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兄弟中的兄長叫黑魁,他瞥了眼樹下的霍忍冬,不冷不熱地對獨孤易說:“我說道君,不管這小姑娘是跟你有什麽情絲牽扯,她若是敢攪和了老子的事,可別怪我們無情。”


    弟弟叫黑煞,聞言吐掉了口中的狗尾巴草:“這村子有天然屏障守護,雖然村民們個個如螻蟻一般,但這聖樹還是很棘手。兄長,我來助你!”


    說完,他手一揮,從指尖彈出一簇火苗,落到那飄在當空的丹爐底部,隨後大量靈氣,使得那火瞬間旺盛起來。


    丹爐的火旺,焚燒樹林的火勢自然也無可阻擋。空氣裏彌漫的焦糊臭味越來越重,圍繞在村子外的天然樹林已經被焚燒殆盡,露出進村的小路來。


    那黑魁麵上一喜,正要踏入村子之時,就聽被綁在樹下的小女修忽然道:“等等。”


    霍忍冬想要阻止他們,然而就在她開口的那一瞬間,不說話也不動,宛如死屍一樣的獨孤易陡然睜眼,目中精光令她膽寒,元嬰期無形的威壓幾乎讓她難以開口。


    另兩人也看了過來,霍忍冬咬了下舌尖:“不要怪我沒告訴你們,聖樹有天道法則守護,在既定圈子內,你們根本無法靠近一步!”


    黑魁兄弟倆顯然不清楚這事,語畢露出疑惑的神情。


    霍忍冬此時反倒鎮定下來了,她在三人的眼神壓迫下淡淡開口:“人身帶濁氣越多,靠近聖樹就會越烈焰焚身、痛苦難當,你們別說我胡言亂語,就連大名鼎鼎的慈惠道君,他當年也無法在聖樹的淨場內也是舉步維艱,沒走出多遠。”


    聽見戚慈的名字,黑魁黑煞果然臉色一變,似乎是在私底下密語商量。


    霍忍冬頂著獨孤易變幻莫測的眼神,心中有了一個猜測,這些人是為了戚慈來的!


    她冷靜下來,口中卻道:“聖樹枝丫自帶磅礴生命力,可煉製高階延壽丹,你們無非是為了這味天材地寶來的,如此大動幹戈,是不是太得不償失了?這裏好歹也有百十來條性命,傳出去對前輩們名聲不好聽。”


    聽見延壽丹,二人眼中明顯現出急切。獨孤易則依然冷冷看著她,既不說話也不阻止,好像看透了一切,卻仍由她蹦躂。


    霍忍冬露出一絲笑意,好像真的在商量似的:“無非是筆買賣而已,兩位前輩不必那麽麻煩,我可以進入聖樹的淨場。想要多少聖樹枝丫,我為你們取來,前提條件是前輩們不再放火燒村,放他們一條生路。”


    話音落下,黑魁明顯有意動:“你說你能靠近聖樹?我憑什麽相信你。”


    “就憑前輩現在別無選擇,要麽讓我一試,前輩毫發無損,要麽我失敗了,我們的性命依然在前輩手中。”霍忍冬露出清麗笑容,“我不過一介小小築基修士,在兩位前輩麵前如同孩童般孱弱,我能翻出什麽浪花來,您們未免也太不自信了。”


    黑魁大笑一聲:“你這女娃娃倒是有幾分膽色,確實如你所說,我們就是為了聖樹而來。你替我們取來聖樹枝丫,我們就此收手。”


    黑煞走過來,將她身上的捆仙縛解開,陰惻惻威逼:“少耍花樣,老子捏死你,就和捏死一隻蝴蝶那麽容易。”


    霍忍冬低著頭不說話。雙方都明白,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謊言。


    她利用的,不過是他們兩人壓根沒把她放在眼裏。


    霍忍冬不會去老老實實為他們取聖樹枝丫,他們也絕不會放過聖樹村。在黑魁二人眼裏,這裏就是一片死地。


    不過聖樹擁有淨場這個條件他們真不知道。延壽丹呐,黑市上幾千靈石買不到一顆,隻要有多一分的希望能得到錢財,二人自然非常樂意。


    霍忍冬被鬆了綁,但她還承受著幾人元嬰期的威壓,因此一步一個腳印,走得格外艱難。


    村子裏淩亂一片,房屋人去樓空,村民們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霍忍冬看了眼身後步步緊逼的三人,不聲不響,繼續朝遠處遮天蔽日的大樹走去。


    還沒走到近前,她就已經看到了聖樹前密密麻麻站滿的人群。


    聖樹村村民們不論男女老幼,此刻全都放棄了家中食物和財產,人手拿著犁耙、鎬頭,站在聖樹的紅繩圈外,組成一道人牆。


    他們表情肅穆,不見喜悲,仿佛不是要麵對流血和犧牲。


    黑魁黑煞顯然也被驚到,但很快他們就大聲笑起來:“你們這些凡人還真是被聖樹養叼了,敢舉起武器麵對修士?”


    “兄長,這些凡人體質幹淨,幹脆把他們全都煉成紅丹,免得浪費嘛。”


    村長老頭拄著拐杖往前一步,布滿皺紋的手舉起鐮刀:“我們村子世代守護聖樹存在,聖樹生,我生;聖樹死,我死!你們要傷害聖樹,就踏過老夫的屍體!”


    黑魁一下子被激怒了,伸手召出那尊依然赤紅的丹鼎:“大言不慚!看本座把你煉成丹!”


    隻是業火剛從丹鼎內飄出來,就被一道力量阻隔,黑煞看著站在麵前不遠的女子,笑:“怎麽,仙子不是要去給我們拿聖樹枝丫麽?”


    霍忍冬拔出背後的落日劍,柳眉倒豎、厲聲嗬斥:“枝丫是拿不到的,最好是能拿走你們的命!”


    話音落下,雙方同時動作。黑魁黑煞抬手就是狠狠一掌劈來,霍忍冬卻如燕子點水,身體猛地超後方疾馳而去,根本沒有跟他們硬碰硬的打算。


    黑煞見她一把放出好幾枚防禦陣盤,結界迅速拔地而起,牢牢護住聖樹周圍一圈,忍不住狠狠罵道:“被這小娘皮擺了一道!”


    黑魁看了眼神色掙紮的獨孤易,冷笑道:“慌什麽,既然人都齊全了,咱們正好大火開鍋!”


    戚慈最在乎的人和物都在一處了,也方便他們行動,等辦成這檔子事,尊主一定會大加讚賞!


    說著,黑煞黑魁二人手段頻開,一人催動丹鼎放火燒山,一人拿出一堆鐵錘鐵鑿樣的法寶,開始對著防禦法陣一頓鑿。


    霍忍冬聽著那轟隆隆的聲音,強壓住心神震蕩,又迅速掐訣布下防禦法寶八寶蓮罩,緊接著,她一口氣取出身上全部的符籙,也不管是攻擊用的還是輔助用的,一張接著一張朝外丟去。


    霎時,雷光、龍卷風和火球炸成一團,再加上黑魁的丹鼎業火,焚燒出一片黑霧。


    霍忍冬往嘴裏丟補靈丹,騰出一隻手給戚慈傳音。


    可黑魁這丹鼎不知道是什麽來頭,噴出的業火太過猛烈,她站在最外圍,周圍的溫度讓她疼得衝破了威壓的限製,喉嚨裏發出痛苦嗚咽的聲音。


    符籙全部扔完之後,霍忍冬一手握住鑒水,另一手召出流水劍。水流如長龍,不停在結界外圍掃動,將舔舐過來的業火澆滅,但這也是杯水車薪。


    豆大的汗珠從額前淌下,在元嬰期修士業火的壓製中,流水劍的水龍越來越短,能澆滅的土地也越來越少。


    她不過就是一個剛踏入修真之途幾年的凡女,如何能有力量對抗三位大能?


    手臂發軟,雙腿無力,眼前就要跪在地上,幾雙手忽然伸出,握住了她的胳膊。


    老村長渾濁的眼睛映照火色:“姑娘,多謝你出手相助,我們會記得,聖樹也會記得。”


    說完,她回頭才發現村民們不知何時全都站在了她身後,他們手拉著手,虔誠地唱起一首歌謠,歌詞聽不清楚,像古老的囈語。


    可這歌謠是全無法力的,霍忍冬已經快抵擋不住了,她握住白玉鳳頭簪,正猶豫著要不要放出最後的護身手段:戚慈的全力一擊。


    也就在這時,她身上的青霄玉掛墜忽然出現涓涓細流般的清涼感覺,同一時刻,落日劍上的流水也猛地躥起數丈高。


    漫山遍野的綠植,忽然活了過來。不論大小,不管平日裏是毫不起眼的野草野花,還是黑黢黢、埋於地下的發達根係,此時全都和異變了似的,密密麻麻盤在一起,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壘起一堵牆,將火勢和人群隔開。


    五行中木畏火,外圍的綠植被火燒焦了,內圈的就繼續補上,仿佛無知無覺、無窮無盡。仿佛整片聖樹村,無論是高還是低,是大還是小的生命,都隻在重複一件事:它們要變得強韌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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