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實力強悍的男子同時開打,又同時莫名其妙收手。


    被晾在原地的眾門派弟子們先是被嚇得肝腦俱裂,等風息雲止,才恍然驚醒一般朝兩人望去,戰戰兢兢不敢出聲。


    霍忍冬是唯一一個冷靜的,她有些歉疚地看著欲言又止的李長老:“長老,此處障毒外泄,各弟子也都有一定程度的沾染,未免事大,我先幫大家壓製一下吧。”


    障毒是無藥可治的,李長老正愁著,聽她這麽說眼睛都亮了。


    “霍小友,你有辦法壓製障毒?”


    “我有一件法寶,雖然可穩定障毒毒素,但無法根治。想來大家中毒不深,回宗門找醫師的話應該還有救。”


    李長老聞言險些落下淚來,萬萬沒想到啊,這次出行千難萬難,最貼心的竟然是這小小弟子。


    “你放心,這次你出了力,回去後總少不了宗門嘉獎的。”


    “多謝長老美言。”


    各門派弟子,包括散修都有不同程度的中毒情況,像魏誡那樣控製不住自己發狂入魔的倒是極個別。


    長老們按照中毒深淺劃分眾人,將治療機會先給了修為差、中毒深的弟子。是以他們排成長隊,就等著霍忍冬拿出法寶為他們救治。


    桃花穀的陸岩也在其中,說實話,他身為大師兄,修為又是在場中比較高的,終於輪到他時,麵部肌肉都有些別扭,又像哭又像笑。


    霍忍冬不在意,公事公辦道:“陸師兄請坐,不必緊張,放輕鬆。”


    “多謝師妹。”


    陸岩在大石頭前撩袍坐下。他雖然因為之前發生的事對霍忍冬多有微詞,但如今還得靠著人家的手段解毒救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不過說實話,等著人家女娃娃來救,那滋味真不好受。


    果然,隨著霍忍冬拿出青霄玉施法,陸岩盯著那塊流光一閃的天水碧玉石,目露震驚:“這是先天靈物……?”


    “師兄好眼力。”


    想到之前王佩玲給人家下絆子的場麵,霍忍冬也拿出過一塊水係先天靈物,陸岩看她沉著冷靜的樣子,不得不服氣。


    天資何等卓絕,運氣也是一等一的,小師妹是萬萬比不了。


    他長歎一聲。


    *


    因為香雲山秘境內發生變故,竟然有黑域裂隙生於其中,障毒誤傷了不少門派的核心弟子,白玉京會盟特派了一批金丹期修士前去查探,戚慈也在其中。


    “這可如何是好?姓戚的如果查,一定會查到……”


    “怕什麽!我們做的滴水不漏。倒是那姓霍的女娃娃,修為一日千裏,看她當日的表現,想必以後越來越難辦。”


    黑漆漆的屋內,幾名男人正在秘密商量著什麽。


    坐在主位的是一個背脊佝僂、白麵無須的男人,他的臉比之前蒼老了許多倍,臉色灰敗、目光陰鷙。


    赫然是韓家的現任家主韓岻。


    他上次在樹林暗算霍忍冬,結果被她招出戚慈的法外化身重傷,逃走後身上就一直有隱疾未痊愈,傷了根基,想來這輩子都晉升元嬰無望了。


    “咳咳……”韓岻低低咳嗽兩聲,“怎麽,你們都怕了?”


    他眼神劃過一絲陰狠:“現在他們不光是與我韓家有仇,還威脅到了千機閣的大生意,如此禍患,不除不行。”


    “可……”


    “不用我告訴你們,若事情敗露,尊者會有什麽手段吧?”


    提起某位‘尊者’,底下坐著的其他人都露出心有餘悸的神色。


    “韓長老,我們應該怎麽做?”


    “我不想被吸幹法力,求長老出主意!”


    韓岻轉過頭,看向旁邊一處用簾幕遮蓋的雅座。條條珠簾垂落,卻藏不住後頭端坐的清俊身影。


    他問:“道君有何指示?”


    簾幕後頭的黑影動了一下,傳出道低沉好聽的聲音。


    “歸根結底,小輩的那些事不過是細枝末節。你們要拿她煉丹,她殺一個資質極差的兒子泄憤也不過分。”


    獨孤易笑眯眯道,“如今秘境內障毒泄露一事才是緊要,別耽誤了生意,惹得尊者不快,你們需得考慮輕重緩急。”


    韓岻點頭。


    “她在天衍宗的靠山是慈惠真君,沒了他,她自然如浮萍無依。再加上現在他又去查探障毒一事。”獨孤易收起折扇,聲音有如鬼魅,“你們隻需要將矛頭對準戚慈,將他徹底——”


    外頭幾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獨孤易話隻說一半,並不點透。


    他笑眯眯的。


    憑韓家和千機閣這幾個手下敗將,他們能幹掉戚慈?簡直荒謬。


    獨孤易根本不覺得他們有絲毫勝算,但若是能給對方添堵,那也是極好。


    再者,韓岻想要害霍忍冬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借戚慈之手處理了他們,也不失為一箭三雕。


    獨孤易搖了搖折扇,滿意點頭。


    *


    天衍宗仙山上,參加弟子試煉的五十人乘坐飛舟回來。


    陣仗浩浩蕩蕩,宗門內留守的弟子們全都跑出去迎接,順便瞧瞧這次的魁首是誰。


    桃花穀內,一身鵝黃仙裙的王佩玲正百無聊賴地逗弄學舌鸚鵡。


    她受師門寵愛,罰麵壁自然沒多久就被赦免回來了,隻不過在宗門內的聲望一下子下降很多。


    聽見外頭喧鬧的動靜,王佩玲轉頭:“是大師兄他們回來了?”


    守在一旁的王連笑著道:“聽說是此次試煉回來了。師妹別急,王衛先去打探消息了。”


    他們二人也是天衍宗的內門弟子,年紀大了,名義上是師兄妹,實際上是家族安排從小跟到大的跟班。兩人雖然也有修煉,但根骨不好,更沒有什麽家世。


    這樣的背景若是在外門,也許就渾渾噩噩一輩子了,但他們選擇來做修真世家大小姐的跟班,隻要王佩玲手指縫裏隨便漏出來點兒什麽好東西,亦或者平時能挨著蹭著她師尊或師哥隨口指點一二,那麽築基金丹也不是不能肖想。


    王連雖然跟著王佩玲壞事做盡,但其實已經四十多歲,受鄒淩海指點頗多,已經邁過了築基的門檻。


    他狗腿地捧上一疊瓜子:“師妹覺得這次試煉的魁首會是誰?”


    王佩玲撚了瓜子喂給學舌鸚鵡,想也不想道:“那還能有旁人嗎,當然是大師兄了!”


    她逗了逗鸚鵡:“快說大師兄魁首,快說!”


    可鸚鵡把腦袋別過來別過去,就是不開口。


    王佩玲心下不高興,“啪”的一聲丟了瓜子。


    王連連忙上前哄著:“師妹別惱,陸師兄實力雄厚,想必這次宗門內無人可以與他爭鋒。”


    他又說了幾句奉承話,王衛風風火火從外麵闖進來,麵有驚色,並不高興。


    王佩玲一下就站了起來:“怎麽了,發生何事?”


    “師妹……香雲山秘境出現了意外,此行危險陡增,宗門去的弟子們都受了傷,陸師兄也不例外。”


    王佩玲表情驟變,她卻沒問眾人的傷況,也沒問秘境的事情:“那個小賤人如何?!都受傷了也得有個魁首吧?”


    王衛躬身更低,看了她一眼,這才結結巴巴道:“聽說……去了五十多個人,隻回來了四十七個,這其中唯有霍忍冬一人安好。”


    王佩玲一下子大怒,她轉頭看向王衛,疑惑皺眉:“隻她一個人沒有傷,這怎麽可能!霍忍冬才什麽修為,連陸師兄都比不過,她怎麽能完好無損!”


    “……師妹是真的,人都歸來了,大家親眼所見呢。”


    王佩玲足足愣了好幾秒,這才想起來,他還沒說這次試煉的魁首。


    “魁首呢,你倒是快說啊!”


    王衛咽了咽口水,又和王連對視一眼,才認了命一般垂頭喪氣道。


    “也是她。”


    ……


    “是誰?”王佩玲下意識反問,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整個人如遭雷擊。


    “你是說霍忍冬?她是魁首?她是個什麽狗屁魁首?她一個剛剛築基的小弟子,怎麽可能贏過陸師兄?!再不濟,宗門不是還有司宏闊和曹駿等人嘛!”王佩玲大怒。


    王衛其實也不是很信:“師妹,我們也很意外。但是帶隊的李長老親口承認的,她在秘境內一共采集了珍惜靈植三十多株,還有一整麵峭壁的丹心藤。除此之外還有火係先天靈物‘業火瞳魚’,最可怕的是……她還獲得了一整條盤天巨蛇的皮。”


    王衛的聲音好魔性,有條不紊一樣一樣地報出來霍忍冬在秘境內的所獲,聽得王佩玲腦仁陣陣的疼。


    她不清楚王衛說的那些東西到底價值幾何,但最後一樣絕無可能。


    王佩玲捏了捏眉心,連氣都不順了:“盤天巨蛇?你怎麽張口就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簡直荒唐!那可是傳說中的神獸,像一座山那麽大的巨蛇,幾十人都不一定搞得定,就憑那個小賤人她能捕獲?!”


    王衛哪敢還嘴啊,半晌,隻聽這小姑奶奶嗤笑連連,末了還看向他問道。


    “王衛啊,你也跟著我師尊曆練好多年了,現在讓你去殺盤天巨蛇,別說成年的了,就是幼獸,你殺得了嗎?”


    “殺不得。”王衛眉毛抖了一下,想都不想就回答道。


    他到底能不能殺不重要,他見沒見過、知不知道什麽是盤天巨蛇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王佩玲現在想聽什麽。


    她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冷哼一聲:“憑她霍忍冬能殺死盤天巨蛇,簡直可笑至極!”


    說罷,王佩玲又露出了幾分不屑,然而她並非決定美人,此刻被嫉妒扭曲了五官,臉上顯得極其不自然。


    “走,跟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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