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山形容憔悴,交付房契和地契後,實在受不住眼下的寒冷天氣,沒再多說什麽話,告別秦川。


    秦川回到院子裏,小雪已經止住。


    秦川開始練拳。


    他收下房契和地契後,心裏其實猜到一點,說不得黃家是為此物而來。收下東西後,興許會有麻煩。


    另外,黃四真那麽容易認錯綠娥是奸夫,失手殺人嗎?其中肯定也是有些古怪的。


    案子在陽間來說,算是了結。


    可是背後的事,沒那麽容易結束。


    京城的房契和地契,價值不小,秦川沒有推辭的道理。


    接下來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真遇到什麽麻煩,秦川也不怕。


    老是瞻前顧後,對心境也不太好。


    要苟中有剛,剛中有苟。能苟能剛,審時度勢。


    他心境通明,一路虎魔拳耍出來,有風雷之勢,可是到了一半,拳法變為纏絲手,如紡棉線,抽蠶絲一樣。


    整個人輕柔無比,飄浮雲端。


    漸漸地,纏絲手和虎魔拳融合在一起,剛柔一體,陰陽並濟。


    他外家的功夫已經練得勁力深入了髒腑,渾身每一處都有活潑生機,舒服無比。


    若再配合上清風符對速度、敏捷方麵的加持,實力已經很可觀了。


    隻是要應對那些化形的大妖,肯定還遠遠不夠。


    白狼王是接近化形的大妖。


    秦川如今在陵州府最忌憚的便是這個家夥。


    他必須找個合適的機會,趁對方未化形前,將其除去。


    秦川心裏猜測,白狼王最近沒動靜,多半是在準備化形的事。


    可惜了那些朱果。


    若是能成功擊殺白狼王,憑它一身臨近化形的靈肉、靈血想必能給秦川帶來不小的助益。


    此事的關鍵要落在神宵禦雷真訣的第二步,引發天雷身上。


    元神的力量,還是不夠啊。


    但是玄黃之氣纏繞元神周圍,秦川明顯能感覺到元神更活潑了些許,若是再來些玄黃之氣,興許有量變引起質變的機會。


    他是洗脫了女鬼的冤屈,才獲得玄黃之氣的。


    冤屈?


    不平?


    他曾聽說過一句話。


    見性是功,平等是德。


    玄黃之氣若是功德,那麽是否跟不平之事有關?


    儒家追求的也是修身治國平天下。


    可見平之一字,近乎天道。


    不平,豈不是與天道悖逆。


    秦川文抄之思,有如泉湧。他想到一篇文章。


    “清清,快磨墨。”


    清清和秦川相處已久,自然明白公子是要做文章了。她忙擺好白紙,隨即研墨。


    秦川取出狼毫,將筆頭吸飽墨水,如過去無數次文抄那樣,開始落筆。這次有些不一樣。


    因為他剛有切身經曆。


    來自綠娥的不平之氣,令他有所感觸。


    不,不隻是綠娥的不平,還有黃四原配的不平。


    黃四原配無緣無故被丈夫推落井底,何等不平,何等冤屈。或許黃四原配的怨氣猶在,還影響了黃四的神智。


    畢竟物不平則鳴,何況於人。


    筆走龍蛇,字字生輝:


    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草木之無聲,風撓之鳴。水之無聲,風蕩之鳴。其躍也,或激之;其趨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金石之無聲,或擊之鳴。人之於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後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懷。凡出乎口而為聲者,其皆有弗平者乎……


    …


    …


    “千古奇文。”


    黃名士正和新上任的吳提學喝酒。


    一紙剛發行的明報,剛剛送到了顧提學手中。提學有糾察士林清議的責任,因此對於明報這既新鮮又不新鮮的事物,頗有些關注。


    他也是阿青的粉絲。


    顧提學的母親就是一位俠女。曾為了報答他父親照顧外祖母的恩情,生下了顧提學,隨後孤身一人去報仇,然後歸隱山林修行。


    顧提學從小就知道母親的事跡。


    阿青就是他想象中母親的模樣。


    “物不平則鳴。”


    作者是秦留仙。


    黃名士一時間酒興全無。


    怎麽到哪裏都繞不開這小子。


    難不成真是他們黃家的克星。


    黃川沒往細下看,笑道:“做此文章的人,乃是我們府學的廩生,若說詩才是有的,但為人正氣虛浮,不知世事艱難,更不通人情世故,要說做出千古奇文,那還差點。”


    他極通達人情,知曉任何好文章,一旦對做文章的人有了惡感,那麽再讀下去,就多少不是原來的滋味了。


    好比吃一道好菜,你告訴他原材料多肮髒,還能入口嗎?


    反正文章好不好不重要,秦川這個人就不行。


    顧提學對文章極有感觸,聽黃名士說了作者,“哦,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小三元。”


    黃名士微笑:“正是他。但提學大人十八歲高中進士,又豈非小小秦川能比。秦川文采主要是在詩詞上,文章一道,還是不夠練達,有些鋒芒畢露,甚至有離經叛道之嫌。”


    顧提學是二甲末尾的進士,但中進士時才十八歲,這個年紀確實足夠讓人驚歎。


    隻是沒有排名不靠前,又沒強力後台,做不得翰林詞臣。


    倒是顧提學本人,對官位不是特別看重,有什麽幹什麽。如今蹉跎到三十多歲,也不是很著急。


    但此番外放一省提學的位置,得了黃家那位文選清吏司的郎中相助,故而來陵州府後,多少要賣黃家的人情。


    顧提學搖搖頭,他對文章裏,暗示當今世道,多有不平之事,深有感觸。他淡淡開口:“此文氣勢本方,立論卓異不凡,如層峰疊巒,如驚濤怒浪,無一句懈怠,無一字塵埃,愈讀愈可喜。黃兄,真的要細讀一番。”


    黃名士臉露尷尬,於是不再說秦川的不好,否則討人嫌了。


    …


    …


    “秦留仙,詩才好也就罷了,怎麽文章能做得這樣好。”


    某處酒樓,士子們議論紛紛。


    真的是他做的嗎?


    我不信!


    黃夢正好也在酒樓,他這兩日有些煩悶,倒不是因為秦川又出好作品,而是因為其他事。


    在他看來,秦川出好作品,很正常。


    他已經接受自己不如秦川的事了。


    “多半是抄的。”


    “說不定是哪位隱士的作品,給他恰巧看見了。”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文章和詩詞到底不一樣。詩詞可以靠靈感迸發,偶爾做出名篇,不是沒有。但是文章最能看出一個人的底蘊和心性,我不是嫉妒秦留仙,隻是確然有些疑惑。”


    “吳兄高見。”


    黃夢聽到這些人詆毀秦川,很是不爽。


    他冷聲笑道:“千古文章,雖出於人,卻都是天之現身,不過借人聲口發出,猶人之作樂,借樂器而傳,非樂器自能傳也。故凡人之有言,皆非無故而言,其胸中必有不已者,便是不得其平,為天所假處。這文章字字句句,皆是天命所假,你們是要詆毀天命嗎?”


    他也不說,文章是不是秦川所做,而是直接用天命來給秦川正名。


    文章天成,假秦川之手現世。


    這說明秦川是參悟了天道,聖人之道,才能天假其手。這也是黃夢最能接受自己不如秦川的理由。


    我不是和秦川一個人在戰鬥。


    而是秦川身負天命,自帶光環。


    此乃非戰之罪。


    反正旁人信不信他不管。


    黃夢自己信了。


    黃夢如此說,士子們訥訥無言。


    畢竟是黃家嫡子,惹不起。


    他們暗自腹誹,這黃夢怕不是有病,怎麽替秦川說起話了。要知道秦川才幫府尊破了有關黃家的案子,讓黃家名聲受損。


    隻是連黃夢都如此稱讚秦川的奇文,其他人更沒法指摘。縱使不通文理之人,聽說此事後,也得大為感慨。


    秦相公的文章,能讓有過節的人為之折服。


    這樣的文章,難道會不合乎聖人之道?


    …


    …


    “千古奇文,當送去書院。”


    周知府做出評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長生從聊齋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隨緣乘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隨緣乘風並收藏長生從聊齋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