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滿眼碧綠。


    司馬煦年府邸的後院,是一汪十餘畝見方的湖水,這是他特從府外碧潭引入活水而成,因此湖水常年清澈,波光粼粼,映襯著暮春時節的枝繁葉翠盛景,一派清明。


    他正在湖心望月亭與沈霽月下棋,苦苦思索思索之時,明心走了進來。


    “明心,我不是說過不用添茶嗎?趕緊出去,我要是敗給了月兒,拿你是問。”


    “大人,不是我有意打擾,是逸銘,他剛來報,說司馬攸大人來了,現在前廳喝茶呢。”


    司馬攸?司馬煦年和沈霽月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他來……不會是找你議論朝事吧?我就不出去打擾你們了。”在司馬攸的別苑時,沈霽月隱約感覺到司馬攸對她的心思,她不想惹怒司馬煦年。


    司馬煦年挑挑眉,定睛看著她,“司馬攸說,如果不是我,你會成為他的司馬夫人,夫人您覺得呢?”


    沈霽月真是哭笑不得,“夫君此問,妾身無言以對,如果沒有夫君,妾身怕是早就淪落風塵,萬劫不複了。不過……據聞司馬攸大人擅於獵豔,可能會從潁川發現我,也不一定。”


    司馬煦年冷哼了一聲,“明心,叫逸銘把他帶到前庭的書房,記得,是前庭書房,不是後院書房!”


    明心答應一聲,領命而去。


    沈霽月的嘴角,爬上了笑意,微微搖搖頭。


    司馬煦年投子認輸,“夫人,論對弈之道,我不是你的對手,為夫認輸。”


    沈霽月淺笑嫣然,“無妨,下次妾身再讓你幾子就是了。”


    司馬煦年一時語塞,過了一會,忽然站了起來,俯身過去親了下沈霽月的臉頰。


    沈霽月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捂臉微嗔。


    司馬煦年心情大好,“夫人,我去會會司馬攸,等我回來。”


    司馬攸在書房中品茗,無聊之際起身隨意走走,順便看看司馬煦年的桌案,不過也沒發現什麽新奇事情,都是無聊的政務。


    “司馬攸大人,你是在試圖竊取吏部機密嗎?”


    司馬攸循聲望去,已見司馬煦年大步跨了進來。


    “無聊,本官對參知政事的身份已是不勝其煩,離了政事堂還會管這些俗務?”


    司馬煦年徑直走到椅子上坐下,“既然不是,那就請離開我的桌案,來這裏坐下吧。”


    司馬攸走了過來,坐下不久,即有下人來給司馬煦年奉茶。


    “司馬攸,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就說吧。”司馬煦年端起茶杯,晃了幾下杯中的茶葉,也不看他,腦中還在思索著和沈霽月下的那盤棋。


    “司馬大人,不要升了官就把我忘了。”


    “可不敢,你進入中書省之後,倒是忙碌了不少,”司馬煦年忽然轉頭盯著他,半玩笑半認真地問,“怎麽,再給你兄長搜羅人才呢?”


    他冷不丁這麽發問,司馬攸似是有點心虛,躲了他的目光,說道,“沒有……我說過我們隻問政,不營私。”


    “哦,那自然最好。聖上可是最不喜結黨營私,貪贓枉法之徒。”司馬煦年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不過……”,司馬攸開始發話了,“上次聖上單獨留你議事你,可是詢問你對朝中出缺職務的人選?”


    嗬……這麽快就進正題了,司馬煦年心中哂笑,“有問起。”


    “如此說來,許韌和沈光風,是你舉薦的咯?”司馬攸有點著急。


    “如果說沈光風是我舉薦,還有人信,許韌?我和他沒半點交情,如何舉薦?!”


    司馬攸聞此,略略放下了心,說道,“確實,你和許韌八竿子打不著,如何會舉薦他出任正三品大員。”


    “許韌在戶部任職十數年,聖上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拔擢他有什麽稀奇,”司馬煦年看了一眼司馬攸,“我奉勸你不要試圖左右聖上的心思,更不要利用聖上培植自己的勢力,他老人家可是個明白人。”


    “這誰敢……”司馬攸話鋒一轉,“不過,你作為尚書右仆射,可知你的兩位長官,準備再往朝中送人?”


    “不知。”他不假思索,直接回答。秦天麟的動作瞞不過司馬煦年,隻是他確實不知再送進來的這個人,會任何職,既然不知,那回答不知也沒什麽錯。


    司馬攸怏怏地問,“你不好奇?”


    “我隻關心聖上會不會革了我,其他的,我關心來幹嘛?再說,你天天把江山社稷掛在嘴邊,這是你的江山社稷嗎?這是聖上的江山社稷!”


    司馬攸想不到司馬煦年心緒如此平和,莫非溫柔鄉真的是英雄塚,司馬煦年娶得佳人,一心一意隻想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他似是有點自討沒趣,不過他其實也不喜歡朝堂這些勾心鬥角的事,隻是已經牽扯進來,無力脫逃罷了……


    “好,你不關心就不關心,不過,最近長安城中來了一位你的故人,不知你關不關心。”


    司馬煦年早已父母雙亡,形同孤兒,益州家鄉也無甚親人,哪來的故人?


    司馬攸見他起了興趣,促狹道,“今晚一起去一趟教坊司,如何?”說著,就從懷裏掏出一份請柬,遞給司馬煦年。


    接過一看,原來是沛國公今晚在長安教坊司設宴,請柬上赫然寫著司馬煦年的大名。


    “我與他無半點交情,請我作甚?”司馬煦年把請柬扔到一旁。


    “你還是有點好奇心的嘛,”司馬攸白了他一眼,甚是得意,“沛國公年輕時便是風月場的浪蕩公子,現在老了也是老當益壯,自號‘閑仙’,而且,他對結交權貴,甚是熱衷。現在朝中之人,都換了一大輪了,他可不開始要搞點新動作了嘛。”


    “據聞沛國公甚是懼內,不想現在反而變本加厲了。”


    “他懼內,是因為他夫人出自太原王氏,”司馬攸看了司馬煦年一眼,見他沒甚反應,以為他不了解,便有點急了,“是當今皇後的親堂妹!”


    司馬煦年正在端起茶杯,手略頓了頓,不一會,又繼續端到嘴邊,抿了一口,“那你所的故人,和他有什麽關係?”


    “嗬……你去了便知”,司馬攸故意賣關子,“潁川來的。”


    聽聞潁川二字,司馬煦年對這件事,終於上了心。


    送走了司馬攸,他回到後院,向沈霽月說了今晚的應酬。


    沈霽月還沒甚反應,明心倒驚叫了起來,“教坊司?!”


    “唔……”司馬煦年假裝認真喝茶,不敢看沈霽月。


    “司馬攸如此上心,看來潁川來客,確實是你認識之人了。”


    聞得沈霽月此說,司馬煦年連忙放下茶杯,走到她身邊,信誓旦旦地說道,“我在潁川就認識你一人!”


    沈霽月看他著急的樣子,淡淡的笑了笑,“怎麽就急了,你在姑娘們的上籍之夜闖了進來,怕是不少姑娘對你有了印象,既然認得你,不就是故人了麽?”


    原來她是這個意思,司馬煦年略安了心,“你放心,我就去看看沛國公葫蘆裏賣什麽藥。我去揚州考課之時,他居然匯同薛泱來探你的口風。現在朝局方定,他又出來大設宴席,怕是不簡單。我覺得他可不僅僅是什麽風月豪客。”


    “煦年,你去吧,我不會亂做他想,隻是……”沈霽月給他理了理衣襟,“你萬事要小心,教坊司是個是非之地,你不要牽扯進那些糾紛裏就行。”


    司馬煦年握住沈霽月整理他衣襟的手,按在他胸前,“放心,我和逸銘一起去。”


    明心聽到逸銘也去,嘟囔道,“大人,你可要看好逸銘哦……”


    兩人聞得明心此言,頓時笑了起來,司馬煦年道,“隻怕教坊司的姑娘看不上逸銘的榆木腦袋。明天你和夫人不是去郊外踏青嗎,我叫逸銘陪你們去,到時候你可以好好審問審問他。”


    深夜的長安城,已是宵禁,萬籟俱寂,唯有風月場還喧囂如晝。


    司馬煦年遞上請柬,不多時就被引到二樓正中的雅間,看來他是被安排了與主人家同桌。沛國公一早就在雅間迎客,見司馬煦年進來,忙迎上前,兩人互相作揖行禮,司馬煦年先說了些感謝之語。


    “司馬大人無需言謝,能大駕光臨,已是給鄙人天大的麵子了。來,請就坐。”說著就把他引到自己座位的左手邊。


    客隨主便,司馬煦年也不多推辭。坐下不久,其他賓客就陸續來了,司馬仰和秦天麟自然不會來往這種風月場地,沛國公估計也不會自討沒趣去請他們。但是三省六部各大掌門人,還是來了不少,其中,就有司馬攸、沈光風、楊政、許韌等人。


    許韌見到司馬煦年,連忙上前作揖行禮。舉薦這種事,為避免結黨,皇帝當然是不會輕易透露背後細節。雖然外人不知道個中緣由,但當事者本人還是知道的。許韌也識趣,上任後不曾到司馬煦年府中言謝,但現如今有此機會,自然要來致意。


    司馬煦年擺擺手,不做多言。


    一時賓主來齊,宴席開始,沛國公講了些不痛不癢的開場寒暄,大家便推杯換盞起來。


    酒過三巡,沛國公似要進入正題,“各位大人,鄙人閑仙一個,不懂什麽朝廷大事,但是對口腹、耳目之快,卻是略通一二。上段時間出京遊曆,途徑潁川,便發現一寶,現特帶了來,給各位大人聊解煩悶。”言畢,便拍了拍手。


    霎時,隻見雅間大門洞開,進來兩排女子,分立兩側,其後,有一女子緩緩繞過門口屏風,輕盈走了進來。


    諸人都在凝神屏氣,看沛國公視為珍寶者,是何人物。


    隻見那女子低眉垂眼,一直來到席中,才微微福身行禮,司馬煦年看不清其長相,待她行禮完畢,抬起頭時,他定睛一看,大吃一驚,來者,居然是潁川郡教坊司的花魁,出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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