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學專門派了一輛馬車送秦川回去。


    小倩自然是坐上王府的馬車,至於王孚,肯定今晚不會回家了。因為再過段日子,王孚的娘子便要省親歸來,王孚可不得趁著這段時光,好好瀟灑。


    為此王孚打心眼裏感激秦川,若非秦川轉移走小倩的注意力,王孚肯定得成天圍著小倩打轉呢。


    說到底,小倩還是個豆蔻枝頭的少女,正是貪玩的時候。


    回到王孚,小倩隻是在丫鬟阿碧的服侍下更衣,不急著洗漱休息。燈火如豆搖曳,白日裏秦川見過的屏風刺繡,已經搬到小倩的廂房裏。


    經曆過夜裏那場熱鬧,小倩怎麽也是睡不著的,可惜阿碧早已魂不守舍、哈欠連天。


    小倩也不好強自拉著阿碧聊天,告訴她秦川的才氣多麽地高。


    小倩托著下巴,好生煩惱。


    “留仙哥你有才氣是好事,可不用高到這種程度啊。”小倩喜歡秦川的才氣,可不希望秦川如此有才氣。


    哎,都是表哥的錯,要不是表哥,她就不會認識秦川,便不會那麽煩惱。


    “你們說是不是啊,杜冰雁姑娘、李玉湖姑娘。”小倩對著屏風上畫裏的美人喃喃低語。


    不知她是不是眼花了,屏風上兩位姑娘居然眨巴了一下眼睛。


    小倩揉了揉眼睛,發現畫沒有任何異樣,肯定是她眼花了。


    哎,她的心事,阿碧肯定不會明白的。


    可是小倩的心事,杜冰雁、李玉湖肯定明白。


    但她們都隻是故事裏的人啊。


    怎麽能和她聊天、訴說各自的心事呢?


    一想到心事,小倩覺得身子有些發熱,臉有些發燙。


    阿碧已經眯著了眼。


    小倩不忍叫醒她,吹熄油燈,給倒在小榻上的阿碧加了一層衣服蓋上,然後輕手輕腳地回床上睡覺了。


    夜裏有夢,小倩夢見自己坐著杜冰雁、李玉湖一樣款式的花轎,她滿心歡喜地出嫁,可是路上陣陣陰風襲來,把迎親的隊伍衝散,有人大叫著,是鬼王來搶親了。


    小倩從花轎裏出來,一直往前跑啊跑,身後一直有陰森森的風追著,直到她來到一處懸崖。


    身後的陰風越來越寒冷,她不想落到鬼王手裏,狠心朝懸崖跳下去。


    一聲尖叫,小倩從床上驚醒,滿頭冷汗,自此生了病。


    …


    …


    龍王廟會結束後的第二天,陵州城起了一場十年難遇的大霧,但秦川起得很晚,他這一覺睡得很足。


    等秦川起來時,明媚的陽光在霧氣裏湧動散開,好似要把陵州城化為壯麗的仙境。


    清清早已給秦川準備好新的衣服,打來熱水洗臉。


    她怕火,可不沾在身上便沒事,還是可以忍一忍的。


    清清知道公子可以洗冷水,但人類總是喜歡熱乎乎的東西,那是天性。在龍宮的留影珠提到過,人族自從能操縱火焰後,便和世間萬靈逐漸拉開了差距。


    對於修士而言,有一樣東西十分重要,那就是真火。


    有太陽真火、太陰真火、三昧真火……


    這些火焰,大多是妖類的克星。


    至於人族掌控的普通火焰,使普通人類都得以借著火把、火堆在夜裏驅趕野獸,得到一個安全的處身之地。


    黑夜對於世間萬靈,皆是十分可怕的存在。


    唯獨人族可以利用火焰,驅散夜晚的恐怖。


    人族是多麽得天獨厚的種族啊。


    人身難得,正法難聞。


    即使龍族這樣的天生貴種,也是要變化人身的。


    秦川見清清打了熱水,便仔細洗了一把臉。他說過清清可以不燒熱水的,可是清清如此做了,秦川心裏還是有些高興。


    秦川與人之間的交往,往往不在於身份高低,更看重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其實旁人身份高低對他而言有什麽用呢?


    即使提學那樣的高官,說句不客氣的話,跟秦川這樣的長生種也是沒有可比性的。


    總之,他結交的朋友,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是不如他高貴的。


    那是仙和凡的區別。


    既然如此,秦川其實對人總有些這個時代難有的平等味道。


    因此清清才會心中疑問,秦川為何會在乎她一個奴婢的感受。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大抵如此。


    非是不仁,而是無有仁。


    實質已經脫去了世俗禮法裏“仁”的概念。


    禮法的仁是一種世俗的枷鎖,也是一層保護殼。


    如果沒有絕對的實力,脫離這種世俗規則,那是危險的。


    秦川本質上脫離,行為還是遵循世俗的邏輯,正如道經所言,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


    洗漱完,清清還想給秦川梳頭發。


    這是一件麻煩事,可清清卻很喜歡,大概這樣她才更有存在感,更有用,住在這裏才更安心。


    秦川沒有讓清清梳頭,因為他今天不用出門,而且梳頭的時間拿來練功不好嗎?


    清清不會違背公子意願的。


    她的本質還是要討好公子,免得被趕走。


    秦川倒是喜歡清清的小心翼翼,有分寸,還不會嘰嘰喳喳地說話,不吵鬧,相處久了,手語眼神即可交流,多好。


    他活動了筋骨,沒有打拳,而是在院子裏找了塊石頭,盤膝打坐。


    今天的大霧很是持久,在日光照耀下,總是不散。


    秦川搬運氣血一周天,外麵響起腳步聲。


    清清卻仿佛有感應似的,告訴秦川,“公子,是秦四爺來了。”


    因為秦方成為了水使,得自龍君的神道氣息濃烈,身為水族的清清自然而然感受到了那股威嚴存在。


    這是本能。


    “開門吧。”


    這次秦方不是提著水桶,而是托舉著一口大水缸,等清清開門,他將水缸抱著,放入院子裏。


    秦川笑道:“你老現如今清健遠勝往昔了。”


    秦方拱手一禮,“川哥兒,我能有今日,實是托了你的福。我也不瞞你,想必你也知道了,昨晚臨川畫舫的貴人正是禹江龍君,我如今做了他麾下水使,往後咱們分屬人神兩道了,今後或許再不能見。我在龍王廟留了一點東西,你若看得上便去取了吧。這是昨夜你要的一尾黃魚,我見你這院子還少了一個水缸,便做主給你送來一口。當然,也是因為這一尾黃魚,體格不小哩。”


    “如此,那就多謝你老了。”秦川拱手相謝。


    秦方隨即飄然離去。


    來時身濁體也濁,去時身輕體也輕。


    若秦川隻是個普通人,昨夜那張白紙,便能幫他邁入神道,享得凡人不可及的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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