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失神地跌跌撞撞走出常安寺,長期跪下導致他的膝蓋疼痛充血,一時還無法走的那麽流暢。


    司機在門口等著,看著少爺那般樣子,麵露詫異。


    什麽時候少爺都是沉穩的,何時像這般失魂落魄過?


    不過,司機很識趣地什麽也沒有提。


    “少爺,去哪?”


    司機問了一句。


    暮懷瑾緩緩搖了搖頭,他有些茫然,去哪呢?去哪可以洗清他一身的罪惡呢?


    答案是沒有任何地方可以。


    司機也不知所措了,就這樣站在暮懷瑾旁邊。


    此時,暮懷瑾的電話響了,他眼中慢慢燃起了希望,接通電話。


    “喂?淮遇,怎麽樣了?”


    電話那頭沒有說話,讓暮懷瑾內心中的不安逐步擴大。


    “淮遇?怎麽了?你說話啊!”


    “…懷瑾,我找到瑜兮了,你來吧。市中心人民醫院。”


    蘇淮遇的聲音有些沙啞。


    “好,我馬上就去!”


    掛了電話,暮懷瑾欣喜若狂,對著司機說:“快!市中心人民醫院!”


    司機不敢遲疑,立馬動身前往。


    路上,暮懷瑾坐立難安,他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腦中想著該如何向暮瑜兮道歉。


    這一路,似乎有些長。


    等暮懷瑾到達了醫院前台,果不其然看見了蘇淮遇的助手在前台候著。


    瞧見了暮懷瑾的到來,他立馬上前去:“暮少,這邊,我帶您去。”


    說著,他看著暮懷瑾的眼神帶著幾分同情,不過正處於激動的暮懷瑾並沒有發現。


    暮懷瑾跟著他走,越走越不對勁,他發現越走越偏僻,這裏已經極少有人了。


    “好了,到了。暮少,蘇少在裏麵等你。”


    蘇淮遇的助手恭恭敬敬地對他說。


    暮懷瑾抬頭一看,瞳孔猛地一縮,反著綠色光下的字赫然是“太平間”。


    這好似在暮懷瑾頭上澆了一盆冷水,他不敢置信地望著這三個字。


    他自詡學識淵博,此時卻好似幼兒園的孩子般,一瞬間就不認識那三個字了。


    他雙手顫抖地推開了太平間的門,裏麵修長的身影聽到身後的動靜,語氣淡淡的,沒有什麽起伏。


    “來了,來看看她吧。”


    語氣平靜,好似隻是在說一件家常事。


    暮懷瑾的步子有些混亂,短短的幾步路,似乎要走一生。


    當那張熟悉而又蒼白的臉映入他的眼簾時,所有美好的幻想在這一刻被打破。


    暮懷瑾怔怔地望著毫無生氣的暮瑜兮,張了張嘴,什麽也說不出來。


    蘇淮遇抿了抿薄唇,看向暮懷瑾,說:“我說了,做最壞的打算,這便是,最壞的打算。”最後幾個字,蘇淮安加重了語氣。


    “瑜兮死的時候是帶著笑的。”蘇淮遇推了推眼鏡,一字一句繼續說:“說明這死,對她而言,未必是一種解脫。暮懷瑾,你知道嗎?你知道屍檢報告是怎樣說的嗎?”


    蘇淮安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急:“上麵寫啊,她是胃癌晚期,這事兒,你知道嗎?”頓了頓,他嘲諷般的笑了笑:“也是,你也應該不知道,畢竟,在她死前最後一刻,都沒得到任何人的關愛,她不過是在孤獨中死去的一隻可憐的麻雀罷了,又有誰會在意一隻不起眼的麻雀呢,你說是吧?”


    蘇淮遇的話就像利刃一般,劃開人虛偽的外表,直插入內心。


    暮懷瑾沒有反駁,隻是聽著他說。


    他知道,蘇淮遇沒有一句是假話,那都是最殘忍,最血淋淋的事實。


    他捂著心口,呼吸有些急促。


    蘇淮安垂了垂眼眸繼續說:“暮懷瑾,你摸著良心說說,她活著的時候是真的活著嗎?”


    這話像是在暮懷瑾耳邊炸開一般。


    活著…是真的活著嗎?


    好像不是,她沒有了關愛,沒有了尊嚴,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木偶。


    隻有被生活劃得滿身傷痕,才會在死亡時露出解脫的笑容吧?


    暮懷瑾的淚水不知何時布滿了一整張俊臉。


    蘇淮遇大步離開這裏,在離開前他說了一句:“livingisnotjustliving.livingshouldbebrilliant.thereisnosuchthingasregretintheworld.(活著不隻是活著,活著應該是燦爛的。世界上沒有所謂的後悔)你知道的。”


    暮懷瑾捂住臉,淚珠從指尖流瀉而出,一聲聲低聲抽泣自喉間溢出。


    門外,暮父暮母以及坐著輪椅的暮安剛好趕到,也聽到了蘇淮遇的這句話。


    他們不敢相信,那個曾經笑容明媚的人就已經不在了。


    蘇淮遇看了他們一眼:“暮父暮母,請進。”


    請進入,你們女兒長眠之地。


    他們匆匆忙忙進去,看到的便是暮懷瑾低聲痛哭,以及毫無生氣的暮瑜兮。


    事實就在麵前,欺騙自己也不頂用了。


    暮母捂著嘴哭了出來,她的情感波動過大,再加上高血壓,讓她當場暈了過去。


    “媽!你醒醒!”暮安在輪椅上很急,卻沒有什麽辦法。


    暮懷瑾此時也從無限的痛苦與後悔中反應過來,忙喊醫生過來,等到暮母被拉去救治,暮父和暮安都去照顧她後,冰冷的太平間又隻剩了暮懷瑾和暮瑜兮。


    暮懷瑾怔怔的看著她的麵容,輕輕道:“我們來帶你回家了。”


    雖然,你再也聽不到了。


    暮母被及時搶救,沒有什麽大事,但暮瑜兮的死,無疑給這一家造成了巨大的打擊。


    火葬場。


    暮懷瑾等人眼睜睜看著暮瑜兮被火化,熊熊烈火愈發熱烈,如同當初的暮瑜兮那般,熱烈。


    葬禮上,從頭到尾,暮母和暮安都泣不成聲,眼眶都哭腫了,暮父眼眶紅紅的,落了幾滴淚。


    唯獨暮懷瑾從頭到尾都很沉默,也許,別人會以為他很絕情,但作為跟他從小玩到大的蘇淮遇清楚的知道,他現在滿腔的痛苦與悲傷。


    “把她的骨灰撒向大海吧。”


    暮懷瑾說。


    他低垂著眸子:“她應該會更向往自由的活著。”,緊接著他道:“freedancersinthewind.(風中自由的舞者)”


    “好。”不出意外,他的看法得到了同意。


    待著暮瑜兮的骨灰被一點點撒入大海,或許,在某種意義上,她也真正成為了…風中自由的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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