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就先這樣,將金陵府周邊的美酒都運到淨月苑來。“許凡指了指湖邊小築的地窖,繼續說道,“就搬入那處地窖就行。“


    “那裏?可是。”劉興回頭看了一眼,剛裝入四百壇美酒的地窖,其中根本無法再裝下哪怕是一壇酒。


    看出劉興的不解和為難,許凡輕笑一聲,“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在你下次運來酒水之前,那裏麵定然會是空的。”


    對於許凡隨意的解釋,劉興已是誠惶誠恐。之前連續兩側運入地窖的四百壇美酒,劉興都沒敢多問。


    他們第一次運進去的美酒,最終連酒壇都找不到,地窖裏一排又一排木架上全是空的。他曾經還好奇,大人怎麽連酒壇都弄沒了。


    若不是他告訴許凡,恐怕第三次的數百個酒壇還會“不翼而飛”。


    前兩次,許凡都會將木架上的一人環抱的大酒壇震碎,壇中的酒水被他以氣機牽引進破舊葫蘆。


    有一次,劉興告訴他,那些大酒壇子還要繼續使用。不然,他還會繼續震碎酒壇,隻有這樣對他來說最輕鬆。


    “對了,淨月苑前院最近有什麽事發生?”


    眼看劉興要轉身離開,許凡好奇問了一聲。


    五大世家大族最近相安無事,也是十分奇怪。


    原先要直接對付陰陽邪宗的事情,在得知釣魚台大都督穆雲良或許和陰陽邪宗門主有著某種聯係,許凡就放棄了近期出手的打算。


    連帶五大世家大族中那些與陰陽邪宗私下有牽扯的家族,他也選擇適時收手,至少當下不合適。


    大乾隆興皇帝派釣魚台大都督穆雲良親自南下調查陰陽邪宗一事,許凡不相信,穆雲良會安穩坐在金陵城中,沒有任何舉動?


    “事?發生何事?”


    劉興心中暗自思忖,其餘幾位管事還在騎牆觀望,這件事情,大人是知道。


    大人口中所指的事情又是什麽呢?


    劉興心中思緒飛轉,很快就想到了一件事情。前兩日許家旁係的子弟來淨月苑鬧過幾次,都被許凡滿臉含笑的推了出去。


    看了看青冥已經開始西斜的太陽,許家今日沒有來人。


    劉興很快反應了過來,回答道,“回大人,今日許家沒有來人,若是有族中來人,前麵的下人定會告訴我。這時辰已經到了申時,他們今天恐怕是不會來了吧。”


    許凡也抬頭看了一眼涼亭外的湛藍晴空,遠處林海波濤,吹起湖麵陣陣波光漣漪泛起。


    對岸的湖邊幾條畫舫上依舊可以聽到才貌雙全的好姑娘們甜糯綿軟的美妙歌喉。


    以許凡的目力甚至還可以清晰看到畫舫窗欞裏,那身穿薄紗清幔的聘聘婷婷的凹凸身軀。


    劉興思緒飛轉間,猛然想起一件事情,眉眼微微抬起,看了一眼正在看著波光粼粼湖麵的許凡,臉色有些為難。


    “有話你就直接說。我這個人很隨意。”


    望著背對著自己的許凡,劉興不知覺間額頭滲出一抹冷汗,大人太厲害,居然如此都能察覺他的異樣。


    劉興猶豫片刻,主要是不知道該怎麽說。那位若是攀關係,還真是他這位淨月苑的前院管事不敢惹的人物。


    金陵城中有名的紈絝,在紈絝圈裏也是出了名。隻是以前很少來淨月苑,整個和金陵城中一小撮達官顯貴府上的世子、公子在豹房遊玩。


    不知,今日怎麽會來淨月苑,在前院杏花樓中雖然弄出了不小的動靜,但好在被那位及時阻攔了下來。


    本以為這樣事情,大人並不會在意,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念及此處,劉興額頭上的冷汗又滲出了大片,抬起袖袍擦拭掉一抹臉上的冷汗,支支吾吾了一會,最終在許凡的眸光注視下,才徐徐開口。


    “是,是甄家的少爺,甄寶玉。”


    “甄寶玉?”


    許凡微微蹙眉,感覺自己似乎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但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


    看著劉興緊張的神色,淡淡問道,“這個人,你認識?”


    劉興愕然,抬頭直勾勾看了一眼許凡,又很快將頭低下。


    作為常年混跡風月場所的他,看得出來,許凡剛才的語氣和神情不似在作假。


    大人是真的不記得甄寶玉是誰了,他鼓起勇氣,又重重呼吸了幾口氣,接著說道,“我也隻是聽過其名,今日才當麵見過一麵,之前也隻是遠處見過數眼。”


    看著劉興緊張的神情和吞吞吐吐的話,許凡“哦”了一聲,解下腰間係著的破舊葫蘆,自斟了一杯,遞給一旁為自己剝葡萄皮的紫兒,蹙眉問道了,“紫兒,你認識這個人?”


    當劉興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許凡表示自己不認識,紫兒在一旁臉上同樣露出一抹錯愕的神情。


    一襲紫色羅緞繡裙,紫兒微微撫了撫鬢角被湖風吹的有些淩亂的秀發,漂亮的臉蛋上還有一抹淺淺的香汗。


    “少爺,我不喝酒。”


    紫兒還打算雙手將白瓷酒杯推回到許凡身前,對上許凡那略帶責怪的目光,隻好委屈巴巴的拿起酒杯,側著身姿,露出一個小巧的曲線,雖然很小,側看還是一處不錯的風景。


    “如何?這杯酒。”


    待紫兒喝完一杯酒水,雙頰已然泛起兩抹淺淺的紅暈,聽到身後的聲音,她的嬌軀微微一顫。


    正在這時,湖麵起風,紫裙舞動,長發飛揚,幾縷秀發掠過許凡臉頰,有些發癢。


    許凡輕笑一聲,“紫兒喝了我的酒,是不是該告訴我這個人是誰?”


    紫兒這才明白,自家少爺是真記不得甄寶玉是誰了。她側過頭,那鵝蛋臉上的兩抹紅暈在陽光的映照下,愈發誘人。


    要將剝掉皮的葡萄肉送到許凡唇邊,她之前坐在許凡身側,如今檀口微張,吐氣如蘭,還帶著一抹淡淡的酒氣,令人有些陶醉。


    “甄家!少爺當真忘了?”


    紫兒沒好氣的送給自己少爺一個白眼,露出一個小虎牙,不忿道,“少爺是不是過一段時間連紫兒也會忘了?”


    起先,劉興說起甄寶玉這個名字的時候,許凡就想到了那個甄家,隻是不太確定,此時看到自己這個貼身小侍女的反應,還真是那個甄家。


    說起甄家,怪不得會讓劉興有些不知所措。


    作為已經徹底站在自己這邊的人,劉興將自己身份擺的很正,他就是許凡一個手下,怎麽能去說主人家的閑話呢。


    許凡看著劉興局促的神情,又看了一眼有些酒壯慫人膽的紫兒,一臉氣鼓鼓,鼓著兩個淺淺發紅的小腮幫子,大笑出聲,“說吧,這個甄寶玉在淨月苑做了什麽事情?”


    不知道眼前這位大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劉興抬頭又看了一眼涼亭下竹椅上的許凡,同時還偷瞄了一眼氣鼓鼓的小侍女紫兒,對方一雙含著一抹不悅的眸光死死盯著自己。


    他打了一個寒顫,急忙開口道。


    “杏花樓是淨月苑中最別致的小樓,其中各種陳列可謂是出塵新奇,不是其他幾樓那般靡靡之色。樓內的姑娘在舞台上的舞姿可謂是飄逸似仙子,這就是...”


    感覺劉興是在誇耀自己的功績,許凡擺了擺,打斷道,“說重點。”


    正打算在大人麵前好好表現一番的劉興,登時卡主下麵的話,神情肅然的點了頭,繼續說道,“甄寶玉公子是甄家嫡子,他有一個姐姐,叫做甄寶釵。”


    劉興小心謹慎的說著,時不時還微微抬頭,偷瞄一眼許凡。


    見對方神色如常,他才敢繼續說道。“今日巳時不到,杏花樓內的姑娘們還沒起床,甄家公子就帶一群貴公子前來,點名了要杏花娘子作陪。”


    “昨夜,杏花娘子已有了入幕之賓。所以嘛,就起了晚一些。甄公子仗著帶了好幾位貴公子,他們每個人都帶了好幾個扈從打手。”


    “那個甄寶玉在杏花樓鬧事了?”


    許凡回想起,之前聽到湖對麵的打鬥聲,隨口問道。


    劉興微微搖頭,不是甄公子,而是隨行的一位貴公子,他動的手。


    “一位貴公子,敢在這個時候在淨月苑中動手?”許凡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淡笑,“可探聽清楚了?”


    許凡臉上那抹笑意很淡,轉瞬即逝,但那一抹一閃即逝的笑容卻十分詭異,嚇得劉興急忙將頭低下。


    “回大人,若不是甄公子在一旁勸阻,那位貴公子恐怕要將杏花樓直接拆了。那場麵險些失控呀。”


    劉興回想起,那名貴公子隨行的幾名扈從,各個英武不凡,出手果斷狠厲,全然沒有半分留手之意。


    “是誰?”


    “是,是。”劉興猶豫了片刻,不敢隱瞞,“是南安王府的三世子,李霽。”


    他又偷偷看了一眼許凡,自覺大人還要繼續聽,又開口道,“今日,這位李霽世子不知發了什麽瘋,非要杏花娘子作陪,下麵的人不管如何解釋都沒用。著實沒有想到,那李霽世子會對一個丫鬟出手,差點毀去了那姑娘的容貌,那滿頭滿臉都是血。”


    “啊!”聞言,紫兒驚呼一聲,毀容,那女孩子還怎麽去見人?


    “那最後如何?”紫兒追問道。


    劉興抬眼看向許凡,得到對方的示意,接著回道,“那姑娘名叫魚凝蕊,是杏花娘子的貼身侍女,也算是杏花樓裏的頭麵姑娘。李霽世子是衝著那姑娘臉上去的,白瓷酒杯直接砸在頭上。”


    “看到自己的鮮血,凝蕊姑娘當場就昏死過去了。”


    “樓裏的護衛看不下去,就直接動手了。最後,我們杏花樓好幾名護衛都被打的腿斷骨折。”


    “我原也是想尋大人您的,隻是那甄公子說是您大舅哥,李霽世子是他的貴客,此事由他做主,將還要繼續發瘋的李霽世子直接帶走了。”


    “哦,是嗎?”許凡沒有在聽下去的興趣了,隻是淡淡問了一句,“我大舅哥?”


    甄家,甄寶釵?


    說出這個名字,許凡腦海中慢慢勾勒出一個少女的模糊輪廓。


    一襲淡黃長裙,肌骨瑩潤,臉若銀盆,眼如水杏,腮凝新荔,鼻膩鵝脂,容貌豐美。


    是許凡離開世俗世界見過最美的一個女子。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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