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天香峰


    一名元嬰期女修盛裝打扮坐於上首,座下圍著自己的幾個徒弟徒孫。


    杜紅:“現在桃花穀上上下下死得幹淨,李顏和鄒淩海相繼暴斃,我們天香峰離得最近,桃花穀的地界就應該讓給我們!他尋芳蹤竟然敢跟我搶?”


    如今李顏斃命,天衍宗來不及悲傷,幾個峰之間又是一番爭奪利益的明爭暗鬥。杜紅在如今剩下的幾個元嬰長老之中,歲數不算最長,實力也不甚突出,就是脾氣最大。


    她的徒弟秦秋水勸阻道:“師父,您就不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嗎?李顏道君修為深厚,怎會突然隕落。鄒管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何會在自己屋裏跌死!”


    杜紅嗤笑著,把玩自己指甲上的朱砂蔻丹:“誰知道他們師徒兩個私底下弄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桃花穀的破落事又不算少,現在這塊肥肉,我們天香峰勢在必得!”


    “不行,我要去見掌門師兄,絕不能叫尋芳蹤的搶了先。”杜紅說走就走,召出飛行法器就直奔掌門所在的鷺澤,秦秋水在身後攔都攔不住。


    一路上,杜紅心裏其實也有幾分疑慮。鄒淩海貪生怕死,最為小心謹慎,卻忽然被發現死在自己的洞府裏。


    莫非是招惹了什麽不該招惹的人?


    因隕落了桃花穀一脈的諸多修士,天衍宗實力大傷,在白玉京四大宗門裏的排位搖搖欲墜,若不是千機閣出了綠鬆石的事人人喊打,恐怕早就跌下神壇了。


    現在,天衍宗隻是勉強維持體麵罷了。


    杜紅一路心事重重朝鷺澤飛去,掌門所在的山峰沒有人煙,隻有幾個負責灑掃的小弟子。


    她也沒有通報,橫衝直撞上了大殿,毫不客氣地坐下,朝著簾幕後的老頭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師兄!他尋芳蹤已經占了兩座山頭,憑什麽桃花穀也歸他?”


    曹明鏡好像是在焚香,一年四季三百六十天日日焚香,聞言慢條斯理道:“桃花穀種植蟠桃,尋芳蹤分管田事,他不管莫非還讓你來管?”


    杜紅氣得直接站了起來:“師兄,你老糊塗了?”


    “我可是你的親師妹,天香峰雖然沒管過田事,但他尋芳蹤的長老可是外來修士啊,你怎麽這麽不懂親疏遠近?當年師尊可是親口告訴你,做了掌門也要好好提攜師門一脈!”


    曹明鏡焚香的手一頓,雞皮似的臉抬起,一雙眼白多黑眼球少的眼睛望向對方:“……原來你還記得我是掌門。”


    杜紅一愣,還在想曹明鏡這話是什麽意思,忽然覺得喉口一涼,旋即便有難以忍受的劇痛感倏然生出!


    她下意識想要大叫,然而張嘴竟然便有大口鮮血噴湧而出,而她隻有口中可以發出喑啞的嘶吼,卻分明說不出任何一個字來!


    曹明鏡分明沒有動彈分毫,他一隻手握著照天鏡,另一隻手握著香篆,可他隻是這樣優哉遊哉地坐著,就硬生生用鏡光將杜紅的喉嚨給割開了!


    “嗬——嗬——你——!”杜紅捂著喉嚨,目眥欲裂,一步步後退,把屋子裏原本的裝飾品都撞倒一地。


    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她的朱砂蔻丹和雪紗法衣,觸目驚心。


    對於元嬰修士來說,割喉、斷肢之類的傷都是體外傷,有無數靈藥可以將養修複,不至死。然而對於已經是一峰之主的杜紅來說,這樣的痛,她已經許多年都沒有經受過了。


    而比起這種難以忍受的痛來說,心裏的震驚和恐懼才是真的。


    曹明鏡笑眯眯地望著自己這位驕縱師妹臉上驚恐的表情:“你這頤指氣使,肆無忌憚的脾氣早就該改改了,你還以為你是師尊最愛護的女弟子?”


    他顫巍巍站起來,枯瘦的身體一步步逼近,沙啞蒼老的聲音說出的話卻十分刺耳:“衝恒死了一百多年,早就無人可以護佑你了,師妹?你們隻是本座的狗。”


    他揮揮手,潑灑一地的鮮血就被除塵術清理,曹明鏡瞥了她一眼,露出一個笑容:“師妹受傷了,不如就在師兄這裏養傷吧,如何?”


    鷺澤的殿門徐徐關閉,殿外,一泓鏡湖平靜無波,連人影也無。杜紅還可以動,但她的喉嚨被割開,暫時無法發聲求援。輪法力,她也絕不是曹明鏡的對手。


    那一瞬,杜紅覺得這位垂垂老矣的掌門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一隻正被放血的雞。


    *


    秦秋水和司宏闊師徒倆在天香峰的洞府裏左等右等,就是沒等到杜紅回來,她下意識覺得有哪裏不妙。


    不待仔細考慮,秦秋水拿出一個儲物袋塞給徒弟,把他往門外趕:“闊兒,你現在馬上帶著門派信物下山去日月宗求助!誰叫你都不要回頭!”


    司宏闊揣著東西傻眼:“師父你在想什麽呢,師祖不會有事的,她可是元後修士啊,我們去日月宗求援幹什麽?”


    秦秋水急不可耐:“你不明白……還不快去!”


    司宏闊摸不著頭腦,他被自家師父趕著下山,急匆匆來到宗門入口處,卻還是來晚了一步。


    巨大的符文閃爍,在宗門八個方位分別落下一個金字印章,透明的結界緩緩升起,在頭頂匯聚成一個牢不可破的防護罩。


    飛鳥難入、攻擊無效。


    來來往往的弟子們全部停下了腳步,仰頭望著這恢宏的景象。


    “這是什麽東西?”


    “沒見識了吧,這是護山大陣!幾百年都沒開啟過的。”


    “什麽情況,是有敵人進犯嗎?”


    “怎麽回事!我出不去宗門了,我還有要緊的任務沒交呢……”


    司宏闊站在一步之差的門派白玉牌樓前,看著不少人在那裏捶打透明結界,卻怎麽也無法出去,忽然感覺到一陣心悸從胸口蔓延四肢。


    師父的預感沒有錯,天衍宗真的要變天了。


    護山大陣是守護宗門最強大最精密的陣法,共有例外十八層,唯有一宗掌門可以有鑰匙開啟。


    開啟一次大陣便要耗費萬千靈石,用盡陣盤積攢的靈力,因此門派密傳,隻有在生死存亡的關頭才能開啟護山大陣。


    曹明鏡口中默念著什麽,他將雙手從鷺澤邊的一塊巨石上收回,看上麵光華轉現,儼然是已經正式開啟了。


    殿角,還沒死的杜紅剛剛勉強止住了喉嚨的血,她震驚地望著籠罩住整個宗門的結界:“你瘋了嗎!這可是護山大陣,你現在隨意開啟,未來百年,天衍宗都無力應對外敵了!”


    曹明鏡哈哈大笑,他張狂地轉過身來,背後是無數金色符字閃爍在天空,須發飛揚。


    “門派最重要的是什麽?是掌門!”


    “本座身為天衍宗第一人,是門派的頂梁柱,如今本座手術將近,還有什麽情況是比延長本座壽數更緊迫的嗎?”


    杜紅愣住,嘴唇開合著卻說不出話,她渾身顫抖,拚盡全力想要往後退去。


    曹明鏡壽數將近這個事情,人盡皆知。其實按照道理,他早在幾十年前就該坐化了的,可這個老頭生生拖延到現在。


    大家以為是他修為高深、天道眷顧,現在看來……根本不是如此。


    杜紅臉色煞白:“桃花穀死絕了,莫非是你幹的。”


    曹明鏡透過手中的照天鏡,肆意欣賞全宗上下不同人的表情,隨口回答她:“他們能為本座修為添磚加瓦,是他們的福分。這也是你們的福分啊。”


    杜紅低下頭,不說話了,一滴眼淚從她眼角滑下。


    師父說過,護山大陣一旦開啟,宗門不進不出,十八道結界會保護所有人不受外敵襲擊。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曹明鏡根本不是為了抵禦外敵,他是在做一個囚籠,困住天衍宗上上下下所有的人。


    這幾千人,到最後都會成為這個元嬰大圓滿修士的養料。


    誰也不知道,天衍宗會毀在掌門手裏。


    「又二陽了,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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