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旅途似乎變得輕鬆起來,路上盛開著許多連翹,碧桃,臘梅,也有梨樹,棗樹,石榴這樣可食用的果樹。江葉又打下幾隻野鴨,眾人飽餐一頓,繼續朝前進發。而孤寂對江葉用石子打鳥的技法頗為好奇,虛心求教,江葉道:“也不需教,隻要日日練習三個時辰,一年便可掌握。”孤寂饒有興趣地練習了一時半刻,因覺無用,便又棄了。


    路上有許多清泉,流瀑,小溪,玉樹,險峰這樣的美景,眾人打打鬧鬧,似乎忘記了試煉。走過這片山穀,眼前的一座險峰皆被霧氣繚繞,山穀內呼嘯的風聲傳出,頗為怪異,令江葉等人汗毛聳立。


    江葉又帶領眾人折返回去,摘了眾多野果,獵了許多野鴨,方才進入此穀。穀內霧氣濃重,難以辨明道路,江葉眾人慢慢摸索著。忽然,眼前的一幕讓他驚呆了雙眼。


    一隻約莫三尺高的凶獸,正在遠方凝視著他們,那野獸犬齒外露,約有半麵寬,眼睛仿佛人偶一樣並不動彈,麵部腐爛,身軀極為扭曲,仿佛不是人間造物。


    江葉緩緩蹲下,做出噤聲手勢。


    但孟凡已難以忍受驚恐,慌忙向下逃竄,那野獸僅是一竄,轉瞬間便追趕上孟凡,孟凡驚恐地慘叫起來,哀嚎聲響徹山穀。


    江葉暗道一聲“走”,眾人慌忙飛奔下山。及至山下,眾人氣喘籲籲,江葉緊咬手指,開始沉思。蘭音嚇的麵色蒼白,久久不能平靜。


    “那是什麽?”芳華帶著驚恐的聲音問道。


    “那凶獸絕非人間造物。”江葉答道,但他並未想到宗門竟在此穀中安排如此嚴苛的試煉。


    “現在應該怎麽辦?”陳銘問道。


    眾人默不噤聲,江葉也思考不出任何辦法。


    “那就隻能放棄了。”王海提議。


    “要回去你一人回去。”孤寂罵道,他可不想再回自己的故土。


    “為今之計應當等待。”江葉提議道,“若是孟凡能夠下山……”


    “他已經死了,死了……”蘭蘭抱頭慟哭,芳華在一旁攬著她。


    “現在也隻能等待這一絲機會。”江葉扶額。下山途中,他觀望了數眼,依稀記得孟凡在大霧中被漸漸埋沒,然後便是響徹山穀的慘叫聲。


    怎麽辦?現在已成了一個死結,那凶獸的實力絕非他能對付,既然是試煉,就一定有破解的方法。


    天色漸漸昏暗,昏暗中隻有沉默。


    經曆過漫長的深思,始終不見孟凡下來,江葉道:“應當折返回去。”


    “我們好不容易走到這裏,卻因為你一句話就放棄,難道你不想入宗門嗎?”孤寂憤恨道。


    “就算上去也是送死,不如回去再別作他論。”江葉冷靜地仿佛沒有感情。


    “我以為你與他們會不同,沒想到也是一丘之貉。”孤寂譏諷。


    “那你呢?你說你能帶我們通過這裏,卻什麽都不知曉,現在孟凡已死,你就不要再欺騙我們讓我們步他的後塵,要送死你自己去吧。”江葉怒道。


    “怕死那你們就走吧,我並不需要你們。”孤寂冷漠道。


    “保全性命在我看來比什麽都重要。”江葉說完,便徑直向來時的方向走去,王海也跟了上去。


    眾人沉思半晌,紛紛離開,徒留孤寂一人在此。


    孤寂目送眾人離開,望向煙霧繚繞的山穀,略有些濕潤,仿佛失去了神誌,直直栽下去,凝視著天空,憶起此前種種。


    他的母親,病重時握著他的手,他那為奪王位想要置他於死地的兄長們,他那好色奸(淫),對她摯愛的母親視若玩物的麵目可憎的父親,他曾發誓若是踏足仙道定要一劍劈了他。


    但為何隻能止步於此?他不甘,他憤恨,一腔怨恨化為長江之水,在他心中肆意宣泄著。


    在地上不知躺了多久,直至露水與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襟,天色即將破曉,他緩緩站起身,忘卻了身上的寒冷與饑餓,看向遠處群峰,心想就算死也要死在這裏。


    於是便步步鏗鏘,向著濃霧深處走去。霧氣彌漫,四周覺察不到任何危險,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忽地背後一驚,轉身回望,那凶獸正直勾勾地凝望著自己。一人一獸就這樣對峙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孤寂不知與它對視了多久,身體冰冷到了極點,始終不敢輕舉妄動。


    最終,他的身體消耗到了極點,眼前一花,打了一個趔趄,那隻凶獸猛然間撲了上來,孤寂以手掩麵,心想就要到此為止了嗎?


    那凶獸碰到他身體的一瞬間,便化作一陣煙散去,不多時,又重新開始凝聚。


    孤寂發覺自己並未死亡,忙察看凶獸,隻見一團霧在慢慢凝聚,正是凶獸的大致樣貌。


    “難道此獸便是由山穀霧氣凝結而成?”孤寂不禁猜測。


    他艱難起身,不禁欣喜若狂:“原來這才是宗門的試煉。”


    想到江葉眾人都已離去,惟有自己能夠有完成試煉的機會,他不禁仰天長笑。笑罷,他扶額陰沉道:“正好,那群廢物豈配與我一同入仙門,得到成仙的機會隻我一人便夠了。”


    接下來,他便強撐著身體向山頂走去。山穀內異常寒冷,他似乎撐不了多久,與那凶獸對峙已將他的體力幾乎消耗殆盡,接下來要盡快離開此地。


    之後的一切都不能再對他造成影響,無論是死去的骷髏,妖媚的女子,還是邪祟與凶獸。山頂的罡風刮得愈發猛烈,呼嘯的風聲在耳邊旋鳴,在寒風中待得太久,他已支撐不住,身體早已被凍僵,身子載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身。他手扶著崎嶇的山道,艱難向上爬行,即使已被磨出血,也未停下前進的腳步。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他終於再也沒有一絲力氣,手上滿是傷痕,雍容華貴的衣服也已破敗地不成樣子。他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翻過身子,仔細看著四周,空無一人。


    “就這樣了,母親。”他喃喃道。


    他盡力了,真的已盡力了,隻是有些事物非人力所能及,盡管他還有著許多未做的事業。


    相比於故鄉,他更想死在這裏,死在自己的路途中。


    “阿易,你要好好活下去。”他想起母親臨終前握著他的手告訴他。他當然要活下去,但並非以前半生苟活的姿態,而是淩駕於眾生之上的仙師之姿,淩駕於之前欺壓他的所有人之上。


    隻是,自己似乎不能再完成了。他開始緩緩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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