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說:抱歉之前因為身體原因停更了一段時間。最近病情還算穩定,所以打算慢慢把這篇更起來。但還是因為身體原因,所以更得不定時也不定量,我慢慢更,大家慢慢看,不要催。但是歡迎捉蟲,歡迎討論。以及,從這一章開始就入v了,大家可以養肥了一起看,也可以跟著慢慢看。總之,放輕鬆,放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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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階館中香煙繚繞。飛霜進來往香爐中添了些“竹深不知處”。這香有股清幽淩冽的味道,用來提神有奇效。飛霜看著紗帳後對案沉吟的身影,有些擔憂,這已經是她第四次進來添香了。卻不見裏麵召喚送茶水食物,便是這樣枯坐,已經整整一個下午。


    “把我的琴拿來。”薛嬋的聲音從紗帳後響起。飛霜一愣,便見玉鍾轉了出來,看見她微微蹙眉搖頭,暗示她不要驚擾,自顧自地將竹幾上那張七弦琴從琴套中取出來。


    “是誰來了?”薛嬋靠在椅背上閉目凝思,聽力卻分外敏感,還是察覺到了。


    “是我,來給娘娘添香。”飛霜不顧玉鍾的阻攔,瞪了她一眼,繞過紗帳來到薛嬋麵前,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量,一邊輕聲道:“娘娘一下午連口水都沒有喝,可千萬別累著。”


    薛嬋睜開眼,目光仿若雪後初晴的天光,淩冽而孤絕。她在玉階館中一向待人溫厚,這般神色是從不曾有人見過的。飛霜隻覺心頭突地一跳,竟無力回視,訕訕垂首避開她的目光。


    玉鍾抱著琴進來,衝飛霜不讚同地無聲搖了搖頭,不動聲色地將她掩到身後,把琴放在薛嬋麵前的琴台上:“娘娘,你要的琴。”


    薛嬋卻又沒有了言語,目光從琴弦上一一拂過,像是陷入了深遠的回憶之中。良久才抬手撥了一下。


    這琴已經長久沒有人碰過了,琴聲又悶又澀,就連飛霜這樣不通音律的人也不由自主地皺了下眉頭。然而薛嬋卻不以為意,用衣袖拂去琴弦上沾染的浮塵,信手彈奏起來。


    曲子卻是所有人都熟悉的那支《關山月》。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彎,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高樓當此夜,歎息未應閑。”


    這是自那日薛嬋從鳳棲宮回來之後就無時無刻不在琢磨的句子。飛霜見她寫過,念過,甚至翻出過以前也不知誰畫的一幅關山圖來參詳。飛霜猜測這首詞中大概蘊著極深的因緣,隻是薛嬋不說,旁人也無法參透。


    “飛霜……”薛嬋彈罷抬頭,看著她突然問道:“你覺得這曲子講得是什麽事情?”


    飛霜萬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問道自己頭上,想了想試探地答道:“是講女子思念懷想遠赴邊關的丈夫?”


    薛嬋一時並沒有說話,信手在琴弦上撥弄,卻聽得出還是這首詩最後的兩句,“高樓當此夜,歎息未應閑。”


    飛霜見她這樣,心中忐忑起來,連忙笑道:“奴婢什麽都不懂,不過是順口胡說罷了,娘娘可別笑話。”


    “以前我也以為這首詩,是懷人思遠的閨怨詩,隻是這些日來反複咀嚼,倒覺得像是戍邊的將士遙想家中人對自己的苦思。”


    飛霜愣了愣,愕然與玉鍾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她笑道:“這倒也未嚐不可。總是天涯分別,兩廂思念吧。”


    薛嬋露出了一個極其淺淡曇花一現的笑容,隨即陷入了沉思。


    玉鍾拽了下飛霜的衣袖,兩人默默退了出來。


    一直到了屋外,滿庭薔薇幽香繚繞,清風徐來,一陣清爽。飛霜和玉鍾都不約而同地透了口氣。玉鍾埋怨道:“已經這樣不陰不陽鬧了好幾日了,姐姐何必又來讓她費神。”


    飛霜心念紛雜,也顧不得應付玉鍾,隻是說:“都是我不好,平白惹出這些事來。還煩你多照顧著,娘娘眼看著也就隻把你一個人當做心腹,你可千萬照看好她,別出什麽紕漏。”


    玉鍾本想說若不是旁人攪擾哪裏會出紕漏。話到了嘴邊終覺不妥,強行忍住,隻是點頭道:“姐姐放心吧,有什麽動靜我第一個就告訴你。”


    飛霜心神不寧地點了點頭,又囑咐了幾句片湯話,尋了個由頭說是要去馮淑儀那裏去問個安,也不讓旁人跟著,自己匆匆離開了玉階館。


    她行色匆忙,並沒有看見自己前腳出門,後腳小竹就敲開了玉階館的門。


    薛嬋聽見小竹來了倒是十分殷切,一麵命玉鍾將她引進來說話,一麵又趕著吩咐人去拿果脯茶點來給她吃。


    小竹倒是鎮定,饒是如此殊遇,也沒有半分受寵若驚的意思,坦然陪著薛嬋說了會兒話。轉眼看見桌案上那幅關山圖,笑道:“聽說前兩日陳王殿下專門打發人來給娘娘唱了關山月?”


    薛嬋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半晌才問道:“是貴妃娘娘也聽說了?”


    小竹低頭擺弄手中的汝窯八瓣蓮花杯,隻是說:“奴婢這樣卑微若芥子一樣的人,哪裏能做貴妃娘娘的心腹?”


    這回答蹊蹺得很,薛嬋不由朝玉鍾看去,見她也正一臉狐疑盯著小竹瞧,而小竹卻又一味摩挲手上茶杯不肯再多說一個字,心頭若有所動,吩咐道:“玉鍾,我記得前兩日吃過的玫瑰茄酸甜可口,你去泡些來給小竹嚐嚐。”


    玉鍾笑道:“娘娘真是對小竹厚另眼相待,有了好吃的好玩的,總惦記著她,也不怕我們幾個嫉妒。”


    薛嬋微微一笑,並不理睬。倒是小竹轉頭靜靜看了一眼,兩人目光交匯,各自心底清明。玉鍾見她明白了,便抿嘴一笑,轉身出去。


    屋裏就剩了薛嬋與小竹兩人。薛嬋卻又不急著追問,反倒低頭又去仔細研究那幅關山圖。小竹等了一會兒,輕聲說:“關山冷月,高樓歎息,千裏明月共此時。”


    薛嬋手指微微一顫,抬起頭來盯牢她,半晌忽而一笑:“鳳儀閣中還真是臥虎藏龍,個個不凡。”


    “奴婢……”小竹知道她心中始終有猜疑芥蒂,不說清楚沒辦法往下說,便硬著頭皮說:“奴婢來看過娘娘,總是回去會有人關問的。隻是那人卻不是貴妃娘娘。”


    “那是誰?”


    小竹搖了搖頭:“奴婢不能說。隻是請娘娘放心,這宮中若還有一個人能幫娘娘弄清楚這中間謎團的,也就隻有他了。”


    這樣的說辭自然不能令薛嬋滿意,她向後靠在椅背上,目光清泠,落在小竹的麵上,沉吟片刻,苦笑道:“你這樣說,我也不怪你。這宮中哪兒有那麽多風光霽月的坦蕩。隻是這個人為什麽要幫我?又打算如何幫我?”


    “來給娘娘獻唱的那幾個人裏,為首的一個叫齊黑嘎,早年就與令兄相識,為什麽要唱這首歌,這歌到底有什麽用意在其中,也許娘娘問他最明白。”


    小竹的回答刻意回避了薛嬋第一個問題。但這句話卻足以讓薛嬋心跳加速。她隻覺有血流從耳邊呼嘯而過,忍不住傾身向前,壓低了聲音問:“我要如何才能見到他?”


    一個是深宮的妃子,一個是邊郡的草民,他們是不可能見麵的。絕無可能。薛嬋問出話的同時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不想小竹卻說:“見麵絕無可能,可是若隻是隔著牆問答,也許不難。”


    薛嬋一怔,抬起了頭。


    玉鍾捧著泡好的玫瑰茄回來,剛到門口就見小竹已經從裏麵退了出來。玉鍾上前拽住她,笑道:“你好大的麵子,讓我給你端茶送水。”


    小竹也連連笑著告罪:“姐姐饒了我,真不是有意要勞動姐姐。姐姐受累,妹妹給你賠罪了。”


    “嘴上光說可不成,你要有點誠意。”


    小竹早知道她的用意,卻仍然裝著糊塗:“我前幾天剛試著繡了幅白貓貓兒,姐姐要是喜歡,就拿去裁個帕子玩兒吧。”


    “可算了吧,這種勞心勞神做出來的心血,我用了會折壽的。”玉鍾笑嘻嘻把玫瑰茄往小竹手裏一塞,“你先把這個喝了,別讓我白跑一趟。然後陪我到那邊兒去說說話。快走,快走。”一壁說著,推著她的肩將她帶到側屋外背陰處一個石桌旁坐下。


    小竹被她盯著,隻得喝了一口玫瑰茄,笑道:“哎喲,姐姐手藝好,這玫瑰茄比我別處喝的都香甜,酸味倒是淡了很多。”


    玉鍾立即抓住話裏的漏洞,問道:“你在別處也喝過?宮內府專門送來給娘娘,還當什麽好東西呢,原來連你都喝過。”


    小竹一怔,抿嘴微微一笑,再不吭聲。


    玉鍾這才問道:“剛才娘娘都跟你說了什麽?為什麽要把我打發開?你可要老老實實跟我說,不然的話……”她促狹地一笑:“我就要弄明白你那玫瑰茄是從哪裏偷喝的了。”


    “好好好!”小竹似是被她催逼得無奈,麵上緋紅低下頭去:“你就別問那些零碎的事兒了,剛才娘娘就問了我一句話。”


    “哪一句?”


    “她問……”小竹四下裏張望了一圈,這才壓低聲音:“娘娘問我在鳳儀閣中常見什麽人去?”


    玉鍾一愣,不明所以:“問這個有什麽要回避人的?”


    小竹幾乎不敢看玉鍾的眼睛,囁喏地又悄聲補了一句。她聲音太低,玉鍾幾乎沒有聽清楚,要過了一小會兒才回味過來,小竹說的那句話是:“娘娘問的是玉階館裏什麽人常去。”


    玉鍾有些恍惚。薛嬋在她眼中看來,是個沒有經曆過什麽風浪,也不見得有太多心機的人,卻沒想到如今竟然有這樣的城府。她心中有些發虛,發現自己一時竟然看不透她了。


    心神不寧地放走了小竹,玉鍾一邊慢慢思索,一邊往回走,不料到了前院卻見照壁鬼鬼祟祟地往外走,她一把拽住照壁問:“你做什麽呢?”


    照壁急著走,也不跟她兜圈子:“娘娘找你呢,你躲到什麽地方去了?你快去吧。我還有事。”


    “什麽事?”


    照壁衝她笑笑,掙脫手腕,匆匆出門。玉鍾心頭疑雲大起,追著她出去。


    這一日風輕雲淡,草木還沒有到最繁盛的時節。遠遠看得見小竹藍色的衣裙從花叢中閃過,而照壁遠遠綴著,竟是在跟蹤小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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