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翻天覆地。


    鐵索橋可以自由出入了、城牆下的窩棚一口氣全拆了、荒廢的土地按戶均分。經由四鄰八舍出麵作證後,大家原先住在哪就還可以搬回去繼續住。


    不出一日,所有百姓都搬回了從前的家,沒有家的就又安置了新屋,河城秩序井井有條,喜訊傳遍了整個小城。


    周家留下龐大的財富遠超旁人想象,霍忍冬不知道戚慈說了些什麽,第二天一早,就有一隊白衣飄飄的修士乘坐飛舟降落,個個氣質絕佳。


    他們自稱是白玉京會盟的使者,是來協助收斂分配周家餘物的。


    白玉京會盟是白玉京內各大宗門組成的盟會,類似天下幫。但普通人不知道。


    百姓們原先看見這些人心裏還在打鼓,生怕他們是下一個周霖,坐享漁翁之利。


    哪裏知道,這些修士看見那位白發仙師,態度一個賽一個謹慎,端著假笑,連頭都抬不起來。


    “天衍宗第二十七代弟子徐峰參見師叔祖……”


    “師叔祖不愧為劍道天驕,辛苦您出手鏟除惡人了。”


    “晚輩太一宗吳克,佩服、佩服……”


    小弟子們上來就是七嘴八舌的一番恭維,戚慈彼時正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修理水車。


    水車是百姓農事灌溉的重要器具,之前被周家人砸毀了。戚慈袖子挽到胳膊肘,一隻手拎著鐵錘,一隻手拿著木板。


    他聽見耳邊一群人嗡嗡嗡個沒完,不耐煩回頭瞪了一眼,那些白玉京會盟的小弟子就一個個噤了聲,拱手告退。


    他們如打了雞血似的埋首於周家大小庫房,開始清算和盤點。


    別說拿百姓一針一線了,這些弟子恨不得早點幹完活走人,不想麵對戚慈這尊瘟神。


    誰不知道天衍宗慈惠真君喜怒無常啊!


    在眾人齊心協力下,不到三個時辰,財產清算就完成了。


    “師叔祖,周家共清理出白銀二十萬三千兩、銅錢十萬貫,珠寶七箱、綢緞十抬、珍品瓷器三百多件、擺件三庫。”


    “另有三品靈石十萬枚,法寶、丹藥、符籙明細皆在此……”


    戚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混不在意的模樣:“現銀按戶分發給百姓,珠寶綢緞等物留在城主府作為公款,由下一任城主代為支配。”


    “修行物資於他們無用,在這裏放著惹人覬覦,全部折算成白玉京會盟的貢獻。此後,河城將由你們直接負責,我希望永不再出現周家此等敗類。”


    幾名白衣弟子齊齊下拜,恭敬低頭:“——師叔祖大義。”


    霍忍冬和其他人都不知道白玉京會盟的貢獻是什麽,但他們聽清楚的是,周家的東西戚慈一分都不要。


    等到下午,付春華她們趕著牛車,車板上一個個裝滿了錢的大箱子,按名冊挨家挨戶發放白銀銅錢的時候,百姓們簡直以為自己活在夢裏。


    “從來都是官老爺們從我們手裏收稅銀,從沒有向下發錢的。”老人捧著掌心的錢唏噓。


    要是遇上收成不好,一家人勒緊褲腰帶也湊不上稅錢,往往要砸鍋賣鐵。


    一旁的中年漢子狠狠咬了一口,大喜:“這是銀子,是銀子!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麽多錢!”


    付春華坐在牛背上大笑:“那自然是真的,仙師仙姑為咱們做了主,以後河城百姓都能過上好日子了!”


    “仙姑仙師是我們的大恩人呐。”


    “老天保佑,派了仙姑過來拯救我們。”


    “兩位恩人一定要平平安安——”


    他們呼喊著,熱淚盈眶。


    還有不少人跪在大街上,自發朝著天邊太陽的方向拜了又拜,暗自祈禱。


    有錢有糧,新秩序快速建立,原本荒涼的城內大街也有了變化。


    不少關著門的商鋪陸續開業,賣菜的、賣雞仔的、賣炊餅的。小販的張羅聲給城裏帶來了生氣。


    鐵索橋放開後,城外逐漸有了車馬人流。


    順著官道,不少原先逃走的富貴人家陸陸續續返回,也有一些原本是周家同黨的烏合之眾,趁著沒人注意趕緊溜走,生怕戚慈找他們秋後算賬。


    眾商市百廢待興,隻有一間位於城郊不起眼的書店,悄悄關上了店門。


    這書店十分狹小,店內唯有掌櫃的一人,房簷上掛著“銀海書齋——河城分店”的牌子。


    此刻,掌櫃的滿頭大汗,他正在加快速度清理店內的暗賬。


    他把一些畫著特定記號的賬本單獨扔到一個盆裏,一把火付之一炬。除此之外,貨櫃裏留存的待售品還有一堆,再加上接了訂單又沒生產的貨……勢必要虧一大筆。


    想想就頭疼!


    掌櫃的暗自嘟囔:原先的地頭蛇周家,好歹也有金丹期的老祖坐鎮,他們做起生意來給些方便,互惠互利。


    沒想到,周家這麽多人說沒就沒了!屍體都化成了灰!


    那一男一女二人也不知道什麽來路,竟這麽神。特別是那白發男修,實力可怕,他遠遠瞧上一眼都要發抖。


    書齋裏的暗賬和貨品,萬一被那修士發現,他必吃不了兜著走!


    掌櫃的滿嘴苦澀,想哭都哭不出來。


    發生如此大事,他自然不敢隱瞞,用加急傳訊符和齋主匯報後,沒想到卻得到了奇怪的回答。


    “你確定搗毀周家的修士是名後天白發的年輕男子,使劍,身邊還帶著一貌美女修。”


    “齋主明鑒,小人必不會看錯。”


    “如此,你便在那裏等著,我隨後就到。”


    “是……”


    從傳訊符中聽出,齋主的情緒有些古怪。他非但不在意河城生意這條線斷了的事實,反而更在意那兩個來路不明的人。


    *


    河城百姓受苦受難已久,大多都身體虧空、身染疾病,有些嚴重的四肢傷勢都已感染。


    再加上那幾個被作為爐鼎采補的姑娘,半條命還懸在褲腰帶上,必須好好醫治。


    如今全部能動的勞力都用來搶種冬麥上,再分不出一點人手。


    霍忍冬隻好尋了幾個城裏略通醫理的人,在城主府外的空地上支了個棚子,讓傷病嚴重的百姓住進去,臨時算作醫館。


    戚慈見她每日組織人手采藥煎藥辛苦,就從原本要上交的周家私庫裏弄了些靈植和丹丸,全數分給了她。


    丹丸都是用有靈氣的草藥煉製的,與其說是中醫,不如說是神學、中醫學和道學的雜糅品。


    霍忍冬把一顆黃級回春丹碾碎了,和水衝散分給五個人喝。就算如此,還是小看了久旱逢甘露的藥效。


    一碗藥湯下去,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癱瘓半年的人都能立刻起來走兩圈。


    不出幾日,身體底子好的百姓都已經能下地幹活。霍忍冬也因日日施救、不辭辛苦,被百姓私底下讚譽為仙女。


    一日午時,有名來送飯的病人家眷在外頭喊。


    “小霍仙姑,慈惠仙師又在院外等您哩。”


    戚慈麵冷,百姓們不敢稱呼他姓名,都隻用道號尊稱著。


    霍忍冬則完全沒有架子,百姓看她就像看自家姑娘似的。有稱小霍仙姑的,還有叫忍冬仙子的。


    霍忍冬應了一聲,她正幫著給一受過鞭刑的人換藥,又趕忙出來擦手更衣。


    她頭發用棉布包了,整個人麻利幹練。


    有病人看著她抿嘴笑:“小仙姑和仙師感情真好啊,日日都得來尋。”


    霍忍冬一愣,忙分辨:“嬸娘,你誤會了,我們不是……”


    旁邊另幾個婦人忙打趣著:“不是什麽?我瞧著仙師待你是放在心裏的,當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隻盼早生貴子啊。”


    她們說話完全不顧及這裏還有個大姑娘,把霍忍冬說得鬧了個大紅臉。


    於是待她出了醫館帳子,見到戚慈時臉還是緋紅一片。


    男子懶洋洋靠在長河的柳樹邊,他領口略鬆,身上換了件深藍色的窄袖武服,看到霍忍冬的刹那,眉峰微動。


    她應該是剛淨完麵,連眼睫仿佛都是濕的。麵頰敷粉,唇瓣若紅雲,幾縷未挽住的墨發從包巾邊散出來,越發襯得這張臉明眸皓齒。


    特別是當她望過來時,麵頰到頸側的肌膚泛著紅,一雙眸子瀲灩含波,讓周圍經過的男丁都看直了眼。


    當真是冰肌玉骨、裁雪為神。


    霍忍冬耳邊還記得剛才嬸娘們打趣的話,扭扭捏捏走到戚慈麵前,不肯直視他:“公子,怎麽了?”


    戚慈眼裏卻隻有她。


    他示意了一下手邊食盒,裏麵有碗煎好的藥:“你日日為百姓勞心費力,怎麽偏不顧及自己身體。當時不是被攻擊符傷到了麽,這麽快就不疼了?”


    他幫她把碗拿出來:“就算是仙女,受傷了也是要喝藥的。”


    “怎麽樣,喝藥吧仙女?”


    男子眉目俊逸,臉上掛著淡淡的笑,霍忍冬隻覺得耳邊轟的一聲,忙奪過他手裏藥碗,仰頭一飲而盡。


    戚慈輕輕打趣:“仙女豪爽。”


    霍忍冬:……


    她以袖拭了拭唇角,忽然想起了什麽:“公子,白玉京會盟的貢獻是什麽意思?”


    戚慈:“想要那些龐然大物出手庇護,自然得付出點代價。以物資換貢獻,有了他們名義上的相助,無論修橋還是修路,河城從此都會安安穩穩。”


    瞥了眼她素淨的打扮,戚慈道:“周家私庫看著多,其實沒幾件好東西。”


    他從袖口取出一個木盒,撇過頭遞過來:“喏,給你選的。”


    霍忍冬愣了愣,她接過來,見木盒裏是一支釵。白玉質地,雕刻成一隻展翅翱翔的鳳凰,頭尾點綴有金色。


    “公子,這太貴重了……”


    霍忍冬下意識要推辭,她想起自己之前還把戚慈送的珠花弄丟了。


    戚慈卻攔住她。


    “這是一件玄級法器,裏麵存了我的神魂氣息,關鍵時刻可以聯絡,還可做保護屏障,金丹期以下不足為懼。”


    他把玉釵給她細細簪在發髻上,好看的鳳眸微彎。


    “年紀輕輕的,要多笑笑才好看,苦著個臉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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