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你說的,那發生什麽都不要難受!”


    瑪麗被萊克這麽一說有些不服,她本能的以為這扭捏的家夥在自己強硬的態度下會屈服,可沒想到這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問過後,他的逆反不降反升,如何不叫她反感。


    “您說吧。”


    經過精靈的不斷暗示後,萊克已經將圖克的悲慘遭遇無限製的提升,從身體殘疾到被改造成血肉傀儡,甚至連已經死亡的結局都想到,無論好友成為什麽樣子,至少他都想知道,在可能的情況下做出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他。”


    “他怎麽了?您說啊!”


    萊克很是焦急,這話都說到了嘴邊了,這瑪麗女士還在糾結什麽?不管他是否作出承諾,單憑借自己這孱弱的肉體和技藝也無法對她造成任何損傷,所以究竟在顧慮什麽?


    大不了就是聽到圖克已經死去,自己到時候看能不能潛入血緣將其屍體偷出就行了,哪有那麽多擔憂,她態度不是十分瀟灑的嗎?


    “嘖,你可真是。”


    瑪麗笑了,這是她為少年固執的譏笑,既然這麽想要知道真相,那她就滿足他。


    “看到那具屍體了嗎?我所認識的圖克就是他,被血緣拚湊而出的傀儡怪物,是手上沾滿鮮血的僵屍,你滿意了?”


    她語氣平和,沒有一絲情緒波動的言語竟讓還算溫暖的洞穴裏開始冰冷,四麵八方湧來的寒意灌入了萊克肢體,無形的壓力自頭頂墜下,讓他喘不過氣來。


    少年神情呆滯,麻木的目光是比死物還要空洞,他對於剛剛進入耳中的話語表示出了極大的抗拒,完全不能夠接受自己苦苦尋找,寧願冒著死亡的危險也要再次進入血緣的好友已經死亡,尤其是他還是被自己親手殺死的。


    “啊!!!”


    他在咆哮,心中的鈍刀一下一下地摩擦在灰白的靈魂上,身體之中的血和熱被抽離,隻剩下框架的軀體砰的一聲轟然倒塌,雙膝跪落,細嫩皮膚與粗糙石塊的摩擦並不能影響到他,甚至連那麽鮮紅滲出都是無關緊要的。


    “吼那麽大聲做什麽?搞得你一叫他便能夠和你一樣複活過來?”


    瑪麗最見不得人這樣,要死要活,和當初在唐娜麵前的無能為力一樣,哭得淚眼婆娑又如何,叫得撕心裂肺又如何,除了將自己那可悲又可恨的心態展現的淋漓盡致以外,她想不到有什麽意義。


    “他是被我親手殺死的!明明,我來到這裏的原因就是為了他,可……”


    萊克是那麽自責,明明在與圖克交流的時候就察覺到不對勁了,他支支吾吾的樣子還有同瑪麗女士的關係,再結合之前瑪麗女士不願意講出圖克的情況,這麽明顯的結論他都得不出來嗎?


    “他是僵屍,被巫師用蠱蟲所製造的怪物,隻要一個命令就無法控製自己,成為任人宰割的玩物,你怎麽救他?你是個人,又不是他的什麽奴隸!主人死了你還要陪葬是吧!”


    嘴唇抽動,瑪麗也顧不得再催生一顆塞葉樹來擦拭魯判身上的還在排出的汙穢,起身怒斥其分不清情況,在那裏同被養在家圈的娃娃一樣哭哭啼啼的。


    “不,不是,他是我的僅有的好朋友,我。”


    原本要沉淪在無限悲哀裏的萊克神情一頓,不明所以地想要為自己的痛苦辯解二句,就看到瑪麗猛地站起身,走到他麵前,用手粗暴地扇了巴掌。


    清脆的聲音回響在洞穴之中,哪怕沒有鏡子和平靜的液體,他也能夠感受到這臉頰上的疼痛和炙熱,她很憤怒,是自己無法理解的憤怒,而他卻不敢反抗,無論是從事理還是情感上。


    “我什麽我?我問你,你有沒有想拚盡全力地去幫助那個家夥?”


    “有。”


    雖然不清楚瑪麗女士提問是什麽理由,但恢複正常思考能力的他還是認真回答了這個問題。


    “你剛才開槍射殺圖克的時候你有沒有其他手段阻止他?”


    “沒?沒有吧?”


    萊克遲疑了,以他當時的情況來講或許是對的,可不代表在其他人看來沒有解救方法。


    畢竟想明白瑪麗女士要做什麽的萊克不願意被說服,比起坦然後的豁達,他更希望用這種近乎自殘的情感傷害來銘記住圖克,而不是過段時間就因為其他亂七八糟的煩瑣事情而遺忘。


    他不能接受被自己如此看重的人就那般輕易被時間掩埋,最後成為記憶長河之中的過往,僅僅是在交談中充當談資。


    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


    “那你憑什麽認為自己對不起他?嗯?你既然已經竭盡全力,並且因此差一點死掉,不對,如果我沒來你就已經死掉了。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要做到什麽地步?難不成真是打算在泰萊神麵前看著那個什麽圖克說我終於見到了你?拜托,現實不是你那什麽小說故事。”


    瑪麗嘴巴說個不停,越說越快,越快越激動,講到最後她的聲音甚至都有些變形,在調子過高的情況下,都能夠很清晰地聽到其中的破音。


    “可,可。”


    萊克叫喚了兩句,然後運轉的大腦卡住了,他不知自己應該如何反駁,瑪麗女士所說的確實是對的,自己已經盡力了,圖克的離開是無法避免的結果,再說更多的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心能夠好過。


    “沒什麽可是的,你現在隻有兩條路選擇,一帶著那個家夥的屍體回到地麵,用你能夠想象到的任何方式來埋葬他。二就是我幫你把他埋在這個地方,然後你同我一起殺進血緣之中,鬧得個天翻地覆,為我們的友人報仇。”


    “二!我選擇二!”


    不假思索,萊克沒有片刻猶豫,反正他剛才就想要進去,那現在隻是更改了目的也大差不差吧?


    “這樣才算有點擔當,比你老師要好得多,起碼不會嘴硬,懂得接受他人的幫助。”


    瑪麗點了點頭,很滿意於萊克在短時間就認清了現狀,並同意和自己一起出發。


    “那魯判先生和不二峰子小姐呢?”


    剛準備去將圖克屍首拖到太陽花邊上的萊克停住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孤身前來的,完全是有兩個出了大力的好人替自己衝鋒陷陣,他才能夠殺死巫師。


    “他們兩個啊,我估摸著等把你朋友埋好就能夠動彈了,屆時再給他們兩個一點能夠自保的道具,沿著這道路離開地下應該問題不大,至於到了外麵,你就不用擔心了,這曆法外城可沒有那些狼豺虎豹出沒,那兩個小賊還怕出問題嗎?”


    似乎找到了適合交流的話題後,瑪麗就變得格外善談起來,滔滔不絕的樣子全無萊克以往記憶裏的高冷。


    “您說的我自然相信,那就抓緊時間吧,想必您也很著急出發吧。”


    萊克的反應顯得很是平靜,他點了點頭就繼續了。


    “嘖,現在的小家夥真是,說句話還轉彎抹角的。”


    看得出少年的情緒其實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種鎮定,瑪麗就察覺到萊克仍沒有放下心中的芥蒂,自己的勸說隻成功了一半,其背後的疙瘩要麽交給他自己要麽交給布提。


    隻有這樣才能夠完全解開,不過和她的關係不是很大了。


    驅散塵土,挖開一處還算堅硬的區域,將身上武器全部卸下的圖克塞入其中,沒有棺材,也沒有陪葬品,在短暫的默哀過後,厚厚的泥土隨即被瑪麗填上,使它與周圍的其他環境沒有任何區別。


    “在立碑這件事情上,我還算專業,所以真不用我幫你刻字?”


    按照萊克的要求切割出一塊方方正正的石碑後,瑪麗繼續毛遂自薦著,她不希望自己的寶貝小刀受到這種折磨。


    可畢竟這種大話都許諾了出去,不完成的話,自己之後對於他的指揮都可能出現問題,要知道執行力這對於深入虎穴的行動來說可是非常重要的。


    “謝謝您的好意,但我覺得還是自己動手比較有誠意。”


    努力用小刀在厚重石塊上留下記號的萊克很是笨拙,但就算如此,他依舊固持己見,拒絕了瑪麗的好意。


    “行吧,行吧。你抓緊時間,我去看看那兩個家夥怎麽樣了,應該是快要好了,到時候我把道具什麽的交給他們,就可以出發了。”


    “嗯,明白。”


    看著身姿搖曳的精靈遠去,萊克才敢把一直藏在身後的眼鏡腿拿出來,它在激烈的戰鬥中早已損壞,至於現在還能夠看清楚就得虧源戒,用魔神氣息或者混沌之力的其中一個對他的身體進行了修複,讓他能夠保持正常的視力水平。


    萊克不敢去使用手上那柄有精美裝飾的小刀,隻得用手全力挖掘著泥土,將被瑪麗夯實的墳墓盡可能地露出多一點空間,好讓這代表自己的信物晚一些被過路的野獸和風化的環境發現。


    他的速度很快,指甲縫裏塞滿了肮髒的泥土,這些由淤泥和苔蘚組成的粘稠物質已布滿了手掌,堆砌在腳邊的高度到了腰間,覺得應該沒有多少問題的他才把東西放下。


    “所以剛才為什麽不把它放下去?是認為我不會同意嗎?”


    瑪麗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輕挑的意味證明它被說出不是為了質疑,而是用來打趣。


    “不是,隻是忘了,這是突然想起來的事情。”


    萊克的表情一變,幸好他低著頭,讓精靈並沒有瞧得清楚,不然到時候他想要解釋都不好去解釋了。


    “真的?”


    “確實是這樣的。”


    “那我還用幫忙將那些泥土給弄回去嗎?你這手我看可是都破了。”


    不滿於萊克的避諱,瑪麗的語氣很是怪異,聽起來就是隱晦的嘲諷。


    “這很快的,我這麽弄一下就好了。”


    少年把手臂平放到地上,大力一推,土堆就落回了來自的地方,他站起身報複式地踩平地麵,很快就完成了這項任務,而代價是氣喘籲籲,鮮血從手上流下。


    “年輕人就是喜歡任性。”


    瑪麗覺得自己刺激一下就行了,沒必要抓著一個地方瘋狂攻擊,於是古樸的低吟響起,手中的光彩包裹住了萊克,替他撫平開裂,治愈傷痕。


    “謝,謝謝。”


    “喏,把這些東西給拿過去,他們已經醒了。”


    遮擋視線的光暈消失後,萊克就看到了瑪麗攤開的手掌上放著幾顆種子,很大,每一顆都有他拇指大小。


    “那請問一下,這應如何使用?我聽懂後才好交給他們。”


    被帶著泥濘的手掌摸過,精靈白暫的掌心立刻同樣變得肮髒,可她沒有在意,認真地看著萊克,聽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詢問,看樣子是覺得自己做錯了。


    “捏一下,然後注入秩序之力,或者靈力還是什麽了,我不清楚他們東啟人是怎麽稱呼它的。反正就是激活後確認過有枝芽冒出後,在三秒之內扔到指定的位置就可以了,它會快速形成一堵由強化過表麵的鐵蒺藜組成的牆。”


    瑪麗不僅口頭上講解了一下,還在不激活種子的前提下釋放了一套流程,其實很簡單,但既然萊克問了,她也不妨講清楚。


    “我明白了。”


    在心中籌劃完發言的萊克信心滿滿,轉身就朝著那半坐地上捂住腦袋的魯判走去。


    “啊,這受得傷可真嚴重啊,不知道是誰救下的我們?”


    大盜口中念著隻有最為青澀的戲劇演員才會出現的生硬口吻,明顯是故意調戲向他走來的少年。


    “看起來您的傷勢好的差不多了,非常感謝您對於我的幫助。”


    萊克立在安置魯判的草坪麵前,把腰彎到了自己能夠抵達的極限,對這個救了自己的男人表達了最為誠懇的感謝。


    “搞得我隻是為了救你一樣,我可沒有那麽高尚,我是大盜!小偷!才不會為了別人而豁出性命!你要理解,當時不拚盡全力,我們都有死亡的危險,雖然之後也是,但總比死在血緣手上要好得多。”


    魯判撇了撇嘴角,仰頭看向漆黑的洞穴頂部的倒懸石柱,裝作是不在意的模樣接受著萊克的致意。


    “無論如何,都是您和不二峰子小姐救了我,我對此十分感激。”


    比起性格古怪的瑪麗女士,萊克覺得自己對於魯判那為了掩飾害羞而做出表裏不一的言行還是感到親切的。


    因此才再次開口表示,他是一定要讓魯判承認自己是被他們所救,這樣自責才能夠被緩解。


    “好了,好了,你真要這麽說就算是吧!不過那位精靈女士真的那麽不希望過來看看她救活的帥哥嗎?那麽害怕自己陷入我這無法掩蓋的魅力之中嗎?”


    魯判揮著手,就當作是認可了萊克的請求,很不在意地回應著少年的請求,隻是說話的期間,可是止不住地將眼神望向瑪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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