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東西應聲而裂。


    原來是籠子的一角裂開了一條縫,好像他們的那一刀刀真的劈到了這個籠子一樣。


    王小苔的手從這個裂縫裏探進去,結結實實地摸到了白虎毛茸茸的頭頂。


    金北鯨目瞪口呆,這幾乎不可能。


    怨場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重現而已,他們能做的隻有看著,然後再去施法排解怨場主人心中的不平與憤懣。


    過去的事不可改變。


    這是常識。


    可是王小苔的手確確實實摸到了白虎的頭頂上,金北鯨甚至看見她還揉了揉虎毛。


    “瘋了.”


    金北鯨喃喃道,“都瘋了,書裏可不是這麽寫的。”


    王扶搖也伸手,摁在白虎的頭頂,為胡霞傳送了靈力過去,可是石沉大海,胡霞根本接受不到她的靈力。


    “救”


    白虎勉強睜開了眼睛,看著她們的方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能看見。


    白虎的胸腔劇烈震動,她努力從嘴裏掙紮著吐出幾個字來:“救救.”


    王扶搖點了點頭,她們一定會救她的。


    “救救他們。”


    胡霞說完了這句話就暈了過去,鮮血濡濕了雪白的皮毛。


    魚不知的靈力探去,搖了搖頭,沒救了,她早已是內腑俱裂,藥石罔效。


    王小苔的手扔停留在胡霞的頭頂,久久未移。


    “他們?誰啊?”


    金北鯨問道。


    “他們。”


    光神抱著胳膊,朝著一個方向揚了揚下巴。


    金北鯨回頭一看,嚇一大跳。


    在籠子之外,在他們身後,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了一大堆麵目蒼白,沒有任何血色的孩子,他們雙目全黑,瞳仁中不見一點白,直直看著籠子裏的白虎。


    每個孩子都隻有膝蓋高。


    金北鯨不禁打了個冷顫,這到底是有多少孩子?


    那些孩子穿著慘白的衣衫,麵容有不同尋常的沉靜,麵無表情。


    像是感應到了王小苔她們在看著他們,他們抬起了頭,和幾人麵麵相覷。


    雙方對視,都沒有任何動作。


    不遠處村民們似乎做好了決定,過來抬起了籠子就往村外走。


    王扶搖最後摸了摸胡霞的已經垂下的沒有起伏的腦袋,起身,跟了上去。


    “他們要做什麽?”


    金北鯨也跟了上去。


    王小苔抬起眼,說道,“旱骨樁,他們應該是要打旱骨樁。”


    “何謂旱骨樁?”


    “你有沒有聽過打旱魃?”


    金北鯨點了點頭,“聽過,旱魃不就是白毛僵屍嘛。”


    “要是遇到的話,一紙鎮靈符足夠應付了。”


    王小苔搖了搖頭,“那不是旱魃,最早的旱魃是上古神明,是黃帝的女兒,高高在上,仙氣飄飄,貴不可言。”


    “那打她幹什麽?”


    金北鯨不理解了,“再說旱魃不都是壞的麽?”


    “黃帝和蚩尤上古大戰,蚩尤請來風伯雨師縱大風雨,黃帝命自己的女兒魃下凡止雨,雨停之後又命女魃不得回家,先除水道,再通溝渠,等人間事解決好了再說回家的事情。”


    光神似乎也知道這段曆史,娓娓道來,他說話有種奇特的韻律,總是能讓人霎時間靜下來聽他好好說,“但是時光流轉,人們逐漸忘記女魃的戰功,開始覺得她麵目可憎,十分討厭,女魃在的地方總是幹旱千裏,便開始四處驅逐女魃,請神往北走。”


    “驅逐旱魃的方式有很多,暴曬,溺水,虎食女魃也逐漸不再是女神,而是惡鬼旱魃。”


    “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惡鬼。”


    “驅逐旱魃中最凶戾的就是打旱骨樁。”


    “胡霞又是白虎,歲犯凶神。”


    “他們會做一場祭祀,指認胡霞是冒犯旱魃的凶神,暴而磔之,以求旱魃息怒,神往北走。凡人認為這樣祭祀之後,此地從此可以風調雨順。”


    暴是指暴曬,磔是指千刀萬剮。


    在這無盡的黑夜之中,沒有太陽,自然有取代太陽的方法。


    村民們把胡霞抬到村外後,找了個地方,豎起來一個臨時的祭台,把胡霞放了上去。


    他們狂熱地進行著自己的儀式,每個人臉上都寫著渴望和瘋狂。


    這是一場祭祀,也是一場狂歡。


    村民們看不見,他們進行著祭祀的時候,那些孩子的怨靈就站在他們身後,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父母,看著這場狂熱的祭典。


    祭祀進行到高潮的時候,周孝玉接過村民手裏的火把,親自點燃了祭台,火光熊熊,吞沒了血淋淋的祭台,也吞沒了已經支離破碎的胡霞。


    黑夜亮如白晝。


    不屈的靈魂在烈焰中燃燒。


    直到化為灰燼,胡霞也沒能多說幾句話。


    她下山之後清醒的時間很短,這個人世給她的印象想來應該糟糕透頂,但她留給王小苔她們的最後一句話,依然是讓她們救救怨場裏這些徘徊不散的怨靈。


    直到胡霞被挫骨揚灰,這個怨場也沒崩潰。


    這根本就不是胡霞的怨場。


    王小苔她們就看著村民們手舞足蹈,宛若癲狂地慶祝祭祀大成。


    和他們在一起的,還有無數孩子的怨靈。


    他們齊刷刷看著這一切。


    他們是所有事情的見證者,或者說,他們是,親曆者。


    誰說這是他們第一次打旱骨樁?


    誰說隻有妖邪可以打旱骨樁?


    誰說隻有惡虎能夠吃人?


    村子之外,麥浪滾滾,金黃色稻田即將豐收。


    皓月當空,祭台上的火似乎蔓延出去,點燃了整片稻田。


    仔細再看,這分明也不是村莊和稻田,也不是大成村,更不是什麽周氏祠堂。


    碧血滿地,白骨撐天。


    這座村子原本就建立在累累白骨的墳場之上。


    村裏孩子們的失蹤,沒有凶手,因為這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人都是凶手。


    人人皆殺所愛,人人皆得果腹。


    即便沒有動手,也是袖手旁觀,為虎作倀。


    令人作嘔。


    “這到底是誰的怨場?”


    金北鯨有些不明白了,這個場景中,最大的苦主就是胡霞,可現在胡霞已經在打旱骨樁時灰飛煙滅,怨場卻絲紋未動。


    還有那群可怖嚇人的蒼白孩子,他們會是胡霞想要救的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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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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