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提下樓很快,完全就沒有了之前過來的時候的悠閑和欣喜,雖然都是行走但是速度完全不同,萊克必須慢跑起來才能夠跟的上布提的步伐。


    他的心情不好,很不好,萊克能夠感受到,老爹現在的心情比昨天還要差。


    如果用天氣來比喻的話,昨天是陣雨,來的快去的快,今天就不是這樣了是暴風雨,現在就是即將來臨的暴風雨,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一股腦地爆發出來,將蘊含的風雨雷全部釋放出來,劈裏啪啦地打在大地上。


    他們穿過堤岸邊,高坡,步行街,一刻都沒有停留,直到走到了那塊寫有“溫馨花房”字樣的招牌下才停了腳步。


    “呦,這不是昨天來我們店裏買花籃的那兩位嗎?”


    一個戴著麥黃色草帽的駝背老人從花店裏走了出來。


    “哎,是的,是的。中午好啊,老先生。”


    萊克回頭瞄了一眼,看到布提的眼神有些滲人,連忙擋在布提前麵向花店老板打著招呼。


    “今天二位來,是要買些什麽呢?”


    老人麵帶著笑容說道。


    “您好,我叫布提,布提·斯圖,斯圖鄉的那個斯圖。”


    布提推開了擋在他麵前的萊克,自我介紹道。


    河畔區,“溫馨花房”這些要素這裏都有,那麽他就在賭他的猜測沒有錯,如果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唐娜的哥哥的話,必然聽說過他的名字,如果沒有聽說的話就當他是一廂情願了。


    “我是傑提·唐克,唐娜·唐克的唐克。”


    老人有些僵住了,緩緩地伸出手,握住了布提遞來的手,用力地搖了兩下。


    然後兩個人就保持著這個動作不出聲了,一個俯視,一個仰視,就這麽看著對方。


    “那個,兩位?”


    萊克看到氣氛逐漸不對了起來,想著將這個氣氛緩和一下,開口說道。


    “我們進屋談吧。”


    老人鬆開手,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走進了花店。


    “進去吧。”布提揉了揉萊克的腦袋,語氣比之前緩和了不少,“之前嚇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沒,沒事。”


    萊克跟在布提身後否認道,這些都是人的正常情緒,悲歡喜樂,皆是如此。


    如果讓萊克來麵對這一切,他怕不是已經奔潰了,多年前失去聯係的好友又有了消息,可真當再次相見的時候竟是永別,這又如何不叫人難過呢。


    再說了,你看老爹現在這個失魂落魄的樣子,怕不是簡單的朋友關係。


    “請坐吧,兩位。小朋友怎麽稱呼,你要喝點什麽?”


    老人掀起簾子看著萊克,聲音比之前清冷了許多。


    “您好,我叫萊克·安,您叫我萊克就好了。”萊克低了低頭,有些緊張地坐到長椅上說道,“喝的看您方便。”


    “萊克。”


    布提看著老人走進了後屋,低聲叫著萊克。


    “啊?什麽事情,老爹?”


    “你見過離別嗎?人與人的離別。”


    “沒有,可能是我年齡太小了吧。我的父親、爺爺、奶奶都在。”


    萊克小心翼翼地應答著,他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隻是在書裏有讀到過,說是說話的時候要注意,千萬不要觸碰到了當事人的傷心點。


    “真好啊,還沒有見過。”


    布提拿起老人剛放下的水杯喝了一口,是溫的,裏麵還加了花蜜,在感受到了水中的甜意之後,布提將水杯舉起來一口氣全部吞咽了下去,充滿鬱氣的胸膛倒是有所緩解。


    “喝那麽快可不好,味道全部品嚐不出來。”


    老人手上也握著一杯茶水,他顫顫悠悠地坐到萊克邊上的長椅上。


    “我見過的太多了,我十六歲參軍,二十四歲退伍,大大小小的仗都打過。生生死死的,也見了不少。”


    這是萊克第一次見到布提這麽蒼老的樣子,和往常那活潑的性子不同,現在的他就像行將就木一般說著話。


    “她是三十六歲退的一線,四十四歲的時候回來的,回來之後就當了我們這的執法局局長,一直幹到了零三年才停了手,大大小小的傷都有,我看了都覺得心驚肉跳的,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扛過來的。”


    傑提手上緊緊地握著水杯,好像是想要從中獲得一些溫暖。


    “可以告訴我她的墓碑在公共墓地哪裏?我想去看看她。”


    布提將手上擺弄的水杯放到木質的矮桌上,直視著傑提的視線。


    “墓園西北角,墨綠色的那塊墓碑。”傑提有些生氣地說道,“她甚至連屍體都不想留下,說是要火化留下一個碑就好。”


    “可你還是照做了,不是嗎?”


    布提起身將風衣上扣子全部解開了,好像是有些熱了,在沒有風衣的遮掩,露出了裏麵白襯衫和墨綠領帶。


    “她護了一輩子的我們,可我護不住她。”傑提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哭腔,“我還記得她在參軍之前和我說的話。”


    “她想讓更多人都能夠活下去,她經常和我這麽說。好了,老哥,我們走了。”


    布提還沒等傑提說完就搶先說道,說完之後頭也不回地慢步走向了花店門口,萊克不知怎麽,就感覺老爹在陽光下顯得有些孤獨。


    他歎了一口氣,像是明白了這幾天他好好當一個跟屁蟲就好了,他起身將水杯中殘留的甜水喝完,和傑提說了一下就要跑出去。


    “等一下,萊......萊克。”


    傑提叫住了即將走掉的萊克。


    “啊!啊?”


    萊克有些驚訝地看著傑提從內衣口袋中掏出一封信封。


    “你把這個交給他,它是我妹妹在臨走之前寫的最後一份日記。”傑提用信封指了指屋外布提離開的方向,將信封和一束潔白的菊花遞給萊克,“墓園就在鎮子的西北角,這花算是給你的委托,幫我放到碑前。”


    “好的,謝謝您。”


    萊克向著傑提鞠了一躬,他知道老人完全可以將這份日記留下來的,畢竟這個是他妹妹留下的最後筆跡了,可他還是將這個東西拿出來,讓他交給老爹。


    “不用了,趕緊走吧。”


    傑提遞出了信封之後像是被人抽掉了靈魂一樣,整個人的狀態都低迷了下去,無力的朝萊克揮了揮手,讓他離開花店。


    “再見。”


    萊克沒有再過停留,他已經在門外看不到老爹的蹤跡了,剛才和傑提的聊天已經拖了他太久的時間了,他得去找到老爹,很多精神學的書上都說過這個時候的人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呢!


    萊克手上拿著信封在街道上搜尋著布提的蹤影,朝著鎮子西北角的地方奔走著,他知道布提所做很有條理,既然問到了唐娜婆婆的地址,那麽他一定會去赴“約”的。


    “您好,請問您有沒有見過一位外麵穿了件褐色風衣,裏麵是白色襯衣,係了一條墨綠色領帶的老人,個子和我差不多高?”


    萊克雖然有了想法,但尋找布提的詢問還是得做,萬一現在的老爹又不想去了呢?


    “嘶,沒看到,嘶,你能不能,嘶,讓讓。”


    萊克眼前的細瞳少女吐著舌頭回答道。


    “好的,好的。打擾了,打擾了。”


    萊克連忙將身前的路讓出來,讓這位身披鱗甲的蜥蜴人少女走過。


    “嘶,其實我看到了,嘶,往那邊走了。”


    蜥蜴人少女在走過萊克身邊的時候笑著說道。


    萊克順著蜥蜴人少女那細長的尾巴的方向看過去,是香河鎮的西北方向。


    “謝謝。”


    萊克沒有因為少女的戲耍而生氣,因為他知道大部分的蜥蜴人都是有這種混沌善的樣子,再說了現在是要先找到老爹,這種小事也不太需要在意。


    道過謝他就順著香河鎮公共墓園的方向趕去,當然了確定布提行走的方向他也沒有放下,邊走邊問著過路的行人有沒有看到過老爹的身影。


    香河鎮很大,就算是從香河鎮中心往外走也需要不少的時間,走到了中午的萊克還在路邊吃了一次香河的傳統小吃油煎餅。


    至於錢是多卡在萊克臨走之前交給他的一大袋銅價爾,他今天早上的時候特意拿了點,原本打算在下午等老爹和唐娜女士聊起天之後出來逛一逛香河鎮的,可誰知道就發生了這種事情。


    在吃過午飯之後萊克又繼續往公共墓園趕去,在吃完東西之後見過老爹蹤跡的行人勢必是很難遇到了,萊克換了思路向街邊擺著路邊小攤的攤販詢問,倒是有問出來比較靠譜的回答,老爹確實在往墓園趕去。


    又過了一會,萊克終於出了香河。


    公共墓園就建立在鎮子的邊緣,春天的墓園布滿綠色、鳥鳴、溫暖的風,它們將這代表生命終點的地方偽裝起來,使得不同的生命在此生長。


    萊克繞著墓園外麵的黑色鐵柵欄走了大半圈才找到了敞開著的大門。


    “小夥子,進去後禁止大聲喧嘩。”


    墓園的守墓人隻是簡單檢查了一下萊克身上沒有帶有什麽盜墓用的工具之後就讓他進去了。


    “嗯,好的。”


    萊克簡單的應答了一下,就往墓園裏麵趕去。


    “額,我記得是在墓園的西北角,那應該離我不是太遠。”


    萊克根據在墓園門口看到的墓園結構圖思考一番,大概是知道應該怎麽走了。


    他穿行在林間草坪上,很快就到了走到墓地的邊緣,除了柵欄下麵的嫩綠色的灌木以外,穿著白色襯衫的布提也格外醒目,老爹正抱著一個墨綠色的墓碑喝著悶酒,一口接著一口。


    萊克環顧四周,全是破舊的墓碑,甚至還有幾塊已經缺少了,走到一處墓碑前麵看了看,沒有名字隻有一個簡單的符號,這個是代表性別的標誌,看起來墓碑下麵埋葬的是一位不知姓名的女士。


    在這一片灰白色的墓碑當中染成墨綠色的墓碑倒是格外顯眼。


    “來了啊。”


    布提的聲音比剛才沙啞很多,他已經注意到萊克趕了過來,聽到聲音,萊克連忙轉頭看向他,老爹臉上的絡腮胡沾滿晶瑩剔透的水珠,腳邊的地上隨意擺放著已經喝完的空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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