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綠隻顧使喚秋月辦事,卻從沒許下過任何好處。


    二十兩銀子,足夠讓秋月冒著風險幫薑嫵一次了。


    秋月並沒有直接去揭發柳綠,而是裝作不小心讓許嬤嬤撞見這些飯菜,待許嬤嬤問起,她就支支吾吾裝不知道。


    許嬤嬤何等聰明,秋月不說,她也有的是法子去查。


    於是當日下午,柳綠就被許嬤嬤叫走,到了無人處。


    “我一向看重你溫良沉穩,如今怎麽也變成這副德行了?那好歹是少爺正兒八經娶進門的良妾,真算起來比尋常妾室還要高上一等,豈容你一個奴婢如此作踐?”


    許嬤嬤恨鐵不成鋼,數落了柳綠快一炷香。


    克扣衣食這種小家子氣的手段,虧柳綠用的出來。


    許嬤嬤苦口婆心的告誡:“你別看少爺如今冷落了她,但她遲早會複寵,若被少爺知道你幹的這些醜事,你以為你能免得了重罰嗎?”


    柳綠低垂著頭,一副認錯的態度,指甲卻不知何時掐進了掌心,眸底閃過厭煩和陰蟄。


    “我知道錯了嬤嬤,我是被她劃傷了臉氣不過才……”


    “薑娘子是什麽樣的人我還是知道的,你若不去招惹她,她豈會無緣無故劃傷你的臉?”


    許嬤嬤冷言冷語,可見是真的不悅了,“我私下把你叫來,沒當著其他人說你是給你留幾分臉麵,也就包庇你這一回,我告訴你沒有下次。”


    她說完話就走了,柳綠眼中閃爍陰毒,行了半禮,“嬤嬤慢走。”


    等許嬤嬤的身影徹底消失後,柳綠張口就辱罵:“呸,老不死的。”


    想讓薑嫵複寵?做夢去吧。


    “柳綠姐姐,嬤嬤不過是老糊塗了,才看不清如今在大少爺心裏您才是最重要的。”前幾天幫著柳綠給薑嫵送餿飯的丫鬟冒了出來,低眉順眼的諂媚。


    柳綠氣順了幾分,問道:“薑嫵這幾天在做什麽?”


    “聽說整天待在屋子裏看什麽書,也沒鬧,看著挺安閑自在的。”


    “哼,她倒是悠閑,裝模作樣給誰看呢?”柳綠充滿了戾氣,看不得薑嫵過的太安逸,就像在她心裏紮了根刺。


    “聽說她還對那些破書愛惜的很,上回我見到她把書不小心掉進了花盆裏,她竟也顧不得髒,直接拿衣袖去擦沾上的泥巴,看起來是心疼壞了。”


    “是嘛?”柳綠冷笑一聲,瞬間有了主意。


    另一邊,許嬤嬤領著秋月,親自去了趟薑嫵的住處。


    薑嫵早料到她會來,但還是問道:“嬤嬤怎麽來了?”


    “都怪我疏忽,竟不知有丫鬟擅作主張克扣您的用度,還望薑娘子莫怪。”許嬤嬤不想得罪薑嫵,但也沒把柳綠抖出來。


    柳綠是長墨院伺候的老人了,不止許嬤嬤,長墨院的大多人都難免會偏向她些。


    薑嫵洞察敏銳,麵上不動聲色也沒提柳綠,隻笑了笑:“無妨,嬤嬤事務繁忙難免疏漏。”


    許嬤嬤賠著笑,讓秋月趕緊把晚膳從食盒裏端出來。


    兩葷兩素一湯,是薑嫵這個品級該有的用度。


    “您不怪罪便好,以後就由這丫頭負責您最近的飲食。”許嬤嬤朝背後的秋月囑咐道:“灶房運送碳灰的辛苦活你就不用再幹了,隻負責灑掃東南兩座廂房,還有給薑娘子送每日的膳食。”


    “謹遵嬤嬤吩咐。”秋月受寵若驚,許嬤嬤這一番安排下來,她手裏的活不知輕省了多少。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薑嫵的關係。


    見沒什麽事了,許嬤嬤同薑嫵告退。


    薑嫵暗中給秋月遞了個眼色,示意她留下。


    待許嬤嬤走後,秋月才垂著頭道:“薑娘子。”


    薑嫵手搭在桌邊,若有所思的問道:“你來府上多久了?”


    “回薑娘子,三年。”


    “我這裏有件事,還是需要你幫我去辦。”薑嫵湊到她耳邊,低聲輕語了幾句。


    不知說了些什麽,秋月有些震驚地退開幾步搖著頭,“這事奴婢幫不了您,若被她發現,她那麽小肚雞腸,奴婢也沒法在府裏混下去了。”


    “五十兩。”


    “薑娘子……”


    “一百兩。”薑嫵又把一張銀票推到她麵前。


    秋月無奈,“這真的不是銀子的問題。”


    薑嫵看著她,忽然問:“我記得,你入府三年一直都是打雜丫鬟?”


    “正是。”


    “雖說許嬤嬤給你免去了一些活計,但打雜丫鬟每日的勞作依然辛苦,幹最髒最累的活拿最微薄的月俸,你難道不想再往上走一步嗎?”


    秋月交疊在小腹的雙手緊了緊,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薑嫵直接開門見山:“幫我辦了這件事後,我會把你要到我身邊來,做一等丫鬟,月俸三兩銀子。”


    她屋裏丫鬟不多,近身伺候的隻有紅鶯一個,她想再要個人輕而易舉。


    一等丫鬟……


    不僅活計輕鬆,還比她現在的月俸高兩倍多……


    秋月抵抗不了這樣的誘惑力,心一橫咬牙答應下來。


    “請薑娘子等奴婢消息。”


    薑嫵纖長手指端起茶杯,勾了勾唇,“恭候。”


    她始終相信沒有利益驅動不了的人,如果有,那就是好處給的還不夠。


    秋月離開,紅鶯從裏間出來。


    她先前一直在裏間整理收拾薑嫵的東西,疑惑地撓了撓頭,“奇了怪了,主子您那套天絲絹的襦裙怎麽不見了?”


    “不見就不見了吧,一件衣裳而已。”


    薑嫵這幅淡然又無所謂的態度讓紅鶯直欲哭無淚,“主子,那可是天絲絹,比奴婢賣了還要貴。”


    薑嫵放下醫書,不禁好笑,“那明日我就把紅鶯賣了,看紅鶯和天絲絹誰能賣的更貴。”


    “您還拿奴婢尋開心。”紅鶯羞惱地跺腳,“您屋裏該不會是遭賊了吧?”


    薑嫵看上去沒有起一絲疑心,理所當然的說道:“這可是國公府,怎可能會有賊?淨四處瞎想。”


    “您心也太大了……”紅鶯無奈,卻也不好說什麽,隻好先退下了。


    屋內安靜下來隻剩薑嫵一人,她似乎除了靜坐看書,就沒有什麽關心的事情。


    半個時辰過去,窗外偷窺的身影才漸漸消失……


    薑嫵臉上浮現深沉的冷意,把一個字都沒看進去的醫書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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