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忍冬有些愣,她四下看了一圈,見其他各大門派的弟子也都差不多。特別以小宗門和散修為甚,不少人身受重傷,起都起不來。


    “你們都是怎麽了?”


    “師叔!我們遭遇了發狂的風牙劍齒虎,那可是天級妖獸啊!師兄師妹都葬身虎口……”


    “我們落入一處詭異的山崖,底下遍布鬼魂邪祟,弟子們以身上帶的驅邪法器勉強支撐,一直苦苦熬到秘境結束。”


    “還有食人霸王花……”


    “劇毒黑金蟾蜍,可將人骨肉融化……”


    一連聽到許多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靈植靈獸,幾名帶隊的金丹期長老百思不得其解。


    “香雲山秘境一直很穩定,不甚危險,適合築基以下的弟子曆練。為何今年會有如此多的變故?”


    他們商議片刻,決定還是先救治弟子,再回去稟報師門。


    輕傷的扶著重傷的,能走的抬著不能走的。


    天衍宗門下,連司宏闊都斷了條腿,躺在擔架上哎喲哎喲叫喚。旁邊的曹駿正在包紮自己手臂,也受了輕傷。


    桃花穀的大師兄陸岩則更嚴重,一張臉都透著毒氣入體的黑紫色。


    霍忍冬站在一群淒慘的弟子中格外矚目,她臉色紅潤,除了頭發亂了點之外,還算體麵。


    領頭的金丹長老分身乏術,他注意到穩穩站著的霍忍冬。


    “霍師侄,你沒事?”


    霍忍冬先是行了一禮,鎮定道:“承蒙師叔關懷,我與別派三名道友一同遇險,跌入了一處走不出去的樹林,被困數日後遭遇了如山巒高的怪物。”


    “她們說那是盤天巨蛇。”


    聽見這個名字,戚慈想到什麽眉頭一皺,但見她身形無恙,就又放心了。


    其他人卻都倒吸一口涼氣。


    李長老聲音都在發顫:“盤天巨蛇可是傳說中的神獸,你們幾個小弟子如何應對?”


    有人在後方小聲吐槽:“可別是說謊話誆我們的。”


    “誰遇到盤天巨蛇還能活下來,別逗了。”


    “她是築基,可不是化神!”


    霍忍冬又拱手行了一禮,從儲物袋裏倒出還泛著腥氣的一根巨大蛇牙,“咣當”一聲砸在地上。


    “師叔明鑒,我們四名女子自然無法抵擋,多虧了長輩賜予的法寶顯靈威,危急關頭將巨蛇斬殺,我們才能逃出生天。日月宗宋道友可為證。”


    霍忍冬指著地上的蛇牙:“因盤天巨蛇被障毒所汙,我們就隻取了蛇皮和蛇牙。”


    雖說蛇最珍貴的蛇膽和內丹都沒有到手,但盤天巨蛇這種神獸的蛇牙和一身皮,也足以讓周圍的弟子張大嘴,難掩嫉妒的表情了。


    李長老點點頭:“是真的。也算你們逢凶化吉,此物貴重,想來你此次試煉所獲必能位列前三了……”


    戚慈瞥了他一眼,李長老又改口:“必有衝擊魁首的資格了……”


    霍忍冬遠遠和戚慈對視了一眼,男子朝她輕輕點了點頭。


    聽到連長老也這麽說,其他受了傷又疲於應對危險,根本沒來得及找到什麽機緣的弟子都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們看著自己儲物袋裏廉價的零星收獲,心口苦澀。


    戚慈看向身側的李長老:“李真君,此次秘境詭異,內部恐有黑域裂隙擴散,必須細查。”


    “師叔說的是……”


    李長老從袖中拿出一麵銅鑼:“這是我的法寶正音鑼,可在障毒彌漫處敲響示警,霍師侄,你來拿吧。”


    “是。”霍忍冬走過去正準備接過,人群裏卻驀得有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憑什麽?”


    一直坐在地上,默不作聲的魏誡突然猛地抬起了頭:“憑什麽什麽好東西都是你的!我在內門辛辛苦苦做了這麽久,到頭來,誰都不記得我是誰!”


    尋芳蹤的其他弟子一臉匪夷所思:“魏誡,你瘋了??”


    “你胡說八道什麽!不要命了!”


    霍忍冬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她與魏誡僅有幾麵之緣,從平時表現來看,他處事圓滑,並不像會說出這種話的人。


    這時,李長老手中沉寂的正音鑼猛地響了起來,“咣——”的一道刺耳鑼聲叫所有人打了個激靈。


    香雲山秘境入口處,原本就暗沉的天色瞬間黑了下來,遮天蔽日的烏雲飄來,將太陽遮住了大半,隻留下了小半個黯淡的圓形輪廓。


    在昏黃的光線下,魏誡雙目赤紅,嗬嗬喘著粗氣,他露在外麵的一雙手已經變成了焦黑的爪狀,皮膚有如樹皮!


    站在高處看好戲的獨孤易嘖了聲,眉目冷淡:“竟然能親眼看見正道修士入魔呢,今日不白來。”


    而湖邊,那男弟子的身影已經越來越詭異。


    同為尋芳蹤的一名弟子原本想去抓他的胳膊,結果被大力甩開。


    “魏誡?!”那弟子驚愕地後退半步,他實在是不能明白平時聰明的魏誡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也不明白一起修煉的同門,為何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你、你……你到底在想什麽,你清醒一點啊,你不是很看重這次試煉機會的嗎?”


    “是啊,如果不是我掏空了所有的積蓄才換來這一個名額,或許我還會沾沾自喜。”


    他通紅的眼珠在眼眶內轉來轉去,“如果我有選擇,誰會想八麵玲瓏、長袖善舞,既然見過強大的樣子,又有誰想平庸度日再去死?!”


    魏誡仰頭,那枯樹皮一樣的紋路已經順著他的手向上蔓延到了脖頸,再將他的下顎變得尖利如獸,頃刻間,他的身形已經增大了兩倍有餘,完全沒有人的模樣了。


    “我也想成為宗門的親傳弟子,想要萬人矚目、天之驕子,而不是庸庸碌碌,為一些瑣碎小事費盡心力!”


    他仰頭怒吼:“我想成仙!我想成仙——!”


    魏誡一步前踏,大地震動,竟是將腳下的石板踩碎,踩出一個深坑來。


    因人手緊缺,許多重傷的弟子還在湖邊修整。如果說之前弟子們在秘境裏遭遇各種不測,大家還隻當是障毒泄露、運氣不好而已,但此時看到相熟的一人就這麽在麵前突然變成了妖怪魔修,屢遭眾創的小弟子們早已嚇破了膽,頓時驚叫四起!


    “啊啊啊啊!!!”


    “吃人了,魏誡要吃人了——”


    “救命,長老救命啊!我不想死!”


    李長老焦頭爛額,他口中默念口訣,俯身一掌按地,一道守護結界就從他手下倏然擴張,薄薄的一層膜頃刻間便將這一方天地籠於其中,覆蓋了所有天衍宗弟子。


    周遭發現變故的其他宗門長老,也都做了差不多的事情。


    “孽障,還不束手就擒!”


    李長老拔出腰間佩劍,他擺了個起手式,然而結界外的魏誡卻並不向他的方向攻擊,反而徑直衝向了距離最近的一名小弟子。


    因為有結界阻擋,那弟子躲過了魏誡的攻擊。但後者顯然全無理智,還在瘋狂抓撓撕咬那處結界,勢要挖個洞出來。


    “這是……被障毒汙染,入魔了嗎?”霍忍冬握緊落日劍,眉頭緊皺。


    想來並不是人人都有戚慈這樣的能力,可以憑意誌抵禦障毒入侵,絕大多數人,都隻能淪為茹毛飲血、毫無理智、貪念肆虐的怪物。


    這樣兩米多高的人型怪物就在麵前,足夠讓人心生畏懼。


    霍忍冬回憶起戚慈對魔修的描述話語,深吸了一口氣。


    被障毒汙染以後入魔的修士,隻有一個結局。


    ——成為渾渾噩噩喪失神智、被欲望驅使的怪物,食人飲血,殺戮做盡,最後再被障毒徹底蠶食殆盡,成為孕育邪祟最好的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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