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晴天聞言目有愧色。


    “從前殺妖,隻因看到了妖之惡,妖之凶殘。師傅對妖深痛惡絕,我亦深以為然。


    可端清讓我見識了妖之善,妖之天真。才恍然明白,大道三千,茫茫無際,是人是妖,皆有天道,是非善惡,唯心而已。”


    程沄頷首:“前輩說得在理。”


    在心中豎起大拇指,這姐有覺悟啊!


    在天楚禦妖門派遍地的地方,很難有許晴天這般說出妖有妖道、人有人道掛的人了。


    當然,程沄覺得這是許晴天受端清影響頗深的緣故。


    要知道許晴天當年可是出了名的殺妖達人,金灼不二傳人啊。


    許晴天這算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可對於金灼來說,她這徒弟的禦妖想法與之大相徑庭,難怪她那麽生氣。


    程沄再次為自己拒絕金灼收徒點讚。


    不為其他,金灼要是聽說她是半妖的事,不論真假,怕是二話不說就把她滅了。


    “那次可是你初次化作妖身?”


    “呃,算是吧。”


    程沄化妖的情況很複雜,並非是簡簡單單的半妖,但她不想解釋。


    察覺到程沄籌措不安,許晴天安慰道:“其實這數千年來,半妖在天楚並不在少數,除了中洲半妖一經發現都會即刻被處死之外,其餘四境還是有半妖一席之地的。”


    程沄慶幸,好在她沒穿到中洲,否則出場即下線,喜提穿越體驗卡一張。


    “那他們都去哪了?”她來了這麽久,除了阿瑞還沒碰到過什麽半妖。


    “小部分如你這般隱藏身份,在天楚四境遊蕩。更多的則是去了北淵海域,那裏曾是妖修領地。


    若說如今這天楚還有什麽地方是半妖天堂,那便是北淵霓虹城,隻因霓虹城城主便是半妖。


    若你以後身份暴露無法生存,不妨去那個地方吧。”


    北淵海域,霓虹城是吧?


    程沄記下了。


    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去那裏見識見識。


    “前輩當初可是要讓阿瑞去那個地方?”


    許晴天點頭:“原是這般打算的,天地之大,總有他的容身之處。可現在說這些都已晚了。”


    程沄了然點頭,阿瑞如今連半妖也不是,他隻是一個魂體。


    “我聽書上說,西極曾有門派以冥入道,亦能求長生。”


    許晴天顯然也已做了這諸多工作,道:“此番我回仙啟,便是為尋此道法,可惜浮塵殿早已湮滅,冥修也已絕世。”


    “浮塵殿?與如今頻出邪魔的浮生殿有何關聯?”


    許晴天輕蔑一笑:“不可同日而語。萬年前,浮塵殿能與嗜血殿、合歡殿、修羅殿,並稱西極四大魔宗殿,其實力可見一斑。


    浮塵以冥入道、嗜血殺生成仁、合歡魅惑於世、修羅以魔入道,各有各的道。


    可經曆人妖兩族動蕩,修羅殿帶領天楚大半魔修入了魔界。


    嗜血殿與浮塵殿互相廝殺數千年。反遭浮生殿趁虛而入,雙雙滅門。可謂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合歡殿南遷逃過一劫。


    自那之後,浮生殿於西極風頭一時無兩,可恨他們虐殺成性,樹敵無數,這才惹得西極諸多門派聯手將其剿滅。”


    短短幾句,便道盡了西極這萬年來的跌宕起伏。


    風雲跌宕數萬年的頂級門派早已不在,如今的西極已是禦妖門派的天下,那些過往如煙而逝。


    程沄明白,曆史的洪河隻會滾滾向前,那些曾經的輝煌隻不過是如今人們口中的可惜,可歎罷了。


    “說的遠了,我回到仙啟,皆是為了瑞兒。師傅對妖憎惡之極,我不能讓端清陪我一起回來,才作那番姿態。”許晴天輕歎一聲。


    程沄恍然,問道:“端清前輩不曾告訴過你阿瑞以魂體轉生,前輩你是如何知曉的?”


    許晴天失笑:“母子連心。我怎會不知?”


    程沄啞然。


    端清以為許晴天傷心欲絕,一直遲遲不敢現身,就怕她再受刺激。


    而許晴天孤身一人回城,亦是不想連累端清陷入險境。


    二人此情,天地可鑒。


    程沄深以為憾。


    “那日打傷你,非我所願。今日鄭重向你賠禮道歉,還望你不計前嫌,原諒我的不得已。”許晴天說著竟低頭一禮。


    程沄一驚,事情過去了那麽久,竟沒想到還能聽到道歉的話。


    那日眼神冰冷出手擊傷她的,與麵前這個滿懷歉意的女子,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許晴天?


    許晴天看得出程沄的遲疑,慢聲道:“有些事情,恕我無法相告。但那日我若不那麽做,你定不能活著走出那處沙堡。”


    “為何?”


    照許晴天這麽說,還不成打傷她還是在救她?


    “師傅為人,我再清楚不過,她送你來,隻是想試探我。那日我察覺到她就在沙堡之外,才出此下策。


    如此,師傅認定我心智受損,對我不再那般戒備。


    二來,我本打算趁機將你換下,也免得你日日困在沙堡。可不想你——”


    嗬嗬,怪我傷好的太快咯?


    許晴天是打著一舉兩得的主意,可她忽略了那時的程沄還是個凡人,若非靈福草護身,那一掌過後,躺在那的就是一具屍體。


    程沄眼神微動,或許當初的許晴天壓根不在意她的死活,隻要能消除金灼的戒心,她一個小難民的性命根本算不得什麽。


    現在對她這般禮遇,程沄瞥了一眼阿瑞,隻能說她還有利用價值。


    程沄不想把人性揣摩得那麽惡劣,但願這都是她的自以為是。


    “你收下此物,你我之間的誤會一筆勾銷,可好?”許晴天再次將血玉遞到程沄麵前。


    這次,程沄收下了,不收下還能咋地?


    告訴她自己心存怨恨,早晚要尋她報這一掌之仇?


    就算她真這麽想,她也不能表現出來不是。


    收下血玉,皆大歡喜。


    許晴天這才站起身來,突兀的將阿瑞往程沄懷裏一送,而後閃身到她身後,麵對著月牙泉。


    寒風一陣襲來,泉水再起波瀾。


    程沄心中一動,迅速起身隱去身形,消失在原地。


    月芽泉畔,許晴天一改之前柔和,麵色變得沉重。


    “師傅,您還是找來了。徒兒等你許久了。”


    話音剛落,湖麵上金光大盛。


    金灼踏水而來。


    許晴天如臨大敵,暗自傳音程沄。


    “我拖住她,你快走,看在你與阿瑞同是半妖的份上,還望將他平安送到端清手中。”


    好吧,程沄苦笑,她果然是還有這貼身保姆的價值。


    “前輩,保重。”


    程沄不敢多說什麽,迅速閃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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