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周易,陳程攏共隻會幾句。居然愣是讓他找到了一句“合適”的。


    他說:“易者,勿日也。易老師又是九龍派的掌門。周易有雲:初九,潛龍勿用。初,第一位。九龍派的第一位即掌門。潛者,水、夫、日三個字構成。所以說九龍派在人多的水上,潛龍勿用,應該小心謹慎,否則隻怕有禍事。”


    他之前說了這麽多好聽的,現在為了往周易上硬套,嚇唬對方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易吉也沒有不快,而是認真聽了進去。以後執行得還不錯。隻是終究於幾年後的一天,在船上遇到胡斐和袁紫衣,最終變成落湯雞。方才想起陳程當初這句批語,更是對陳程信任有加。


    當然這是後話了。


    此時他頷首對著張征笑笑,顯然是對他找來的人極為滿意。張征也是樂見其成。他說:“陸小友此言,我記下了。”


    就在此時,忽一人說:“不是這位算命的兄台怎麽稱呼?”


    陳程聞言望去,隻見問話者是一位紅臉膛酒糟鼻的大漢。他記起昨日進門的時候,這人是三位韋陀門的英雄之一,便拱手說:“飛馬鏢局,陸科。”


    那漢子坐在下首,他環顧了一眼他的兩位同伴。另兩人顯然都是不想他繼續說下去的,隻朝他遞眼色。但他略一躊躇,還是說了出來:“我看你不像姓陸。”


    張征臉色變得不大好看起來:“楊兄弟,你這是什麽意思?”


    他以為這漢子是和陳程有私仇。他們有什麽恩怨情仇不關他們九龍派的事,可這要是在九龍派鬧起來,丟的可就是九龍派的臉了。原本這時也不該他來問這話。隻是這陳程是他選來易吉算命的,要是發生不快,他臉上也不好看。


    那楊姓漢子拱拱手:“張老師,今天不是我楊賓生事。而是我看此人圖謀不軌。”


    陳程皺眉。他與這人素不認識,若說是來尋仇的,隻怕不像。那麽就隻剩下一個可能了。


    易吉此時也是臉色不虞了:“這是怎麽個說法?”


    楊賓說:“易老師,我這是怕你們被這人騙了。此人不是飛馬鏢局的人,也不叫陸科,而是叫陳程。”


    陳程輕歎一聲,想來是他的畫像太出名了,竟然混吃混喝都能被人認出來。


    易吉皺眉:“陳程?是……”他看向張征,作勢詢問。他最近一陣都在關心自己的壽辰,江湖上的大事沒注意。陳程是幹什麽的,自是不清楚的。


    張征也皺起眉來,他比起師兄好一點,聽說如今湘地裏有這麽一號風雲人物,好像是搶了誰的寶物。不過他最近別有心思,也不太關心。


    楊賓見兩位主人都不置可否,以為是信不過他。他性子本就莽撞。否則也不會兩位師兄都勸他不要在易吉的壽宴上鬧出事來,他仍覺得自己既然是代表師父來祝壽,就有義務路見不平一聲吼。


    事實上,除非陳程真的被證明心懷不軌,否則易吉哪裏會感謝他?隻會覺得他有些煩人。


    他當即中懷中取出一張畫像,攤開在桌上:“各位請看,這就是今日在江湖上攪起風浪的陳程。他和這位自稱陸科的家夥,是不是同一人?那麽他潛入易老師的壽宴,又有何居心?”


    陳程也是無語,不知道對方腦補了個啥,不等其他人開口,便說:“不錯,陸科隻是我的化名。我本名正是叫做陳程。我此來不過是見到名震湘水的易老師大壽,過來沾沾喜氣罷了。之所以化名,不過是在下有些仇敵,不願現出本身而已。”


    楊賓冷笑:“你何止是有些仇敵,隻怕半個武林都是你的敵人吧?”


    此言一出,易吉和張征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陳程站起身,問:“那你是我的敵人嗎?”


    楊賓不屑地說:“我們韋陀門乃是少林分支,名門正派,不會覬覦你偷來的東西。隻是看不慣一個賊人,還以算卦為由,欺騙易老師。”


    他這麽一說,陳程還真有點不知說什麽好了。且不說對他的詆毀和鄙視,單說算卦,他還真是騙人。不過這說得好像別人算卦就真是窺見天機似的。那些人說的是真的麽?還不都是假的。誰又比誰清白?


    可這話卻讓易吉徹底惱火起來:“陸小友,哦不,我該叫你陳小友才對吧?”


    張征立刻大喝一聲:“好你個陳程,竟然騙到我九龍派頭上來了。怕是不知道這長沙武林,都是我師兄說了算嗎?”


    陳程知張征怕易吉以為兩人合謀騙他。所以被嗬斥了幾句也不著惱,這撇清關係的做法古今中外都是職場必備技能。江湖也不過是另類的職場,就像職場其實也是另類的江湖。


    所以他便拱拱手:“本人旁的不會,易經之理卻是略懂。若是信,那麽就信之。若是不信,在下也並無什麽好說的。隻是大家既然疑我,我便就此別過吧。”


    說完,他也不管張征要銀子,便昂首出去了。反正要銀子除了把張征拖下水,也沒有半點好處,估計也是拿不到錢的。


    好在他此前散播出去的傳言起了作用。大家也基本相信他身上沒有那東西了。更何況他若真帶著那東西按理應該躲起來才對,怎麽會大搖大擺過來吃席?所以也沒人阻攔他。隻是目送他離開。


    出來以後,他回到主廳,對著馬春花和曲非煙說:“我們走。”


    兩人略微有些驚訝,但見他說得認真,也不多問,立刻起身直接到了門口,問那十五要之前寄放的馬匹。牽了馬後,正要離開,隻聽後麵有人喚:“請留步。”


    陳程轉頭一看,卻是十七。他也沒見禮,隻問:“何事?”


    十七走近說:“老師讓我給兄台一點心意。”說著,便取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出來。


    其實這是因為易吉覺得怕這過江龍生事惹麻煩,意思意思打發陳程走的意思。這也是江湖人常見的做法。馬行空遇見強人時,這樣的事沒少做。


    隻不過數額剛好是張征承諾的一百兩。陳程還以為這是易吉因為算命送的禮金。進而以為易吉並沒有因為他化名前來而生氣,反而專門請人給他送酬金來,便對其印象不錯。


    其中的誤會自然是旁人都不知曉了。


    馬春花不知道內裏發生了什麽。不過陳程之前說過,今天算命算得好就有一百兩進賬,自然也是被誤導了。


    她見陳程泰然接過來,衝著十七客氣幾句就轉手遞給她。她心裏隻想著,若是陳程平素掙錢都這等容易,那爹爹絕不會對這姑爺有什麽意見。一想到此,心裏不覺又開心了許多。


    三人上馬出了長沙城,繼續南下。沒走多遠,他便看到身後多了幾個跟班,心裏略微奇怪。轉念一想,又都明白了。


    想來是陳程在長沙露了行藏,他又有身懷寶物的傳言。哪怕是現在甩鍋給了孫三霸,江湖人也不都這麽單純,自然是對他也不願完全放鬆的。


    這些人若隻是跟班監視,他倒不怕。因為他是真沒有這東西。所以他也沒有縱馬狂奔甩掉尾巴。當然,便是以他的騎術,真要縱馬,也跑不快。


    如此行了一陣,後麵盯梢的三五人,竟有十餘人之多。


    他們臨時起意趕路,夜晚也就沒有去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隻能夜宿郊外。他在馬春花的指導下一起生了篝火,歇息下來。那些盯梢者,也大搖大擺地就在他們不遠處生火住宿下來。


    他有過馬春花和曲非煙被綁走的經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可不敢在這些人的注視下真睡死過去。便讓二女先睡,他守夜。


    結果那些人隻是盯著他,並沒有什麽異動,反而早早地比他還先入睡。熬到月隱之時,他眼見安全,終於也和衣靠著樹樁睡去。


    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便在似夢似醒之間,聽到極其細微的腳步聲。如今陳程以道入武,五感俱佳,立刻心生感應,雙目綻開。


    已有一道勁風從黑暗中襲來。


    ……


    【配角傳】


    楊賓-《飛狐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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