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這個雨夜。


    對很多人而言如噩夢般的雨夜。


    晚,十一點半。


    太守府的馬車於街上狂奔而過。


    後麵跟著一群身穿蓑衣的鹽丁,有的手持刀劍,有的手持銅鑼,有的騎馬,有的步行。


    無一例外,就是沒有舉火把的。


    就算舉起來,也會被暴雨澆滅。


    故此,舉起來又有什麽意義呢?


    就像麵色陰沉如水的揚州太守一樣。


    想發火,卻又不敢發。


    生怕明天自己也會步入漕幫的後塵。


    咬牙切齒半晌,苦笑道:“林老弟的氣運頗厚啊,不知是何等膽大妄為的賊寇,竟將這漕幫上下,揚州分舵內,四千七百三十五口人,盡數屠戮,我縣衙裏的捕頭聽見巡防打更者的回報,還不以為然,隻將此時當做尋常凶殺案看待,帶著幾個小捕快就過去了,回來時,褲襠都濕了半截,也不知這漕幫究竟招惹了誰,多行不義必自斃,讓林老弟你撿了這個便宜,好手段,好手段,當真好手段呐!”


    治下出了命案,任何一個當官的都難辭其咎。


    若下不舉,上不糾,倒還好,頂多是打點上下,浪費一筆錢財與人脈,可如今正在這個節骨眼上,當今聖上掌權之心可謂人人皆知,正需一場對外的大勝,方可從太上皇手中接管兵權,而揚州又是自古以來的富庶之地,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連他這種文官都聽說過這句話,聖上又豈能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追究他的責任?


    別扯了,好吧!


    輕則丟官,重則丟命!


    當今聖上正愁沒人跳出來,讓他殺雞儆猴呢!


    他一個小小的揚州太守。


    不敢惹招待過太上皇的甄家。


    不敢惹攜聖意而來的林如海。


    不敢惹那些凡事報團的漕幫。


    雖不敢自比管仲樂毅,卻也未做過那等荼毒百姓的爛事,兢兢業業的處理政務,遇到麻煩就和稀泥,隻是想幹到退休,怎麽就這麽難呢?


    甄家與漕幫對你林如海的夫人兒子下手關我屁事?


    你對甄家與漕幫的私鹽產業清查到底又關我屁事?


    咱就說,好歹都是同事。


    能在我這揚州地盤上搞事的人,除了你林如海,也就隻剩下甄家了,甄家又不可能對漕幫下手,就算日後因利益糾葛真的鬧掰了,那也是在你滾蛋後的麻煩了,且,除了你林如海,又有誰有這個能力,殺掉四千多人,還能把消息壓的密不透風,直至有人報官,我這個揚州太守才知道?


    這絕對是調兵了吧!


    而你林如海手裏絕對沒虎符!


    我太守府的府兵也絕不可能聽你的話!


    鹽丁又沒動過,他親眼所見!


    故此,這一定是聖上的手筆!


    你提前跟我通個氣,讓我知道聖上已下決心,要對甄家動手了,我這邊也好及時站隊,有這麽難嗎?


    林如海也品出了這位太守大人的埋怨與惶恐。


    心裏知道是怎麽回事。


    也暗自驚歎林朝辭的狠辣。


    此前,他還不太相信龍衛所言。


    隻是半信半疑的去叮囑了一下鹽丁。


    意思是,今晚可能有行動。


    沒想到,林朝辭還真是個實誠孩子!


    咋說咋做,也是真有能力!


    正因如此,他這個世叔也不能讓林朝辭這個世侄小看了,更不能掉鏈子,平緩的語氣中,帶著些許安撫人心的力量:“太守大人說笑了,子不語怪力亂神,這氣運之說又豈是我們凡人能說了算的,也許,真就是老天爺有眼,多行不義必自斃者,必當以此種死法償還罪孽,太守大人兢兢業業,將這揚州之地治理的繁華富饒,就算無功,也不該有過才是,且,人無完人,既然是人,就總會有失察的時候,太守大人能及時察覺這些過錯,並迷途知返,想必,便是這老天爺也不會將這些過錯怪罪到一個無心之失的人身上,太守覺的呢?”


    一番話裏,三層意思。


    說老天爺有眼,其實,就是承認聖上插手了,古代的皇帝又名天子,老天爺都看見了,兒子出手解決,不也挺正常的嘛,師父有難弟子服其勞,都曾是科舉人,學識還沒被就著飯吃了。


    說人無完人,其實,就是在隱喻這位揚州的太守大人——你這是無心之失,我也沒把你報告上去,隻不過是暫時的,這報告上如何寫就要看你後續的表現了,你也明白自己該怎麽做吧?


    說迷途知返,其實,就是在暗示這位揚州的太守大人,你還有回來的機會,別想拿什麽浮皮潦草的金銀忽悠我,咱們都是官場上的老油條了,想迷途知返,就看看還剩下什麽功勞能立。


    有些話,他是不能點明的。


    都有腦子,你自己去想唄。


    悟不到,或下不定決心,那也不能怪我不救你,對吧?


    揚州太守是個聰明人。


    不聰明的,也不會和稀泥。


    更不會十一點多拜訪林府。


    咬咬牙,剛準備表明態度,馬車的速度就一個驟降,差點沒把他甩個狗吃屎,不禁大怒,扯開車簾,怒噴車夫:“混賬,這路難道還不平嗎?”


    林如海也是一個踉蹌。


    剛準備說話,卻順著車簾的縫隙處,見到了幾百米外燈火通明、大量捕快正抬著什麽東西走出來、又將那些看不清是什麽模樣的東西、扔到涼棚中火堆裏的一幕,一口腥甜的涼風灌入車廂,隻是一瞬間,他就明白了那些東西是什麽。


    車夫也被嚇的夠嗆。


    一臉無辜的抬起頭。


    舉起馬鞭,用力鞭撻身下的駑馬:“大人您看,真不是小人的過錯,是這該死的畜生不知為何,就突然不走了……”


    這一打,駑馬不禁沒往前走,反倒是一個轉身,就準備打到回府,把這馬夫嚇的連忙勒住韁繩,這才堪堪將這匹馬中的逃兵束縛住。


    直至此刻。


    林如海才開口解圍:“太守大人,前方應當就是命案現場了,這些駑馬可能也是預感到了那邊是大凶之地,所以,它們是不會走的,就是把它們的頭砍掉,它們也不會繼續向前,還是讓我親自下去看看吧,我是這巡鹽禦史,一直以來我都在懷疑漕幫販賣私鹽,故此,我責無旁貸。”


    這位揚州太守頓時打了個激靈。


    林如海這是在點他呢——我一個巡鹽禦史都責無旁貸了,就為了查私鹽,你一個揚州太守,底下鬧出了幾千人的命案,確定不跟我下去查查?


    查出什麽,不重要。


    查的行為,很重要。


    故此,這位揚州太守隻好哭喪個臉穿上蓑衣,挪動著虛胖的身子,跟在林如海身後下了車,向不遠處彌漫著怪味的漕幫的揚州分舵走去。


    而後……


    相當不優雅的吐了……


    很多人都在這一晚吐了……


    捕快、捕頭、巡防、鹽丁、太守……


    還有自以為能抗住,實則沒抗住的林如海……


    求收藏,求評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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