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護衛行動迅捷,半柱香過去,便把黃四帶回到府衙裏。


    “小民黃四,拜見大老爺。”


    周知府並不廢話,直接當堂審問黃四。


    在周知府的嚴密審問下,黃四很快招認了自己的罪行。


    而且此事還牽連起另一樁命案出來,令在場眾人,都不由感到震驚。原來死者綠娥並非黃四的原配。


    綠娥本是一個知書識字的女子,並且長得十分豔麗。家裏住得離黃家大宅不遠。她母親一向跟人說,“將來女兒一定要嫁給門庭和風采像黃夢那樣的人。”


    黃四曾無意中見到綠娥一眼,為其著迷。又聽她母親說過那樣的話,心裏生出邪念。他將自己原配妻子騙去井邊看東西,順手將其推進井裏。謊稱妻子失足落在井裏。


    又用黃夢做過詩的那把扇子,設計將綠娥引出來,壞了綠娥清白,因為發生這樣的事,綠娥家裏覺得丟臉,連夜將綠娥嫁給黃四,都不曾辦過喜宴。


    可他知道綠娥是自己用手段騙來的,心裏總是疑神疑鬼,成婚沒過幾日,他從外麵回來時,發現一個男人戴著家裏的貂皮帽子睡在床上,惡向膽邊生,立時去拿刀將床上的男子砍死。可是事後一瞧,才發現男子就是綠娥。原來綠娥怕冷,睡覺的時候將貂皮帽子蓋在臉上。


    黃四疑神疑鬼下,怒火上竄,不辨真相就殺死了綠娥。


    他殺了綠娥,十分後悔,又害怕官府問罪,於是栽贓嫁禍跟黃夢有過節的曹山。


    曹山被黃夢打耳光那夜,黃名士也在場。加上曹山為人輕浮,有時喝醉酒,還放出豪言,說要報複黃家之類的話。


    黃家真以為曹山有這個心思。


    因此打通關節,利用黃名士作為府學教授的身份,與提學溝通,先除了曹山功名,又給縣衙施加壓力,務必要把曹山的罪定死。


    至於那扇子上的字是黃夢用左手寫的,黃夢當時抄寫後,心裏有些生氣自己寫不出來這樣的詩句,便將其隨手扔了。黃四就心生歹念,將其撿起,拿去哄騙綠娥。


    黃四生怕將來真相敗露,所以才放出狠話,要將曹山一家的田宅吞下去。不過周知府知道這是豪強慣用的伎倆,先將對方逼得家破人亡,再吞並對方的家業,壯大自己。黃四不過是一個手套而已。真正想要曹家家業的其實是黃家。


    黃四認完罪,忽然朝著旁邊的柱子用力撞過去。他練過一些武藝,力氣不小,這一撞,當場腦漿迸裂而出。


    秦川法眼看到一縷青煙從黃四屍身泛出。


    知道那是黃四的魂魄,他正自覺得蹊蹺。


    “放肆!”周知府忽地暴喝一聲。


    此時府衙外,傳出一陣木魚聲。


    那青煙當即一閃而逝,不知所蹤。


    周知府臉色鐵青,秦川法眼下,看到肉眼不可見的城隍法相自周知府肉身一步跨出,眨眼間追出衙門外,很快又回來了。


    這一下不過片刻功夫。


    眾人還沉浸在黃四突然撞柱而死的突發事件裏。


    周知府神情依舊充滿怒容,顯然剛才遁出城隍法相出去,沒有收獲。


    秦川對那木魚聲有些印象,想起當日去朝天觀時,遇到的凶僧。


    對,就是那個木魚。


    黃四的自殺,肯定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不過一樁冤獄,得以昭雪。人人無不稱賞周知府斷案如神。一時間青天大老爺之聲,如潮水泛漲。


    至於斷錯案的縣令,倒是沒有人說閑話。


    這年頭,不斷錯案的老爺是少數。何況縣令也是七品的正官,不是說拿下就拿下的。


    真因斷錯案子就摘掉帽子,那大梁朝的官,還要不要人做了。


    周知府雖然惱恨,也隻能事後斥責縣令幾句。


    無非是往後官宴私宴自罰三杯的事。


    當然,縣令還是要表現出十分慚愧害怕的樣子。


    上官的麵子,不能不給。


    周知府隻能先結了此案,對曹山道:“你的功名,我會請提學為你恢複。望你經此磨難,能洗去輕浮之氣,將來沉心學業,有所成就。”


    曹山磕頭感激不已。


    “你也要謝謝秦川,不是他幫你找到本案的關鍵線索,這案子破不了的。”


    曹山又對秦川磕頭,“秦兄,你的恩德,曹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


    秦川受了這一禮,隨即向周知府告辭。


    剛才案情審結完畢,跟在他身邊的女鬼,便給兩個鬼差帶走。想必是投胎轉世去了。


    而一絲肉眼看不見的玄黃之氣進入秦川體內,來到元神周圍。


    好似沐浴陽光一般,元神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那一絲玄黃之氣依舊存在,環繞元神。


    “功德?”


    秦川腦海裏泛起一個詞語。


    這玄黃之氣應該是所謂的功德。


    他幫周知府破解了一樁冤案,竟有功德加身。


    可他之前也幫助周知府賑災,卻沒有什麽玄黃之氣出現。


    不知這玄黃之氣的獲取,到底是有何規律。


    總之疑似功德的玄黃之氣,顯然對秦川有益無害。好不好,元神最清楚。雖然玄黃之氣沒有如道韻、靈機、靈氣那樣幫助元神壯大,可是有玄黃之氣環繞,秦川的元神十分舒服受用,有種安心的感覺。


    相比浩然正氣的剛烈,玄黃之氣很是溫和,卻又能給人安全感。


    秦川無意中一件善舉,使他接觸到了玄黃之氣。但是他清楚,這個案子的真相並沒有完全被查出來。


    其中必定還有隱情。


    黃四認罪得太幹脆,那些說詞雖然大半是真的,可是明顯是修飾過的。更深的真相肯定被掩蓋了。


    而且最後黃四的魂魄被木魚聲收去,顯然是有預謀的。


    那個凶僧背後,怕是也有黃家的影子。


    秦川清楚,王家都能供奉青雲道長這樣的修士,以黃家的底蘊,供奉一個凶僧,實在綽綽有餘。


    王家更多是有錢。


    黃家是有權有勢,而且勢力盤根錯節。


    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人心的險惡,遠在江湖的風波之上。若非秦川有周知府、路提學當背景,秦川多半會像曹山那樣被陷害。


    隻是黃家真實目的,僅僅是為了把曹家的家業吞並嗎?


    以黃家如今的底蘊,想來還不至於做出這樣吃相難看的事。哪怕是黃四出麵,可是總有聰明人能意識到,此事背後是黃家在推動。


    否則曹山的秀才功名會被革除那麽快?


    秦川在路上慢悠悠走著,思考今天的事。


    “秦兄,你的恩情似海。我實在不知道如何報答你。他日你進神都趕考,自當高中甲榜。可神都居,大不易。這是我祖傳老宅的地契和房契,雖然隻是個一進的院落,位置也不算好,可勝在是神都的屋舍,將來好歹是個落腳處。我今天將它送給你,聊謝你的大恩大德。”曹山在婦人的攙扶下,追上秦川。


    大梁神都的房子,可遠不是陵州府能比的。前朝有個宰相,曾感慨做官三十年,如今才有一座自己的宅院。


    哪怕是一進的院落,都是許多家底淺薄的京官夢寐以求的。


    所以京官外放,往往視為大喜事。恨不得在地方把一輩子的油水撈回來。實在是作為老神都人,窮怕了。


    秦川沒想到,曹山居然祖籍大梁神都。雖然東南繁華,多美景,多美人,可也不能與神都相比。


    按下心中疑惑,他先將房契地契收下,並微笑道:“夫子曾曰:子貢贖人不可取,子路受牛可取。秦川自當學子路,以遵循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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