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派大比之後,這件情詩引發的事就算被揭了過去。妹妹對哥哥懵懵懂懂的暗戀,還未有幸窺見天光,就被一場大風刮跑。


    這個時候霍忍冬竟然還在慶幸,她和戚慈不在一個門派,不必抬頭不見低頭見,他看不見她因為失戀而失魂落魄的樣子。


    而戚慈也沒有再追問她暗戀的小男修是誰。


    他們誰都沒再提起這件事,仿佛從未發生過一樣,生活照常繼續。


    時間一天天過去,霍忍冬每天都在數著黃曆,數著自己十八歲的那一天,但她又害怕這一天來得太快,收獲的會是他的拒絕。


    因此她每天都在擔心,擔心會聽到天衍宗傳出來小師叔突然成家的噩耗。不過還好,戚慈身邊並沒有什麽女修。


    日月宗依然有數不清的男修追求她,高大的、俊俏的,可她從未有過心動的感覺。在她眼中,這些男人都及不上哥哥半分。


    就這樣風平浪靜地過了兩年,霍忍冬十八了。


    她忽然害怕知道那個答案,於是臨陣脫逃,和宋瑜一起領了任務下山遊曆,這個時候她已經有築基後期修為了,堪稱進展神速。


    她們二人和日月宗幾名男弟子一起組隊,去往南邊狩獵妖魔,度化百姓,順便搜羅有修仙資質的孩童帶回門派。


    可到底是世事難料,在一處荒郊野嶺趕路時,他們偶遇一隻蟄伏在湖底的地階妖獸,是一隻有小島那麽大的鱷龜,偷偷吃了好多人。


    曆練小隊眾人經曆了好一番生死冒險才勉強將巨龜製服,救下了周圍的村落。


    戚慈聞訊趕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幾個小輩橫七豎八歪在地上,每個人身上都添了新傷,看起來頗為淒慘。


    霍忍冬肩膀上也有一處裂傷,是被龜爪蹭傷的,赤紅的一片翻開皮肉,在雪白肩頭顯得非常觸目驚心。


    她正咬牙單手撕開布衣,忽然麵前一暗,一個高大的男人如風一樣奔來,瞬間蹲在她麵前。


    霍忍冬目光驚訝:“哥哥,你怎麽來了?”


    戚慈一把摟住她,右手飛快點了幾處止血的穴道,目光將少女上下檢查了個來回,確定隻有這一處傷口,半是擔憂半是憤怒道:“我能不來嗎?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等我到?!地階妖獸豈是你們幾個築基期弟子能對付的!”


    霍忍冬被他嚴肅的眼神一震,解釋著:“可是來不及了,湖邊村子有一百多戶人家,我們若不及時出手,百姓們都要沒命。”


    戚慈注視著她,聲音低沉:“這就是你不把自己性命當回事的理由?”


    霍忍冬也知道是自己讓他擔心了,不由柔了聲音求饒:“哥哥,我這不是沒事麽……”


    戚慈臉色鐵青,一手小心翼翼剪開她肩膀沾血的衣服,一邊從儲物袋裏掏出一堆藥粉、紗布、清水。


    看著他認真的模樣,霍忍冬輕輕道:“哥哥,我不是孩子了,我已經十八歲了。”


    戚慈涼颼颼地瞥她一眼:“怎麽,這就翅膀硬了想飛走了?你在我這永遠都是孩子。”


    你在我這永遠都是孩子……


    雖然周圍的人都在勸他們別吵架,但霍忍冬聽不見了。她身體不適,心中冰冷。


    不管有多少人追求她,在那個人的心裏,她似乎永遠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是他需要照管的妹妹。


    這兩年,她經曆了多少次任務磨煉,就是希望自己可以讓他覺得成長、成熟,可戚慈卻明明白白告訴她,他永遠不可能把她當成一個女人看待。


    在男女感情上,女人的心思天生敏感、細膩,霍忍冬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場暗戀無疾而終,又因為身體受傷,傷口發炎,到了晚間就開始發熱了。


    她躺在臨時準備的移動洞府中,雙目緊閉,嘴唇微微張開,艱難的呼吸。臉頰、脖頸和四肢露出來的肌膚滾燙,通紅一片。


    迷迷糊糊中,隻感覺有一個人始終站在床邊,一會給她用涼毛巾擦拭手腳,一會喂她喝苦得掉渣的湯藥。


    那藥真的太苦了,她隻是喝下一口就覺得那股悲涼的苦味從口舌一直蔓延到心裏,眼淚就要落下來了。


    “苦,不喝……”


    她躲開那隻手,轉了個身想要窩到被子裏躲起來,結果一時間忘記了身上的傷,被牽扯時“嘶”地痛呼出聲。


    戚慈忙把她一把翻過來,控製在臂彎中:“做什麽?別亂動。”


    也許是他的語氣太嚴厲,懷中的少女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竟嗚咽起來:“好疼,好疼……”


    見她通紅著小臉還病著,卻一個勁的掉眼淚,戚慈終究是心疼的不行:“苦也得喝藥,忍冬吃不吃糖,哥哥有糖。”


    聽見朝思暮想的聲音,又被病痛折磨神經,霍忍冬雙眼迷蒙地看著麵前模糊的麵孔,忽然身子一歪,躺倒在他懷中,腦袋正窩在他頸窩裏。


    感受到少女因高燒灼熱的呼吸噴灑在頸間,戚慈有一瞬的停滯。他一手摟住她手臂,一手在懷中摩挲剩下的糖塊,猝不及防……軟軟濕濕的舌尖舔過頸側。


    “我喜歡你。”霍忍冬慢慢說,很委屈似的,又一臉紮進他頸窩,不抬頭了。


    “我都十八歲了,不要把我當成孩子……”


    這下戚慈頭都大了。他差點忘了這小姑娘還有一個兩年多的暗戀對象,而且她剛才竟然把他當成了那個人!


    他伸手想要把她扯開按進被子裏,小姑娘卻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哥哥,你能不能認真看看我……”


    聽到她夢囈般的呼喚,戚慈有瞬間的僵硬,他愣怔片刻,努力壓抑住緊張問:“你在喊誰?”


    “哥哥。”


    聽到她清晰的答案,一股戰栗從戚慈的後腰衝到天靈蓋。


    短暫的沉默後,戚慈忽然放開女孩,風一樣逃離移動洞府。他來到那還趴著巨龜屍體的湖邊,獨坐石頭沉思。


    淅淅瀝瀝的冬雨拍在他臉上,在雪白發絲間留下點點星光。但戚慈仿佛不覺得冷似的,他隻想清醒、再清醒一點。


    少女方才的話語一遍遍響在耳邊:我喜歡你。哥哥,你能不能認真看看我?


    女孩子柔軟溫熱的舌尖舔在他咽喉,好像連她熾熱的體溫都傳遞過來了。這樣的動作,她怎麽可能和別的男人做!


    戚慈發瘋一樣揉亂了自己的頭發。忽然感覺剛才被她觸碰過的皮膚麻麻的發癢,心口洶湧的也不知道是什麽衝動。


    他閉了閉眼,又轉頭衝進了移動洞府,見到床上的女孩還沉沉睡著,他那股被點燃的火苗卻好像被一把澆滅。


    她還病著,你打算得到什麽回答?……


    良久,他隻是坐在床邊,守了一夜。


    這一整晚,戚慈都在反複詰問一個問題: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他撿到她,養她大,是真心把她當成親妹妹。哪個畜生會對自己妹妹下手?對妹妹有非分之想?


    可他們終歸不是親兄妹。他一百多歲了,她才十八……


    戚慈痛苦地撓頭。


    翌日,霍忍冬的燒終於退了,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肩頭的傷已經好了很多,床邊卻沒有人在。


    昨晚發生的事好像是一場夢,迷迷糊糊的看不真切。


    直到走出移動洞府的時候宋瑜和她說,巨龜已經被收拾好了,門派來接他們的人已經快到,但戚慈先行離開了。


    “我以為慈惠道君已經和你說過了。”


    霍忍冬一愣,搖搖頭。


    此後一段時間,她再難見到戚慈的麵,也說不清是他躲她還是她躲開,明明來自兄長的關懷無處不在,她卻不想再麵對似的。


    有時候遠遠看見他站在門派大門前,她卻轉身離去,不想和他碰麵。


    修真界也有春節,在今年春年前,不少尚有家人的弟子都選擇告假歸家。霍忍冬不想見戚慈也不得不與他相見。


    黑衣白發的男人就站在門派的大柳樹下,來往弟子無不回眸看他。


    戚慈目光掃過一個個經過的人,最終鎖定在緩緩步出的少女身上。一段時間不見她好像又長高了,穿著一件天水色的法衣,腳踏珍珠雲履,風吹起她烏黑秀發,好像連花瓣和新葉都格外眷顧她的臉頰。


    望見四周那些目露癡色的男弟子,戚慈心情不好地皺緊眉頭。


    霍忍冬聘聘婷婷走至跟前,低眉順眼:“哥哥。”


    戚慈放出雷刑劍:“上來。”


    誰料她搖搖頭:“我可以自己禦劍。”


    戚慈一挑眉,視線鎖定在她麵上,分析她的表情:“這麽快就想跟我撇清關係了?”


    “不是,是我長大了,已經學會……”


    他咬咬牙,似乎掙紮了半天,忽然打斷她道:“不是說喜歡我麽?怎麽,現在忽然又不喜歡了?連禦劍都要跟我撇清關係?”


    霍忍冬心髒猛地一停,下意識抬頭看他,臉上滿是震驚。


    戚慈定定注視著她,聲音平緩:“那封情詩,是不是給我的。”


    想到暗戀被剖白的窘迫,霍忍冬瞬間就紅了眼眶,她雖然沒回答,但現在哪有不知道答案的道理。


    戚慈心疼得不行,伸手握住她肩頭,聲音喑啞:“喜歡上妹妹的我是畜生。”


    霍忍冬帶著哭腔:“我不是你親妹妹……”


    有一陣風吹來,將二人頭頂的柳樹吹得嘩嘩作響,在一片茂密的綠色柳枝裏,他們好像沐浴在海洋中。


    戚慈看著她,慢慢道:“那你現在還喜歡麽?”


    “若是喜歡,我就當這個畜生了,即使被天下人恥笑唾罵。若是不喜歡了,我就還是你哥哥,我們的關係一如既往。”


    聽出他話語裏的安撫,霍忍冬的心從來沒有跳得這麽快過,一滴淚落下她的臉龐,落在他手上。


    少女嬌羞的眼神望向他:“……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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