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快就來了。


    此時,車子正從一片樹林中穿過。


    筆直的官道在夜色中就像是一條正在蛻皮的長蛇,一直向前伸展著。


    “此處密林,正可以歇馬。”包拯從車上跳下來,似乎很疲憊的樣子,用手在後背上輕輕捶打了幾下。


    “大人,密林需防匪患,我等還是去他處安歇為好。”一名差官提醒道。


    “本官已決定在此休息,無需多言。”包拯沉下臉來。


    差官不敢再說什麽,去幫助車夫把馬匹卸了下來。


    包拯卻走到了剛剛下馬的呂布跟前。


    “唐壯士,你先是幫助費庸護送所盜取的國寶,致使朝廷險些損失掉巨大財富;後又於獄中殺死費涉,雖有原因,但朝廷曆法不可改變。現在,本官決定將你暫且看押,待到京城之後交給刑部處置。”包拯忽然大聲說道。


    呂布大驚。


    “大人何出此言?”


    其他差官也被包大人這突然間的決定震驚到了。


    包拯麵色陰沉。


    “唐壯士雖然事出有因,本官也有意偏袒於你,但是,現在卻又不得不將你看管起來。”說著,對身邊的差官吩咐道,“還不速將此人拿下。”


    呂布後退幾步,濃眉一挑,卻又忽然冷笑起來。


    幾名差官知道呂布不好惹,一起撲過來,把他鎖住。


    “暫且押上車子。”包拯說道。


    呂布被推進了車棚,鐵鏈的一頭鎖在了車子外麵的木輪上。


    差官從車上拿出一些從府衙帶來的酒食,幾個人圍坐在一起,酒菜的香氣瞬間飄出很遠。


    “大人,沿途還需唐壯士護衛,您如此對待他,恐將對我等回京不利。”一個差官很小心的說道。


    “附近山匪皆已散去,且有你等保護,料也不會有事。”包拯喝了一口酒,站了起來,“你等先用,待本官給他送些吃食。”


    包拯搖搖晃晃地來到了車子跟前,掀開簾子。


    呂布冷眼看著包大人。


    “唐壯士勇武無比,本官甚是喜歡,回京之後定會從中周旋,要你盡快恢複自由之身,還請壯士多加理解本官苦心。”包拯說道。


    無需多言,呂布已經猜到了包拯的心思,隻是覺得一切未必會按照包大人的預測發展。


    包大人大概是因為取回了寶物,心情格外好,沒多久,便已經顯出了醉態。


    差官們雖不敢多喝,但是也都麵紅耳赤,略呈醉意。


    很快,眾人便各自圍攏在馬車的四周,席地而臥。


    夜,靜得怕人。


    這裏雖然是官道,但是,由於那時候的交通設備十分簡陋,幾乎沒有人會無端的趕夜路。


    呂布靠在車棚的一側,似乎也已經昏昏欲睡。


    突然,呂布一震,猛然睜開雙眼。


    透過簾子的縫隙,呂布看到了不遠處的大樹後麵有人影一閃。


    “果然有賊?”呂布一驚。


    黑影躲在大樹的後麵,探頭探腦的向這邊張望著,一直不肯向前一步,顯然,他也在擔心。


    很久之後,大概是看到眾人真的都已經睡去了,這條黑影慢慢的向車子靠近。


    呂布看清了,在黑影的後麵,居然還有一個人。而且,隨著距離的拉近,呂布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人是謝盈。


    包大人果然神算。


    呂布不得不佩服。


    剛才,包拯的那句話已經點明了他要自己怎樣去做。


    就在兩條黑影靠近其中一輛車子的時候,呂布用力一拉鐵鏈,木製的車輪瞬間被拉斷,呂布就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從車子裏跳了出來。


    走在前麵的黑影低呼一聲,揮刀對著呂布砍來。


    呂布的短戟打落了他手裏的鋼刀,一隻腳已經踢在了他的小腿上,那條腿瞬間折斷。


    跟在後麵的謝盈在呂布跳出車子的時候,便已經扭頭逃走,這時候已經跑出了十幾米遠。


    呂布大步趕去。


    謝盈回頭,一隻手揚起,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徑奔呂布打來。


    呂布用短戟一撥,隻聽到一聲脆生生的爆響,黑色物體被打落到了地上,居然深陷泥土數寸。


    謝盈的身體青盈,箭一般的射向了樹林的外麵。


    “賊人暗箭傷人,休走!”呂布叫道,徑直追了過去。


    謝盈雖快,終究抵不過呂布的速度,在跑出樹林不遠,便被呂布從後麵揪住了衣領。


    “若非念在你曾告知我家娘子去處的份上,本侯定會取你性命。”呂布喝道。


    “唐壯士且聽奴家一言。”謝盈被呂布抓在手裏,如同一隻小雞,根本沒有掙紮的勇氣和力量,於是叫道。


    呂布本想立刻帶她去見包大人,可是,轉念一想,這女子雖然是山匪,殺人如麻,但是,卻並未有過加害自己之意,還曾經幫自己解脫了妙玲藥物的控製,自己雖然無意,但也不想做一個忘恩負義之徒。


    且聽她說些什麽。


    “快講。”


    “唐壯士莫非忘卻了奴家曾經說過的話嗎?”謝盈說道。


    呂布想了想,搖頭。


    “奴家兄妹當初隻為奪得紫金壺,並非完全貪戀財物。我等雖然失身為賊,總比那盤剝百姓的費庸、費涉之流要好。奴家當然目睹壯士山上風采,幾欲為妾,苦於壯士已有妻室。今日此來,亦並非圖謀財物,隻為一睹壯士英武之姿。難道壯士當真忍心將奴家送去開封府受死?”謝盈說道,樣子顯得極其可憐。


    呂布略略一震。


    “布與娘子患難千年,豈是他人可比。”


    謝盈自然不懂這患難千年的真正含義,不過,她已經覺出自己的這番話打動了呂布,索性顯得更加痛苦起來。


    “今日奴家回到山上,不見昔日眾家兄弟,隻見兄長屍骨,想自己從此漂泊無依,悲從心來。路遇失散一人,受的其蠱惑,且知唐壯士隨行,方才到此。那人現已被壯士抓獲,隻盼壯士放我生路,此生無緣,來世必守候壯士身邊,寧願為奴。”


    呂布的心念微動,一隻手鬆了鬆。


    沉吟良久。


    “布今日放你,不可再行殺戮。”


    “奴家謹記,此生願守孤燈,絕不再入江湖。”謝盈信誓旦旦。


    呂布放開了手。


    這時候,差官們已經把那個人捆好,並點起了幾根火把,順著聲音慢慢尋了過來。並在樹林的外麵,看到了獨自站在夜色中的呂布。


    “跑掉了?”一名差官問道。


    呂布不答,他知道,自己就算編造謊言,也很難騙得過包大人。


    包拯雖然預測了謝盈現身,卻並未算到自己失算在了呂布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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