕重托,以權謀私,現已清除。隻是現在刑部尚書和侍郎兩職出缺,甚為緊迫,不知愛卿有何想法?”


    “稟聖上,您剛才才說了舉賢唯親不可取,但臣現在推舉的此人,怕是要被您責罵了。”


    “哦?愛卿所舉是何人?”


    “荊州江夏郡太守沈光風。”


    司馬韜擰眉思索了一會,才說道,“你說的可是揚州太守沈鏞之子?”


    “正是。刑部乃我朝總管刑罰政令的製定和執行的機構,如有違道義人倫,輕則失民心,重則恐惹禍端。沈光風此人,六年前被冤案連累,被革了進士功名,隨父流放朱崖郡,後兩人遭遇海難,奇跡生還,為躲避奸佞追殺,自交州一路跋涉至揚州,隱姓埋名,此事聖上已知。此六年間,沈光風可謂曆經世態炎涼、人生百態,一則最痛恨奸邪佞臣、二則對我朝各階層、各行業的了解甚為透徹,由其掌管刑罰政令,應是最公斷不過的。”


    永佑帝聽罷,沉吟再三,然後略微點頭,也深以為然,“那愛卿所言‘舉賢唯親’,又是何故?”


    “聖上恕罪,臣準備與沈鏞之女永結秦晉,如此一來,沈光風就是我內兄了……不過,臣以為舉賢不避親,沈光風確為可用之才,臣乃據實以薦。”


    “嗬嗬,原來如此,愛卿不必如此嚴肅,”司馬韜站了起來,來回踱步,思慮了一會,才道,“沈鏞確為人才,六年前他的藏奴律例,朕就大為賞識,可惜造奸人陷害,不過……現在恢複此律的時機未到,暫且擱置。至於沈光風,朕會好好考慮,也暫且擱置。當下,可是你的終身大事最重要啊,放心,朕會給你們備上一份厚禮!”


    司馬煦年下跪謝恩,告了退。


    不久,司馬韜就將戶部侍郎許韌提拔為戶部尚書,同時提拔的,還有沈光風,由正五品江夏郡太守升任從三品刑部侍郎,主持部務,聖旨一出,舉眾嘩然。


    在沈光風履新刑部不久,司馬煦年與沈霽月大婚,沈鏞特從揚州告假,趕赴長安。


    天子果不食言,在二人成婚當晚,給司馬煦年送上一份大禮,下詔賜勳司馬煦年為從二品柱國,食邑2000戶,采邑200頃,授從二品輔國大將軍。柱國是勳位,輔國大將軍是散官,勳位和散官都沒有實職,但是有品階、有利祿,可謂加官進爵。


    大成立國之初,為避免中書令、尚書令或者門下侍中專權,特設正一品官大司空、大司徒,從一品官太師、太傅,淩駕於品階為正二品的三省長官之上,但一品官均不是實職,基本是榮譽稱號。


    天子一旦發現三省長官擅權跋扈,即可請出一品大員入主政事堂,名為“協理朝政”,實為奪權,待朝局穩定後,天子又可以一品官無實職為由,將其清理出政事堂,以避免大權旁落。


    此外,再設“監國”稱號,位同副帝,一般隻授予皇位繼承人,或聲譽甚高的皇族權臣。


    這些製度再加上三省六部製,主要是為了加強中央集權,使得終極掌權者,隻有皇帝。


    因此,除皇族司馬仰以及外戚秦天麟,司馬煦年已榮登大成國權臣的第三把交椅,可謂位極人臣。


    婚宴之上,司馬攸似乎比新郎官還興奮,四處敬酒,喝的爛醉,司馬煦年無法,隻得派逸銘送他回府。


    夜已闌珊,一幹人等皆離開新房,隻剩下新婚夫婦。


    沈霽月覺得這一整天都是暈乎乎的。成親前,按規矩她要先離開司馬煦年府上,回到沈光風在長安的府邸,然後成親當天由司馬煦年迎回。


    沈光風的新侍郎府,他本人都不熟悉,更何況是沈霽月,她向來認生,再加上即將成為新娘子,心情甚為緊張,在侍郎府裏就沒睡過一夜好覺。


    成親當天,一早就要起來梳妝打扮,然後聽從喜娘帶領,按著規矩不斷地行禮、跪拜,沒一刻鍾消停,一整天折騰下來,她覺得自己都快要暈過去了。


    現在終於安靜了下來,她從蓋頭下看到司馬煦年慢慢地向她走近,手心開始冒汗,不安地絞著手帕。


    慢慢地,司馬煦年俯身牽起她的手,微微握住,然後,他的另一隻手持喜秤挑開了她的蓋頭。


    微一抬頭,就看到豐神俊逸的司馬煦年,正在微笑地看著她。


    她害羞了……


    他把她輕輕擁入懷裏,穿著寬袍長袖大紅嫁衣的她,更顯瘦削,身子微微顫抖。


    他湊身上前,親了親她的額頭,再到鼻子,最後,以手微微勾起她的下巴,吻上了她柔嫩的雙唇……


    沈霽月渾身一顫,本能地往後縮了縮,司馬煦年環住她腰肢的手微一用力,就止住了她後縮的趨勢,逼她往自己身上靠。


    吻,越來越綿密,她略顯生澀地回應……


    烏黑的秀發,鋪滿雙枕。如雪的肌膚,輝映喜床。


    他忽然離開她寸餘,回到她耳邊,輕輕問了一句,“可以嗎……”


    沈霽月的腦袋早已是一片混沌,忽然聞他此言,不知所以,輕輕“呃?”了一聲。


    他的手,緩緩地撫上她的小腹,他沒忘記,不久前,她失去過一個孩子……


    沈霽月會意,雙手攀上他的雙肩,慢慢地移到他的後背,微微用力,將他帶回自己的頸窩,在他耳邊輕輕的應了一下,“嗯……”


    芙蓉帳暖醉春宵……窗外的月亮,也悄悄躲進了雲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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