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你是不是喝的太多了。”


    萊克走上前去想要搶過布提手上握著的啤酒瓶。


    “我沒醉!”


    布提的聲音已經有些含糊了,他將萊克伸過來的手打掉,抱著墓碑呢喃道。


    “還說沒醉呢,你都這樣了。”


    萊克看著布提這樣,一時半會也不想走,隻好先是向身邊的無名墓碑道了個歉,然後坐在墓碑旁邊的草地上麵。


    萊克知道自己最應該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老爹把心中的抑鬱全部釋放出來,隻有這樣他能夠好些。


    他將眼鏡拿了下來用隨身帶著的帕子擦了擦,在吹鏡片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傑提先生交給他的信封,連忙站起身,在自己身上翻找著口袋。


    “沒有,沒有,沒有。”


    萊克翻遍了身上的口袋,都沒有找到那份裝著唐娜女士日記的信封。


    他的心被自己提到了嗓子眼了,這麽重要的東西被自己弄到哪裏去了?


    “萊克,你在幹什麽呢?”


    布提又喝完了一瓶啤酒。


    “找,找到了!”


    萊克終於想起來了東西被發放到外套的內側口袋裏麵了,之前因為怕吃油煎餅的時候將油沾到信封上麵所以就把東西放到了裏麵的那個口袋裏麵了。


    “那,嗝,是什麽啊?”


    布提又從身後的箱子裏拿出一瓶啤酒打開喝了起來。


    “日記,唐娜·唐克女士最後的一篇日記。”


    萊克咳嗽了一聲,板著臉用嚴肅地聲音說道。


    “唐,唐娜的?”布提搖晃了一下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他又將音量加大了一點說道,“唐娜·唐克的?”


    “是的。”


    “給我,讓我看看!”布提大聲喊道,“萊克,我命令你給我!”


    “好,好,好。您別叫啊!等會守墓人就要來了。”


    萊克連忙蹲下身將手上的信封交給布提,他進來之前那位高大強壯的守墓人可是提醒過他不要大聲喧嘩,老爹這一套不得把人家給引過來啊?


    “這才對嗎!”


    布提打了一個酒嗝,放下酒瓶一把搶過萊克手中信封小心翼翼地將信封上麵的火漆扣掉,從裏麵取出一份有些發黃的日記紙。手掌有些顫抖地打開了折起來的日記紙讀了起來。


    萊克看著安安靜靜地坐在地上讀著日記的老爹,覺得喝完酒後的老爹就和一個小朋友一樣,需要人哄,隻要哄好了就安靜了。


    思前想後,他覺得自己應該給老爹一個獨立的空間,於是悄悄地往後退了幾步,直到感覺背後好像撞了什麽堅硬東西才停了下來。


    萊克回過頭需要看看自己撞到了什麽,結果發現他撞到的是守墓人的胸口,他穿著一套輕甲,那個堅硬東西就是胸鎧。


    “那個,我,我們,不是。”


    萊克手忙腳亂地向守墓人解釋道。


    “這些老年人是這樣的,年紀大了能見一回少一回,誰也不知道下次見麵是不是就在墓園裏麵見麵了。”


    守墓人的態度倒是還不錯,沒有因為老爹的大喊大叫就直接將他們趕出來。


    “非常抱歉!”


    萊克想了想還是給守墓人鞠了一躬,代替老爹給他道個歉。


    “沒事的。我叫提夫,你呢?”


    守墓人向著他自我介紹道。


    “萊克,萊克·安。”


    “好了,萊克,給我搭把手,我把你爺爺帶到我的值班室裏休息,你去把那些酒瓶子收拾一下。”


    提夫衝著已經睡著了的布提說道。


    “事實上,他是我的師傅。”


    萊克小聲辯解了一下,隨後就看到了老爹靠著唐娜女士的墓碑睡著了,連忙抬腿往他那走去,而守墓人也沒有發愣,同樣快步跟上。


    布提睡著很香甜,臉上能夠看到他剛才哭過,臉頰的兩條淚痕格外的明顯,手心裏緊緊地握著那張日記紙。


    提夫將布提的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架著他往門口的走去,萊克將散落在地麵上的空酒瓶撿起一一撿起來放到布提帶過來的箱子裏麵。


    當萊克抱著“叮叮當當”的箱子走到值班室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提夫正在幫老爹擦著臉,於是他急忙將箱子放到值班室的門口,走了進去。


    “那個多謝您的幫忙,接下來的我來吧,您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萊克從提夫手上拿過沾了涼水的毛巾為布提擦拭著臉。


    “你們可以等到他清醒之後再走,如果你無聊的話,桌子上有書。”


    提夫說完就走出了值班室回到了墓園門口。


    布提做夢了,他好幾年沒做過夢了,在夢裏他看到了她,她穿著一身大紅長裙豪放的坐在酒桌前麵。


    “布提,你在想什麽呢!”


    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布提的耳邊響起,他認識這個聲音,他曾經陪著這個聲音的主人征戰在戰場上麵廝殺,在酒桌麵前一邊痛飲一邊怒罵著後勤部隊。


    想到這裏布提不禁笑出了聲音,眼前的少女站起了身,有些生氣地說道。


    “布提·斯圖!你還喝不喝了!”


    “喝,喝,喝。”


    布提看著突然出現在酒桌上木製大酒杯應聲答道,眼前的少女最喜歡喝酒,喜歡喝啤酒。


    據她自己說啤酒可以養顏,他自然是不信,當然也勸說過她。


    可她卻不聽,隻要沒有事情了就喜歡拉著他偷偷的在營帳裏麵喝上個一兩杯。


    酒桌的上麵的兩個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一杯接著一杯,直到布提喝得腦袋都有些發蒙了才停了下來,眼前的少女都有些模糊了。


    他想要伸手去抓住眼前的少女,可手一揮,觸摸到的隻有一片空氣,而那個已經開始模糊的身影也因為他剛才的觸碰而消失,就像海市蜃樓一樣,看得到摸不著。


    “短腿,如果你能夠看的到話,請你代我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這是唐娜在日記裏麵寫的最後一句話,而短腿則是自己那最為討厭的外號。


    布提醒了,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很簡陋的床上,額頭上扶著一塊毛巾。


    “啊,我睡了多久了?”


    布提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要裂開了一樣,他有些難受地捂著腦袋。


    “很久,反正我從天亮等到了天黑。”


    坐在床邊的萊克用書指了指窗外的天空,傍晚的黃昏即將逝去,璀璨的星河即將登場。


    “哎,年紀大了,喝點酒就醉了。”


    布提掙紮著坐起了身子,抱怨道。


    “有時候不是酒醉人,而是人醉人。”提夫拿著兩袋塞葉從屋子外麵走了進來,將塞葉遞給了萊克,“喝這個提神。”


    “謝謝。”


    萊克接過提夫遞過來的兩袋用樹葉盛放的液體,並將其中一袋遞給了剛剛坐起的布提。


    他喝了一口,睜大了眼睛,酸酸涼涼的,有些幹燥的嘴唇頓時緩和了很多。


    “塞葉樹汁,提神醒腦的好玩意。”


    提夫看著萊克的表情笑著說道。


    “多謝了,朋友。”


    布提站起身,步伐有些踉蹌地走到了提夫麵前道著謝。


    “沒事,沒事。您應該就是布提·斯圖先生了,老局長以前經常和我們提起過您。”


    提夫扶住了有些站不穩的布提。


    “你是唐娜的學生?”


    “不算是,隻是接受過老局長的一些教導和幫助,現在是負責看守老局長的墓碑,她可是我們香河的英雄。”


    提夫否認道,說到老局長的時候還看向了唐娜墓碑的方向。


    “行了,我現在就不打擾你了,我們還會再見的。”布提拍了拍提夫的手,慢慢地走向了萊克身邊,“萊克,扶我回去,我現在腦袋還是有些暈。”


    提夫看著萊克扶著布提走出了值班室,也隨在他們身後走了出去,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回去的路上,布提有向萊克詢問過他暈倒之前握著的日記紙在哪,萊克就說自己收著了如果老爹要看他現在可以拿出來。


    路很漫長,再加上布提行動不是很方便,等月亮已經上了半空,他們兩個才回到了停車場。


    管理員看到了他們兩個人樣子還以為他們去打了架似的,兩個人身上的衣服都不怎麽幹淨,衣服上,褲子上都有著一些泥土沾著。


    布提隻說自己喝了酒摔了一跤,所以弄髒了衣服,含糊地糊弄過去了,管理員看到大金主沒有想要逃單的想法,便也不去細問。


    到了車上,布提先是從儲藏室拿出了一塊青色的石板,在上麵放了一塊動力石後勾勾畫畫了起來,沒過一會青石板上麵開始浮現出一塊又一塊的元素銘文,萊克用他淺顯的元素銘文學知識勉強能夠認出幾個符號,分別代表著“定位”、“鏈接”、“知曉”的意思。


    過了一會,布提停止了勾畫,將青石板放到餐廳的桌子上,畫滿了元素銘文的青石板就開始有規律的閃爍著,忽明忽暗。


    萊克等了一會也沒有發現這個青石板有什麽異樣,剛打算開口詢問布提的時候,青石板突然就亮了起來,在一道柔和的光亮之後,一個男子的形象出現在了元素銘文構成的屏幕上,他身後一個大書櫃,裏麵塞滿了大大小小的書籍。


    “斯圖先生,你留給我的說明書有些複雜,我弄了半天才搞明白。”


    男子的聲音不算好聽,有些尖銳,兩邊高聳中間下陷的發型明顯證明他不再年輕。


    “漢克。”


    布提沒有理會男子的抱怨,念著男子的姓名。


    “怎麽樣了,斯圖先生?我母親現在是個什麽情況?是不是已經原諒我了?”


    男子麵帶微笑著說道。


    “漢克,你母親去年離開的,血河沸症。”


    布提盯著男子的眼睛麵無表情地說道。


    萊克能夠清楚的看到這個名叫漢克的男子表情變化的十分快,他手上原本握著的陶瓷水杯也墜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漢克,怎麽了?”


    一個溫柔的女聲從屏幕外麵傳來,由遠及近,一位紮著馬尾辮的長發女士出現在了萊克的視線中。


    “誒,這不是斯圖先生嗎?上次見麵有段時間了吧。”


    女士應該是看到了屏幕裏的布提,連忙向布提打著招呼。


    “嗯,晚上好,瑪布女士。”


    布提還是沒有表情,簡單的應答了一句後又繼續盯著漢克看。


    “這是這麽了?”瑪布用桌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漢克身上的水漬,“多大的人了,喝個水都能出事。”


    “你先走吧,我和斯圖先生說些話。”


    漢克緩了一會,感覺好些了才從妻子手中拿過毛巾自己清理了起來。


    “真是的,神神秘秘的,你確定沒問題嗎?”


    瑪布看著手上被搶走的毛巾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的丈夫。


    “你先走吧。”


    漢克有些不耐煩地說著。


    “行行行,有事叫我,我就在客廳裏麵。”


    瑪布雖然有些不放心,但出於對丈夫的信任,還是選擇離開了書房。


    漢克在確定瑪布已經離開了才對著布提說道。


    “斯圖,不,我可以叫您布提叔叔吧。”


    “嗯,你打算什麽時候過來。”


    布提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那個,我先去臥室裏看書啊。”


    萊克看著這個情況決定自己好像也不太適合留在這裏了,他打算逃到臥室裏麵看書去,這麽低沉的氣氛壓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可布提似乎並不想讓他離開,開萊克即將離開的時候一把手抓住了萊克的手腕。


    “老爹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萊克有些尷尬地看著布提。


    “我沒有後代,你也算是我的親傳弟子了,你得聽著。”


    布提一把把萊克拽了過來,摁在了他身旁的椅子上麵。


    “不是,老爹,這是您的私事吧,我參合進來不太好吧。”


    萊克哭喪著臉看著布提。


    “閉嘴,坐好。”布提說完就沒有再理會萊克了,隻是將身子再次轉回了青石板麵前看向了等待在屏幕對麵的漢克,“你想什麽時候過來?”


    “我明天去請假,大概後天或者大後天就能批下來,到時候我會坐動力列車過來,大概一天不到就能趕來。”


    漢克看著布提又問了一遍,歎了口氣回答道。


    “就你一個人來?”


    “是的,瑪布她在您來之前她甚至都不了解我的母親,我是指唐娜媽媽。我不想帶我的妻子和子女來,畢竟那是他們無法感受到的悲傷。”


    “話是這麽說的,但是你知道唐娜的日記裏麵是這麽提到你的嗎?”


    “您請說。”


    漢克的模樣十分恭敬地說道。


    布提拿出來了萊克之前還給他的日記紙,將其放到屏幕前麵展示給漢克看。


    “倦鳥不一定需要歸巢,但是家一定會在。這什麽意思應該不需要我解釋了吧,剩下的你自己看吧。”


    布提說完就不再發言了,靜靜地等待著漢克看完日記紙。


    過了好一會,萊克才又從畫麵的另外一頭聽到了聲音。


    “我知道了,我會和我的妻子說的,隻要她同意我就帶她和孩子過來,至於時間的話,我盡量快一些。”


    “嗯,我知道了。你到了去你叔叔的花店,我每天都會去一次。”


    布提說完不等漢克回複就直接關閉了與他的通訊。


    而在屏幕另外一邊的漢克,看到原本釋放著明亮光芒的石板突然就暗淡了下去,就知道布提已經關閉了他那邊的石板了。


    在無人的書房裏麵,漢克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無神地看著對麵的牆紙,他感覺胸口越來越悶,直到忍不住了,捂著臉低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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