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他有些迷茫。


    帝江知道,如果解封山海經失敗他們可能會麵臨什麽樣的後果。


    本以為自己無牽無掛,出山海經這幾年,也玩夠了,好像沒有什麽好遺憾的。但真的到了這一天,帝江發現,他在山海星球已經有了眷戀,他在那一刻想到了一個人——陸雪妍。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人類。


    但在山海經沒有徹底解封前,帝江不敢去陸雪妍,他怕解封失敗,如果失敗了,他可能會消失。


    等山海經真的成功解封,帝江就去找陸雪妍表了白,跟她在一起了。


    其實……


    帝江想,他其實也很想知道,陸雪妍長什麽樣子,不僅如此,帝江還想知道,這個世界長什麽樣子。


    但他明顯做不到。


    忽然間,他一個鯉魚打挺坐在床上,精神海中浮現一個想法。


    這個想法不止一次出現在自己精神海中,但又一次次被自己摁下去。


    這一次,這個想法始終壓不下去了。


    他離開家,找了山海園的妖怪,說了自己的想法。


    “你說什麽?你要塑容?”木影一向平和的臉色都有了變化。


    “你是瘋了吧你?”青耕也瞪眼看著帝江。


    這小子在發什麽神經?


    暮年也蹙了眉,“你在開玩笑嗎?”


    帝江坐在椅子上,很認真地說道:“我是認真的,沒有在開玩笑,我就是想要塑容。”


    “你不會不知道塑容有多危險吧?你多少先祖是毀在這個方麵的!”青耕真想要剖開帝江的腦子,看看他腦子裝的是什麽……


    哦,差點忘了,帝江無首,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腦子。


    帝江沉默了一會,“我當然知道,我也是認真考慮過的,我想要一張臉,我想要真正看看這個世界到底什麽樣子,我也想別人記住我。”


    “這不是我一時的想法,曾經山海界存在的時候,我就有了這個想法了。”帝江垂眸。


    塑容其實並不全是因為陸雪妍,他一直都有塑容的想法,隻是從來沒有提出來過。


    因為他知道,他們帝江一族天生無首,想要擁有一張專屬於自己的臉,就相當於是在違背天地規律。


    隻要他消失在一個人麵前,那個人轉頭就會忘記自己的臉,聽著挺好玩,但覺得好玩隻是一時的,這是一個很讓他鬱悶的事情。


    從前很多族中前輩還用這個特性去做壞事……


    就連帝江自己也有用這個特性做過不少小小惡作劇。


    都說他帝江沒心沒肺,其實他有時候也會因為這個事情感到挫敗,就像陸雪妍因為記不住自己而不開心,他也有過很多這樣的不開心,隻是被自己刻意去遺忘了。


    當這些不開心統統被翻出來後,一直壓在心底裏的想法就按耐不住了。


    塑容這件事情,是他在傳承記憶裏麵知道的,但是傳承記憶的內容就是要告誡帝江一族,塑容危險,不可嚐試,稍稍有一點不慎,就會出事。


    要把塑造出來的臉鏈接到自己的精神力上,是一件非常困難且痛苦的事情,如果不成功,輕則精神力崩潰變成植物人或者傻子,重則喪命。


    “你們帝江一族真的是……”青耕不禁搖頭。


    或許就是沒有什麽,就渴望得到什麽,她在山海界其實聽說過不少帝江一族塑容的事情,嚐試塑容的不是瘋了、傻了就是死了,極少有成功的例子。


    甚至有些極端的,就去奪走人類、妖怪的臉,鮮活、真實的臉能更容易讓他們掌控,但是這違背天和,容易遭報應,並且這樣的臉並不能使用很久,隔一段時間就會變質長出屍斑、發出屍臭、一點點腐爛。因此,這樣傷天害理的方法,是帝江一族的禁術。


    “木影前輩,你們幫幫我吧。”帝江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哪怕我最後變成一個傻子、或者死了,我也絕不會怪你們,這就是我的決定!”


    “你要真的傻了、死了,雪妍怎麽辦?”歲雲說道,“她是你的女朋友,你要是塑容失敗,我們怎麽跟她交代?”


    “是啊,你真的不好好考慮考慮了嗎?”木影勸說道。


    “是我對不起她,我明明知道我自己身上有這樣的特性,卻招惹了她。”帝江的心也有些亂。


    “我會提前留一封信,如果我失敗了,那你們幫我把信交給她吧……”他眼神中閃爍著堅定的目光,“我已經下了決定,請你們幫我。”


    木影看著這個小輩,歎息一聲,“你先回去吧,我們商量商量,這不是什麽小事情,我們需要好好討論討論。”


    既然已經下了這個決心,那他也阻止不了,能做的就是想辦法幫他達成心願……


    他們要是不幫忙,帝江或許私下會偷偷嚐試,那才糟糕呢。


    木影活了這麽多年,很清楚臉對於很多帝江一族來說,就如同一個執念。


    他們生於這個天地,卻看不見這個天地的景,他們如果心中有了所愛,卻相互記不住對方的臉……


    帝江點點頭,“那我先回去了。”


    等帝江離開,青耕看著木影,“前輩,我們真要幫他?萬一失敗了怎麽辦?”


    木影寧靜地看著青耕,“不幫還能怎麽辦?他都下決心了,我們不幫,就看著他自己試不成。”


    青耕無言。


    沉默了一陣後,青耕喃喃道:“他父親就是因為想要塑容才去世的,他就不能引以為戒嗎?”


    帝江族有一個神格,擁有此神格的異獸,神名就喚作“帝江”,其餘隻算是帝江族,不能取名帝江。


    上一任神格主死去,就由現在的帝江繼承了。


    明明知道自己的父親就是因為這個死的,帝江卻還是想要塑容。


    青耕不是帝江族,不太懂帝江族的想法。


    “我們去找找厲妄和胡安吧,看看他們有什麽好辦法。”青耕抿唇,“現在星際科技如此發達,或許會有更好的辦法呢。”


    “真是不讓妖省心!”青耕環胸。


    歲雲瞧了青耕一眼,她知道,其實青耕一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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