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平澤,你可認得?”其實花語早就在進入那礦區時就想到了這個可能,隻是無法查證罷了,那天回城租的驢車,聽那村民無意間與簪星的閑談,她就知道現在的齊祥村不是以前的齊祥村了。


    果然,青梅搖搖頭。


    “你來自哪裏?”花語問的是她入住齊祥村之前。


    青梅扣小碗的手指逐漸收緊,但想著如今的她也無別的選擇,最終手指一鬆,娓娓道來:“我出生在北方的蠻荒之地,那邊臨近邊境,常年戰亂,我們是沒辦法了才由北至南逃竄,沒想到一年多以前到了齊祥村地界,發現整個村子空無一人,但屋舍還可以住人,便住下了。”


    聽來並無錯漏,新帝登基前,北方戰亂四起,民不聊生,最終還是攝政王趙昱披甲上陣殺敵,才將這平穩的江山交給元封帝。


    “一年多以前?北方邊境到這裏,數萬裏之遙,你們是怎麽過來的?還有,你們是指的誰?現在村子裏住著的都是當初同行而來的人嗎?”花語細細回想,揪出幾處感覺不對勁的地方。


    要知道,齊祥村原本的村民已經被趙昱征到後山礦區,村子離後山那麽近,趙昱會放任居無定所的流民入住嗎?想來齊祥村的村民之所以會顯疲態,恐怕也有人會分批上山做工。


    青梅沒想到花語能問出這樣的問題,猶豫了一下卻不肯回答。


    花語將青梅的反應看在眼裏,眼珠子一轉,開始唉聲歎氣:“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找許平澤嗎?”


    青梅不解地搖搖頭。


    “因為那是我的義兄,幾年前我跟隨父親南下遊曆,遭到流匪搶劫,我失足掉入河中被水衝走,我以為我死定了,幸而飄到齊祥村附近被許兄所救,這才撿回一條命,我便認他做義兄,相約五年後再聚,可是,約定的時間到了,我來了,他卻不見了。”


    說完,花語還裝模作樣地用袖口擦了擦沒有落下的眼淚。


    “這……”青梅沒想到花語是來“尋親”的。


    “方才也是聽你說是齊祥村的,我才……”花語難得說了一句正話,趁著氣氛到了,給自己倒杯酒一口悶下。


    火辣辣的酒味瞬間溢滿口腔,刺激得花語眼眶發脹,真真被辣地擠出兩滴淚水。


    見花語如此傷感,青梅也跟著悶下一杯酒水,將酒杯放下的同時,她開口:“公子,若我告訴你,你可以幫我一件事嗎?”


    “什麽事?”


    “幫我贖身,我不想在這裏度過我的一輩子。”


    “齊祥村沒了,你能去哪裏?”


    “哪裏都行,我有手有腳,能做工,養活自己就夠了,我不想陷在這種地方,死後無顏去見父親母親。”說著,青梅站起來走到一邊,跪下:“公子,我求你。”


    贖身……應該要很多錢吧?


    花語糾結著。


    雖說事情到這一步,花錢解決是最簡單的方式,但是摳搜如花語終究是犯了難。


    她怕貴!


    為做這場戲釣到錢良,花語已經花出去兩百多兩了,她發誓這輩子都沒花過這麽多錢!表麵上裝的紈絝,內地裏早就血跡斑斑。


    要不……騙騙她?


    花語心底裏的邪惡想法一出來,便一發不可收拾。


    “可。但你要先告訴我,明日一早我便幫你贖身。”花語壓住那一點點的愧疚,滿腦子都是“省錢省錢”!


    青梅可不知花語是裝的,她隻知道花語渾身上下都透著富貴,既答應了便肯定會做到的,千恩萬謝之後,才說出實情:“公子說的沒錯,僅憑我們自己是走不完這萬裏之遙的,但是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大家都說是我朝最厲害的將領,將我們這些家裏有人戰死沙場的和落下殘疾的聚集起來,安排至江南村落住下。”


    花語震驚:“那你家是哪一種?”


    “我父親沒了一隻腿,是在戰場上沒的。”青梅回答。


    “所以在齊祥村住的都是從軍裏退下來的?”花語不可置信地反複確認,都得到了青梅的肯定回答。


    原來如此!


    看來這一切都是趙昱的安排。


    花語突然想到第一天她和簪星借住的村口寡婦家,那一位想必也是某位將士的遺孀吧?還有趕驢車的村民,當時還奇怪為何少了一隻手,現在想來,全明白了!


    “你們都是英雄之後。”怕青梅起疑自己的反應,花語最後找補了一句。


    緊接著,她又開始搖擺不定:騙英雄之後,是不是不大好?會遭雷劈吧?


    若隻是普通苦命人,花語的心裏倒還能過得去,但青梅的父親是保疆衛國的將士,而花語的父親當初也是因為抗疫而亡,他們做的都是精忠報國的事情,那她花語雖達不到那樣的境界,但欺騙軍人之後……


    她做不到。


    默默盤算了下手裏的餘錢,花語揪著心淺淺地休息了一晚。


    而青梅則在外室的美人榻上躺了一夜。


    翌日一早,花語早早便醒了。陌生的地方,還是不要睡太熟。


    青梅也不複昨日的拘謹,一早還跟花語問了安好,花語看著青梅,就好像看著一大摞銀子在那裏蹦蹦跳跳。


    哎,破財就破財吧。


    下定決心,花語便朝著窗外叫了一聲:“簪星!”


    話音剛落,簪星便倒吊著出現:“姑娘早啊!”


    “啊!你是誰?”青梅嚇了一跳,差點打碎身後架子上的一個古董花瓶,幸好簪星眼疾手快翻身進屋,穩住那搖搖欲墜的花瓶。


    “嚇死我了!”花語拍著胸脯,被嚇到的表情和青梅一般無二。


    簪星一直在房頂待著保護花語的周全,當然也就知道了她們的“交易”,而且花語這麽早就暴露她可不就是想要震懾震懾那媚娘?要是青梅再打破一個花瓶,簪星能想象的出來花語會怎麽抓狂。


    果不其然,見花瓶安然無恙,花語大大地鬆了口氣,默默地給簪星豎了個大拇指。


    “高譽”這個貴公子要贖人,媚娘當然想狠狠地敲一筆,但是不知道從哪裏殺出來一個武力高強的貼身侍女,讓她有口不敢言,最後隻象征性地要了花語五兩。


    一手交錢,一手拿契書,當青梅的身契落到花語的手上,再從花語的手裏遞到自己跟前時,青梅喜極而泣,當下將身契撕了個粉碎,再對著花語跪下,滿滿地磕了幾個頭。


    “謝謝公子,青梅感激不盡。”


    見花語睡了一個就給人家贖身,錢良心裏直打鼓:昨天那胭脂的手上功夫了得,弄得他舒服的不行,但到底還沒吃到嘴裏,下次來指不定就破了身了,要不要也贖走?


    但又看著青梅那樣的姿色都要五兩,胭脂這般出眾的,昨夜還聽她唱了個小曲,這價格不得翻天啊?


    錢良自覺有心無力,但又賊心不死,最後趁著青梅回後院取行李的空檔,笑嘻嘻地躥到花語身後側,低聲求道:“公子,小的有事相求。”


    料到錢良會再來求自己,花語神神在在地道:“不是借錢就好說。”


    一句話將錢良噎死,但想著胭脂的美貌和那黃鶯般的歌喉,家裏十個都頂不上她一個!隻要沒吃到,他心裏就會一直癢癢,頂著準挨罵的壓力,錢良端出自己的厚臉皮,再往前湊一湊:“公子,幫我贖了胭脂,我給你當牛做馬,任勞任怨!”


    謔!錢良真是能說得出口!


    “我要你當牛做馬作甚?怎的你跟我回汴京?”花語嗤笑一聲,繼續懟:“誒!我可不要你跟我,身子骨這麽差,連我的侍女都打不過,領回去就是吃白飯,不要不要!”


    說著簪星還配合地亮了亮拳頭,唬得錢良直咽口水。


    隻是色膽包天如他,心裏清楚隻要今日踏出門就會悔的腸子都青了,但花語不借錢啊,錢良自己身體空空,錢包也空空,當下陷入兩難境地。


    與此同時,後院裏,青梅本身就沒多少行李,簡單一個小包袱很快就收拾出來了,剛走出門便迎麵遇到了柳胭脂。


    青梅微微一笑點頭示意便想離開,但被胭脂伸出來的一隻手擋住。


    “要做什麽?”青梅有些許不悅,但看在胭脂與自己有同等遭遇的情況下,站住腳等下文。


    胭脂自知道那“高譽”竟然給青梅贖身,便更加後悔昨夜為何沒有再爭取一下,但天下沒有後悔藥吃,她眼見著青梅重獲新生的模樣,心底裏那股黑暗念頭再次席卷重來。


    愈發陰騖的眼神,瞧得青梅寒毛四起,見胭脂不讓道也不說話,青梅便想往旁邊多走走繞過去。


    不成想青梅走哪裏,胭脂就擋哪裏,走了幾步後青梅實在忍無可忍了:“你到底想做什麽?”


    胭脂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語氣顯得平穩:“他為何給你贖身?”


    胭脂問這個,青梅並不覺得奇怪,入了這種地方,誰都想得到自由,但不同的是,她是被騙進來的,而胭脂,據說是自己走進來的。


    “你有什麽資格問我這個問題?公子心善和我投緣,自是發了一次慈悲心,你也別想了,若是你,公子也不會給你贖身的。”青梅自認說的大實話,畢竟自己是因為齊祥村才換得的條件,胭脂有什麽?


    但胭脂不知道啊,她認定了就是自己沒有爭取才失去的這次機會,她已經沒了章員外那個依靠,不能再放跑任何一個優質男人!


    思至此,胭脂袖口中的匕首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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