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幾乎全宗有空的弟子都去入山口平台看熱鬧了,王佩玲生怕自己錯過好戲,帶著王衛王連二人急匆匆趕過去。


    “師妹慢些,還未通稟過師父呢?”


    “你現在明麵上還在禁閉期,不好這麽明目張膽吧……”


    “快閉嘴,你們還嫌我不夠生氣?”


    “都什麽時候了還怕這怕那,當然要第一時間去看好戲了。霍忍冬還真以為我桃花穀無人了?”王佩玲咬牙切齒,“上回她那麽欺辱我,害我被禁足,簡直欺人太甚!我今日定要看她出糗的樣子!”


    三人趕到入山口時,廣場上一片鴉雀無聲。


    幾名負責清點戰利品的弟子麵麵相覷,他們找遍了典籍、古書,結果事實都證明,霍忍冬儲物袋裏的那條巨大蛇皮,分明就是盤天巨蛇沒錯了。


    是他們的眼睛壞掉了?


    還是,其實霍師妹一直都在隱藏實力?


    可她才築基初期啊,誰能毫發無損地幹掉傳說中的巨獸!


    幾個弟子有口難言,有的還偷偷蹲下來摸一摸,看盤天巨蛇的皮是不是真的和傳聞中一樣,硬如山石。


    溪洞天的藥農們也過來湊熱鬧了,他們一個個興高采烈,臉上掛著與有榮焉的快意,比霍忍冬自己還高興。


    “我就說忍冬仙子一定會拿到魁首的,我果然沒說錯!”


    “讓你們平時一個個眼高於頂,看不起我們溪洞天,這下失策了吧。”


    圍觀的弟子們,曾經有輕視霍忍冬一個散修孤女的,此刻都麵帶尷尬,訥訥說不出話。


    雖然大家都不太信,但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鄒淩海撇了撇胡子,整理衣衫,向霍忍冬伸出一隻手:“此次白玉京弟子試煉,獲得天衍宗魁首的是——”


    “我有異議!”


    話還沒說完,有人先一步開口了。王佩玲氣喘籲籲趕到,聲音裏全都是嘲諷,“她一個堪堪築基的弟子,一眾親傳裏,就數她實戰經驗最少、對敵經驗最薄,就算她有盤天巨蛇皮,她也隻是撿了便宜罷了,怎當得試煉魁首!”


    頓了頓,王佩玲聲音更奸詐三分:“出行前掌門明令,弟子需互幫互助,霍忍冬,你這戰利品該不會是從別人那偷來搶來的吧!”


    王佩玲師徒幾人在虞兮枝手裏吃了一虧,暗地裏恨得牙癢癢,想扳回來想瘋了,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當然不會錯過。


    她這話,明眼人聽起來都懂。


    汙蔑霍忍冬當然是一方麵,但更重要的則是,敗壞她的名聲。


    在她們眼中,霍忍冬當然不夠格當得魁首。


    那麽此刻王佩玲提前出來鋪墊這麽一句,如果她的戰利品不是搶來偷來的,想必也沒了路人緣,壞了好名聲。


    王佩玲自覺自己的計策十分完美,聽得懂她話中語意的天衍宗弟子也暗暗點頭,議論紛紛。


    鄒淩海作為金丹長老,在旁邊一聲不吭,對如此潑髒水的行為視而不見。


    王佩玲見大家一下子就動搖了,又添油加醋:“大師兄,你也去了試煉,想必更清楚裏麵的情況,你說說看!”


    陸岩服下了丹藥,此刻正在調養,聞言他抬眼瞥了下小師妹:“秘境內被障毒汙染,許多靈獸靈植發生變異,比往常凶惡幾倍。我們師兄弟幾人合力,才從一隻猛虎口中逃出生天。若是碰到盤天巨蛇……”


    他話未說完,又有人突然出聲。


    “碰到盤天巨蛇如何?”


    “你知道自己為什麽遲遲無法突破金丹嗎?”一道冷漠如冰、帶著痞氣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困在築基期幾十年,每天不想著怎麽修煉,反而勾心鬥角、狗苟蠅營。你對救自己一命的恩人尚且恩將仇報,如此道心,何論結丹。”


    陸岩一下子臉色慘白。


    人群裏有弟子們議論。


    “是啊,霍師妹還用她的先天靈物幫我們排除障毒,我不認為她會是那種人……”


    “知人知麵不知心呐。”


    王佩玲嘴角抽搐,她循聲望去。見開口的那人獨自立於角落,別人都是擠擠挨挨站在一起,隻有他一個霸道斜倚,獨占一片石台。


    戚慈連個正眼都懶得給她:“我記得你還在禁閉期,私自逃下山汙蔑同門,你們桃花穀就是這麽教弟子的?想必若我不在這裏,恐怕你們幾位就要直接給她扣上偷盜的帽子了吧。咦,這一出是不是似曾相識?”


    王佩玲氣急:“……你!”


    然而她敢開口閉口地拉踩霍忍冬,當然一是仗著霍忍冬無家世無背景,師尊又是個膽小怕事的老好人;二則自然是霍忍冬境界確實不夠看,沒有魁首的實力。


    可現在說話的人,是戚慈。


    天衍宗的師叔祖,半步元嬰,連她師父都要尊稱一聲小師叔的人。


    見徒弟吃癟,鄒淩海還是站了出來:“慈惠真君。吾等都知你們二人關係匪淺,但試煉魁首偶一事,若沒有十足的證據,恐怕難以服眾。”


    戚慈仔細看了他一眼,似是在想什麽,隨即,他慢慢站直身體,足尖一點,竟然一躍而起,瞬間落到了霍忍冬身側。


    “好啊,你要說證據。那在場四十七名弟子,人人都得要拿出自己采集的證據了,否則,我合理懷疑鄒長老是在徇私自己的徒弟。”


    “慈惠真君,你這是在胡攪蠻纏……”


    “公平公正,是你們不敢吧?”


    霍忍冬站在戚慈身後,不知道事情為何會發展成這樣,其實她並不想要所謂魁首的位置,但戚慈如此待她,總不能讓他失望,而且現在騎虎難下,若不澄清,恐名聲有毀。


    於是她往前一步,認真行禮道:“鄒長老,小女子有證據。”


    所有人都是一驚,王佩玲也狐疑地皺起眉。


    戚慈攔住她:“你沒有必要答應他們過分的要求。”


    霍忍冬搖搖頭:“既然大家都疑惑,我大可以滿足你們。雖說遭遇巨蛇時,在場的還有其他門派的三位女修,但如今她們不在這裏,又或者怕被你們說成是與我合謀。”


    眾人都有點語塞。


    霍忍冬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她和戚慈對視一眼:“以我之力,確實難以對敵盤天巨蛇。因此我是用一件他人所贈的保命法寶殺死它的,但從頭至尾,隻有我們四人對敵,根本不存在王佩玲說的偷取、搶奪他人的事。”


    王佩玲一滯:“你說我就信?”


    霍忍冬不理她,她看著麵前的盤天巨蛇的蛇皮,又長又闊,宛如一條小河:“我們遇到巨蛇時,被困入蛇果樹林裏,走不出去。後來大家耗盡渾身解數,才逼迫巨蛇脫去山巒外形,露出本態。”


    她指著地上的蛇皮:“你們若是去找,可以在蛇身上找到我的劍氣傷痕,有心人必能發現,那是在巨蛇活著時留下的。”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點頭。


    王佩玲一愣:“我不信,大師兄你快看看,那劍傷是不是在死後才刮出來的!”


    陸岩被推到眾矢之的的位置,卻也沒辦法視而不見,隻能硬著頭皮上前檢查。


    “蛇身卻有劍傷,是在活著時受的,看劍痕,應是用的我們宗門的《降魔劍》。”


    王佩玲一聽,眼珠子一轉,哈哈大笑起來:“宗門裏會用降魔劍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怎麽證明此人是你!”


    陸岩眉頭一皺:“師妹,夠了……”


    王佩玲卻還不依不饒:“不行,我就是不信這個賤人真能殺死神獸!”


    《降魔劍》一共十二式劍招,是普通弟子也可習得、甚至對白玉京內其他門派的弟子也不是秘密的簡單劍法,實在平平無奇。


    “嗬。”霍忍冬別開眼,直接笑了一聲。


    王佩玲臉色漲紅:“你笑什麽?!”


    “我笑你白日做夢,自己騙自己。”


    鄒淩海被這個場麵搞得頭疼,不耐煩道:“行了,有什麽話都說出來吧。”


    霍忍冬懶得再廢話,她直接拔劍出鞘,起手平平無奇。


    是所有天衍宗弟子都知道的那一式降魔劍起手。


    然而她揮劍之時,劍身如落日凝金的長劍上忽然燃起業火,不出兩息,已有烈焰漫天!


    “降魔劍人人都可習得,可我的劍,有業火附著其上。敢問王道友,你能在天衍宗內找出第二個人嗎?”霍忍冬收劍,冷冷問道。


    她不等王佩玲狡辯,大聲開口:“我本不欲解釋,若非你們胡攪蠻纏,也不會拿出所謂的證據。如今有業火劍氣為證,此盤天巨蛇,是我和幾名道友合力所殺,並非強取豪奪,你可滿意了?”


    在場眾人怔然無語。


    可她說的確實沒錯呀。


    有人悄悄議論:“你有能耐,你怎麽不去殺呢?”


    “這就叫啊,紅眼病。”


    王佩玲嘴唇微動,臉色蒼白,顯然還沒有從剛才那一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而對麵女子的聲音已經又響了起來:“可真是沒禮貌。”


    霍忍冬帶著點無奈,語氣卻依然是柔和的,就像是脾氣很好的長輩在教育不懂事的後輩一般:“之前你屢屢為難我,欺淩弱小、汙蔑侮辱,我都已經教導過你了。今日便再教你一事。”


    “修士者,本心當為上。若我今天拿不出確鑿證據,門派裏勢必會流傳風言風語,失去一個魁首是小,道心不穩是大。你故意引導眾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其心險惡,簡直可恥。”


    霍忍冬用手指隨意地敲了敲劍鞘:“妨礙他們修仙一事,難道不是你這所謂的修真世家子弟,比我這個凡人還要更懂的嗎?”


    她的語氣雖好,但字字鏗鏘,簡直是把王佩玲架在火上烤。


    鄒淩海歎了口氣,懶得再管這攤子事,直接甩袖離去了。


    “師父!”王佩玲在後頭崩潰大喊。


    平台上眾人麵麵相覷,他們自然明白霍忍冬的意思。


    每一字每一句都在說:王佩玲你不要臉,不光因一己私欲敗壞別人名聲,還妄想扭曲他們道心,耽誤修行,簡直罪大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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