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之後:


    呂布和蕭娘娘的傷情基本已經痊愈,雖然氣力大不如前,但是,已經可以跨馬馳騁了。


    在蕭娘娘的授意下,呂布重新整頓人馬,並把那些降卒集中在一處,等候蕭娘娘的訓話。


    除了那些戰死和逃跑的以外,降卒多達千人。


    而此一番征戰,官兵損失亦逾三百之多。


    蕭娘娘在呂布的陪同下走上城頭。


    城下的降卒們低著頭,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樣的命運安排,待聽到蕭娘娘的名字之後,便紛紛跪在地上。


    呂布的目光一掃,忽然發現在城頭的垛口處,不知道何時被蕭娘娘安排下了數百名弓箭手。


    這些人躲在垛口的後麵,每個人的身邊都堆積著數十枚羽箭。


    而在城下,降卒們的後麵,幾乎所有的官兵都出動了,手持武器緊盯著這些人的一舉一動。


    “娘娘千歲,這是何意?”呂布有些不解。


    蕭娘娘莞爾一笑。


    “將軍休要多問,隻管跟隨本宮在城上一觀。”


    呂布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些人已經歸降,而且原本都是契丹國的子民,有些人甚至還在大戰的時候反戈一擊,難道蕭娘娘要……


    未待呂布再說什麽,蕭娘娘忽然把小手一揮。


    頃刻間,那些躲在城垛口處的弓箭手們從城頭上站了起來,一時間,隻聽到密集的弓弦聲,一排排羽箭如雨點般向城下的人群射去。


    “娘娘千歲不可。”呂布大叫一聲。


    可是,沒有人聽他的。


    這些弓箭手各個都像是吃人的野獸,似乎隻對城下的慘叫聲和淋漓的鮮血感興趣。


    降卒們猝不及防,身上又無鎧甲,等到意識到不好的時候,已經晚了。


    跪在前麵的人如同被放倒的小樹,兩個人、甚至幾個人羅列在一起,翻滾著,相互衝撞著。


    蕭娘娘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將軍何不引箭射之?”


    呂布的雙睛血紅,一隻手指著蕭娘娘,卻說不出話來。


    蕭娘娘用手在呂布的手背上輕輕一掐,壓低聲音說了一句:“婦人之仁。”


    說完,蕭娘娘不顧呂布的反對,從他的身上摘下弓箭,對著一名試圖向城上衝來的士卒射去。


    羽箭穩穩地刺入那人的一隻眼睛。


    那人倒地的瞬間,呂布似乎聽到了他嘴裏發出的一聲咒罵:“無信小人,與野獸何異?”


    一陣冷意滾上了呂布的脊背。


    最後幾枚羽箭落地,那些一直等在降卒後麵的官兵們發出一聲呐喊,揮舞著兵器衝了過來,一些僥幸逃脫羽箭的降卒被悉數斬殺。


    城下的土地,都被流出的鮮血染紅了。


    官兵們高舉著數十顆人頭狂歡起來。


    整座小鎮被死亡的氣息所籠罩,刺鼻的血腥味甚至比大戰時候更加濃烈。


    “拖到城外去。”蕭娘娘將弓箭放下,依然是滿臉微笑。


    這曾經令呂布無比癡迷的微笑,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在呂布看來,卻覺得異常醜陋。


    呂布不再等候蕭娘娘,獨自緩緩走下城頭。


    城門口,蕭娘娘的那匹紅色戰馬還拴在那裏,上麵還掛著自己的短戟。


    那馬極具靈性,似乎也對這一場來之不易的勝利感到格外驕傲,看到呂布,還仰頭長嘶了一聲。


    呂布解下撕韁,在馬背上拍了拍,忽然一個虎躍,縱身上馬,雙腿一夾,便向城外跑去。


    “唐將軍!”身後傳來蕭娘娘的聲音。


    大概她以為呂布是要飛馬跑上一段路,以發泄對自己斬殺降卒的不滿,所以,隻是叫了一聲之後,便不再吭聲。


    呂布卻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


    也不知道跑出了多遠,呂布已經感覺到那匹馬的腳步有些踉蹌,這才停了下來。


    舉目四望,自己正處在一片茫茫的草野之中。


    遠處,幾座牧羊人的帳篷孤獨地佇立在中午的陽光下,時而有羊叫聲傳來,打破這荒野的寂靜,給這份沉寂增添了些許生機。


    須龍鎮的征戰,似乎一點也沒有影響到這些牧羊人的生活。


    呂布跳下馬來,打算去前麵找些吃食。


    雙腿一落地,他忽然身子一歪,已經好多天沒有疼痛的傷口忽然間傳來一陣劇痛。


    掀開征袍,呂布發現傷口那已經結痂的表麵正有一條條細細的血絲滲出來。


    想必是自己剛才跑得太急,再一次拉傷了傷口。


    呂布吐出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用袍襟將傷口上的血絲擦淨,然後,牽著戰馬走向其中的一座帳篷。


    帳篷的前麵正有炊煙升起。


    一個看上去隻有十四五歲的契丹女子正在火上烤著一大坨羊肉。


    聽到馬蹄聲,女子回過頭來。


    這是一個典型的契丹國女孩子,黑紅色的臉上皮膚下麵隱隱約約呈現出密密的紅色血絲,這是因為她們常年在風雨和陽光下生活留下的痕跡,這樣的膚色使得她們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大上好多。


    呂布拱了拱手。


    或許是呂布這身披重甲的樣子令女孩子有些害怕,她向後退出幾步。


    “將、將軍何來?”


    呂布盡量做出一副極其親切的樣子。


    “姑娘莫怕,小人從須龍鎮而來,趕往臨潢府辦事。因行得匆忙,未帶飲食,特來姑娘這裏叨擾,期望姑娘憐見。”


    女子的目光依舊充滿了警惕。


    “將軍從須龍鎮來,可是那荀化圖將軍部下?”


    呂布一怔,沒想到這牧羊女居然也知道荀化圖的名字?


    “小人隻是路過寶地,實在不便透露,還望姑娘莫怪。”呂布沒有正麵回答女子的問話,笑道。


    女子似乎也知道這些武士們的規矩。


    “將軍不肯說,小女子也不強求,權當將軍便是荀化圖將軍部下。”說著,飛跑進帳篷裏去,搬出了一個木製的凳子,放在了呂布的腳前。


    “多謝姑娘。”呂布坐了下來。


    “還請將軍稍候片刻,待小女子為將軍燒製奶茶。”


    “姑娘不必客套,隻需取些冷水即可。”呂布說道。


    女子卻笑著搖頭。


    “父親大人曾叮囑過小女子,若遇到荀化圖將軍部下,必以上賓之禮招待,小女子不敢違拗父親大人遺命。”


    呂布更加吃驚。


    “莫非令尊大人與荀化圖將軍相識?”


    女子想了想。


    “這個,小女子不知,但是,荀化圖將軍自從來到須龍鎮對我等牧民極好卻是真的。此地以前乃是耶律棘圖大人的封地,這位耶律大人賦稅極重,我等牛羊每年需交一大半去京城,害得遠近牧民皆不敢在此停留。”


    “原來如此。”呂布若有所思。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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