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行樓最低等的妓院,院裏的女娘質量不一定是最低的,命卻一定是最苦的,凡來了這裏的女娘,大多是被她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依靠,諸如父母、親友、丈夫,主家拋棄掉的,所以饒是有些浪蕩子願意贖行樓女子出去,這家妓院的女子都不是那些浪蕩子的首選。


    “敢問公子要贖誰?”打趣完遊溪,一見喜進入正題。


    “在我之前已有個劉公子來了,我與他是一路的。”


    “哦,原來又是為了我的乖囡囡青花啊。公子,既然是來贖人的,那行裏的規矩你都先知道了吧。”一見喜擺起架子,“說來,青花還是我們樓裏第一個被贖出去的姑娘,奴家也沒個準數,公子預備給青花多少贖身銀子啊。”


    “你先讓我見到劉公子。”


    昨日遊溪說,無論花多少錢,她都要將紅豆帶離魔窟,劉碩那時候更關心遊溪的傷勢和這幾日的遭遇,就沒和遊溪談便是不計代價的救紅豆出來,又該以多少錢打底。


    劉碩已經進來有一會兒了,肯定和一見喜談過價格,萬一遊溪說了個價,卻和劉碩的相差太大,以一見喜貪婪的性格,一定會再生事端。


    這裏還有個潛伏的江洋大盜呢,遊溪隻想趕緊走。


    “小公子,不急,奴家瞧您生的靈雅秀氣,那劉公子卻粗獷豪邁,你二人怕不是親兄弟吧,如今都來尋青花,可這青花隻有一個呀。”


    “鴇母,你隻消知道我與劉公子是一道的,我們都是來贖人的,至於我們贖了人之後的事,就不需你掛心。你就速速把劉公子和青花找來,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人,麻溜的過了籍契即可。”


    一見喜見遊溪嫩生生的,又已知曉她是個姑娘,便故意拿話激她,可遊溪也不是沒見識的,心裏主意定了就不會更改。


    兩邊一時僵持著,竟是誰也不肯先退讓一步。


    又過了會兒,到底是遊溪記掛紅豆,做出退讓之勢,“當初你收青花籍契的時候花了八百個大錢,如今我願意以八十兩,當初的百倍價格贖她。”


    當初遊三夫人就是想紅豆死,根本不在乎錢不錢的,這八百個大錢也是當時綁紅豆來妓院的遊府奴仆要的。


    “公子真是豪爽,以八十兩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行樓女子,奴家真是賺了……可奴家不答應。”


    遊溪一口氣說完價格,一見喜就笑的見牙不見眼,遊溪還以為能成,一見喜那邊卻突然峰回路轉,冷了臉。


    “這位小公子,雖說奴家這院子還沒有姑娘從過良,可前頭有百八十家院子呢,奴家在這裏生在這裏長,這行情價奴家可是曉得的。這幾年除了一個劉公子給了些許銀子,青花可從未給我賺來任何進項,而青花在我這裏住了四年,她吃的穿的那一樣不要錢,我給她用的胭脂水粉,頭油釵鬟,可都是頂好的。這八十兩,打不住。”


    胡說八道,紅豆除了籍契在老鴇手裏,又因為遊三夫人幾年如一日的步步緊逼,不得不住在妓院裏,不免花用了些妓院的東西,紅豆這幾年的衣食大多還是遊溪轉劉碩的手帶進來的,那些花銷有二兩銀子都是多的。


    遊溪知道一見喜是想多要錢,她現在也沒轍了,從她講出八十兩這個價格的時候,她其實就輸了一籌,但她沒辦法,紅豆之於她是很重要的家人,她不想跟買賣物品似的,和一見喜來回磋商帶走紅豆的價格。


    那太侮辱紅豆了。


    “那你想要多少?”


    “一千兩……金。”


    “一千兩金!你這是訛人!”


    遊溪前世的時候看過一些影視作品,裏麵的浪蕩子贖花魁動輒要千萬兩金銀,可以遊溪這一世的親身經曆來說,一個良家女子都可以被一捧米,一捆柴輕易換走,更別說一個賤籍女子了。


    這個時代,人被劃分為三六九等,買賣賤籍人口合法,自然而然的就有官府介入像控製米麵糧油的價格那般控製買賣人口的價格。


    饒是行樓這種地方的女子吃行樓的用行樓的,有些學琴棋書畫的更是花費不知繁幾,但也斷沒有鴇母敢開口找買家要這麽多錢,說句勢利眼的,這些人頂多也隻敢尋法子搜刮樓裏女子的私房。


    柿子指軟的捏嘛。


    “公子,你這話說的可就難聽了。”一見喜老神在在。


    遊溪真的被氣到了,努力深呼吸了幾次,才平複下來,“鴇母,你這院子來的客人往往花七八十大錢便可得進門來,而那些姑娘能在死之前給你賺到十兩銀子都是好的,我一次給你八十兩銀子贖青花,你怎麽都是賺的,倘若你嫌少,那我就給你湊個整,我給你一百兩銀子,咱們好商好量的把這筆生意做成了,誰都沒吃虧的。”


    “小公子,我已然報了我的價格了,一千兩金,一個銅子兒都不能少,倘若你嫌貴,那就請便吧,我一見喜還忙著呢。”一見喜說罷就要走。


    遊溪麵露著急,可是一千兩金,她也確實拿不出。


    倘若是一千兩銀,她還能想想辦法。


    許譯自發現遊溪怕自己,說話就冷冰冰的,態度也冷冰冰的,整個人宛如那家地窖裏偷溜出來的冰塊,但他其實一直在警惕四周,並將遊溪和一見喜的話聽的一字不落。


    很不巧,關於查物價的事,他們京兆府也有管理職權。


    一見喜算是自己找死,撞到許譯手裏了。


    許譯看著一見喜扭著腰胯,囂張得意離開的背影,皺起眉頭。


    四年前,他讓這家妓院換了個老板,沒成想,新換上來的這個也是個貪心的,既然這個一見喜不知好歹,那就在換一個吧。


    不過現在不是談這個事的時候,先把那個快哭了的小丫頭帶走,再抓獲被他們追蹤大半年的那個江洋大盜才是正事。


    許譯靠近遊溪幾步,壓低聲音說,“還記得這裏有什麽嗎?先跟我走。”


    經許譯提醒遊溪又緊張起來,一時竟忘了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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