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國不大,統共二十多座城池。武是當年開國皇帝的名諱,同時也是都城的名字。


    行商路上,王大膽和他們說起武國曆史。


    “開國皇帝是個草莽裏出來的大英雄,也是阿米兄弟你們這樣的打獵能手,他一步步從小兵做到了將軍,最後推翻了舊王朝成為新帝。”


    因為皇帝的言傳身教,當時的武國非常尚武,家家戶戶的男丁都會練兩把子,女娘們雖不習武,也不會困於閨閣,風氣較為開放。


    王大膽歎了口氣:“但就是兩代之前開始,皇帝不知道怎麽了,忽然聽信讒言,要修道、要長生!天天泡在宮殿裏嗑丹藥,連著十八年不上朝!”


    霍忍冬和宋瑜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驚疑。


    又聽王大膽繼續道:“若是單純嗑藥還好,老百姓還心存希望,等換了新皇帝就好了。誰知道,竟是一代不如一代!”


    嗑藥皇帝把自己的身子折騰壞了,後來繼位的皇帝不嗑丹藥了,改為修神,日日焚香念經,搜羅全天下的佛寶道寶,鬧得國庫空虛,糧餉都發不出來。


    到這一代皇帝,他不光寵信妖道,還窮盡奢靡、大興土木建造殿宇樓閣,將本來就岌岌可危的國祚敗得更加徹底。


    王大膽臉色苦悶,吧唧著嘴裏的幹草:“皇帝建的那個‘天上仙宮’,聽說統共二十層,光搬運巨大的圓木就累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宋瑜忍不住插嘴:“你說的妖道,真的是修士?”


    “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大約是個修道的。但俺們都說,他絕不是什麽得道高人。”


    王大膽道:“這兩年也有起義軍揭竿而起,都被那妖道用邪術鎮壓了,他還被皇帝拜為國師。你們年輕沒見過,妖道能讓地底下長出手來,或者把樹木變成鉤子,那可太嚇人了。”


    “咱們大武的國祚,也不知道能不能延續下去……”


    旁邊同行的一名男人咳嗽一聲,王大膽這才意識到自己說多了。


    他縮著腦袋,指著前方依稀能看見的巨大灰色城牆:“咱們到了。”


    雖然到了都城,但商隊裏誰也沒有徹底放鬆下來。


    要說誰最清楚走南闖北的險惡,除了遊俠,恐怕就是這些常年行走天下的商人們了。


    武城不光稅收比別的小城高一倍,城門口的兵丁還經常‘吃拿卡要’,一個伺候不好,商隊就容易耽誤好幾天。


    到了門口,排隊的隊伍少見得並沒有多少人。商隊首領親自下馬車來,整理衣冠,掛著諂媚的笑容迎上去。


    首領是個姓錢的中年男人,被商隊人員們尊稱為錢老爺。


    “幾位官爺,小人們是從南邊過來的行商隊,給都城的各大店麵送貨的。哎喲,太陽那麽大官爺們還在執勤,小人好生佩服。這點小小心意就當給官爺們買點酒喝。”


    錢老爺笑容滿麵地塞了一個鼓鼓的荷包過去。


    一個年輕官差接過來,在手裏掂了掂,又和門口別的幾個官差對視一眼。


    他臉上皮笑肉不笑地打量商隊首領,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轉而是扭過頭,拿手裏生了鏽的長劍一下下戳著馬車上的貨。


    裏頭都是精貴布匹,商隊眾人雖然肉疼但也不敢說什麽。


    隨後,這些官差又開始檢查隨隊人員的行李,他們行動粗魯,把商隊成員們攜帶的糧食、碗筷、衣物翻得到處都是,許多還落在了地上。


    霍忍冬六人乖乖混在人堆裏,宋瑜和阿米幾人見此都有些生氣,但宋幻按住他們,誰都沒有輕舉妄動。


    這時,一名官差指著站在路旁,格外瘦骨嶙峋的一幫流民皺眉:“這些都是什麽人?”


    站的最近的王大膽立馬回答:“官爺,這都是一路上跟我們同行的百姓,來都城或是尋親、或是打工的……”


    那官差招招手:“路引拿來,都是什麽地方的?”


    見他麵色還算平靜,眾流民都大著膽子上前,交出路引或戶籍。


    “回官爺,小人是崇山縣鄉下的。”


    “小人一家來自安城……”


    那官差不言不語,一連翻看了四五人的戶籍,忽然麵色一變,將手中的路引往地上“啪”的一摔,口中大喝。


    “好啊,你們竟敢窩藏反賊——!”


    離得最近的王大膽直接心裏咯噔一聲,腿一軟差點就給跪了下來:“什麽反賊?官爺明鑒,我們全隊都是遵紀守法的老百姓啊!”


    錢老爺抹著汗跑過來,一邊又去塞銀兩,一邊小心翼翼陪著笑:“官爺,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們錢氏商隊走南闖北多少年了,名頭也是有口皆碑,怎麽可能和反賊有牽扯呢……”


    那官差收了銀錠子,卻不放過他們,在手裏上下拋著:“那本大人就給你說個明白。幾個月前,南邊臨河縣有一股農民起義軍冒出來,就是流民組成的!我們的國師大人法術通天,已經將其鎮壓了,但還有餘孽未清,幾個人逃到了隔壁的城鎮。”


    他瞥著那些戰戰兢兢,麵色驚恐的流民:“尋親?我看你們根本就是反賊餘孽,想要混進都城裏刺殺國師大人!”


    官差刷地拔出佩劍:“來人,把他們全部拿下!再去搜,看車廂裏有沒有攜帶可疑的東西!”


    旁邊的士兵們立刻就呼啦啦一擁而上,把馬車、驢車上的貨品一通亂翻。


    有個人忽然大喊:“報告,搜到了兵器!”


    錢老爺已經傻眼了:“兵器,哪來的兵器??”


    王大膽哭喊著:“冤枉啊,我冤枉。我們是正經做生意的,怎麽可能會是反賊!……”


    待瞧見士兵手裏拿著的‘兵器’,王大膽眼睛瞪大:“那是柴刀,是我們打柴用的!頂多拿來防範山賊,怎麽就成了兵器!?你們……”


    這下要是還不明白,那簡直就是傻了。這隊官差擺明了想要私吞商隊的貨,還把人全部送進大牢裏。


    所謂反賊,所謂兵器,隻是一個拙劣的借口。


    錢老爺氣得呼吸困難,手指著他們哆嗦:“你們、你們這些官差,我們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有官府明文備案的,怎容你們肆意汙蔑!”


    那官差冷哼一聲:“生意,什麽生意,誰看見了?我隻看見了反賊和贓款!這些都要全部收繳到庫房的,有你什麽事!”


    錢老爺聽他們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當下就蒙了,他胸膛快速起伏,眼睛一翻,整個人直挺挺地往後倒去。


    商隊裏霎時響起一陣哭天搶地的聲音。


    宋瑜差點就要拔劍了,被宋幻死死按住,在耳邊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霍忍冬也點頭:“對,現在不清楚國師的實力,我們若是能打入都城大牢,沒準還能救更多無辜的人。”


    宋瑜很快想通了其中的關節,氣得咬牙切齒:“等查清了原委,老娘要他們的好看!”


    城門口這一出動靜鬧得頗大,不少老百姓對著他們指指點點。附近來往的商人甚至夾著尾巴走路,生怕自己也被波及到。


    修士們五感敏銳,他們依稀能聽見那些百姓在說:


    “這是這個月第幾波了?”


    “哎,又能怎麽辦呢……”


    “聽說大獄裏都擠滿了,得關到臨時的屋子裏去。”


    “今日的說辭是反賊,昨日的說辭是偷盜,簡直無法無天。”


    幾人正在仔細傾聽,那些官差拿著繩索走來,想要捆人。王大膽忽然喊:“等等!”


    他指著宋幻、霍忍冬六人:“官爺明鑒!他們是進京趕考的秀才和家眷,正正經經的讀書人家,他們隻是和我們同行搭便車,是無辜的呀!”


    臨死到頭了他還想著要保全霍忍冬幾人。


    那官差果然動作一頓。但他雖然瞧見宋幻的打扮心生疑惑,但約莫因為幾個看著都不像有錢人,一個破秀才而已也沒什麽可警惕的,便還是揮揮手:“口說無憑,全部帶走!”


    王大膽臉色頹喪,一下子布滿絕望。他幾乎全無反抗地被捆住了手腕,商隊所有人就和糖葫蘆似的一個串著一個,被官差押送著往城裏走。


    隊伍裏滿是哭聲。


    王大膽十分自責:“米兄弟、宋兄弟、兩位姑娘,實在對不住了,沒想到跟著我們還出現了無妄之災。”


    阿米安慰地拍拍他肩膀:“大哥放寬心,一定會沒事的。”


    王大膽欲哭無淚,聲音嘶啞,隻是拖著步子機械性地往前:“米兄弟,你們不懂。這些官差隻是朝廷的狗,若沒有上頭的允許,他怎麽敢如此狂妄。”


    “那國師會吃人,落在他手裏,從沒人能逃脫。”


    “咱們,是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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