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川穿透嫋嫋的香火雲煙,白發蒼蒼、白須白眉的太清塑像出現在秦川眼眸裏,手持經文,背後演化出一個黑白分明的太極道相。


    太極道相在秦川眼眸裏不斷旋轉。


    呼!


    起風了。


    秦川隻感到一陣清風自太清塑像的位置吹來,眼前的大殿、塑像、雲煙卻在風中出現令他驚駭至極的變化。


    太極道相將他所見天地渲染成白紙黑墨。


    筆墨伴隨清風朝秦川揮灑而來,某一瞬間,一切戛然截止,包括秦川自身,所有一切化為一張潑墨畫。


    畫中所有一切人、物俱化為虛無,包括秦川在內。


    他感受不到自身的存在了。


    而意識留存,仿佛定格,看到一卷潑墨太極圖。黑白涇渭分明。


    明明仿佛陷入時空靜止中,可潑墨畫中的黑白,依然循環流轉,層層擴散,似要將外界天地的地火水風,都歸於黑白潑墨的畫卷中,化為虛無。


    秦川的意識將一切收於眼底。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有物混成……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


    不知是大殿中原本誦念的經文聲,更或者來自秦川記憶深處的道經聲。道德五千言於秦川意識中響起,並不斷膨脹。


    五千道德真言,仿佛鑽入秦川前世、前前世……,它似乎要占據秦川的過往,追根溯源,走向時光長河,秦川生生世世的源頭。


    可是在秦川生生世世的源頭處,不斷膨脹的道德真言忽地開始平息下來,黑白潑墨的太極圖卷竟開始黯然失色。


    黑白不再涇渭分明、循環流轉、層層擴散。


    而是逐漸融合,化為平靜的灰白。


    時光長河的源頭,麵容模糊的元始道相出現,氣勢幽深混沌,筆墨難以描述。


    正是祂讓道德真言平複下來。


    潑墨畫的太極圖卷開始收縮,化為一個不斷旋轉扭曲的灰白太極符印。


    依稀能辨別黑白,卻如元始道相的麵容一般模糊不清。


    墜入秦川的意識當中。


    轟!


    意識中,秦川修煉元神的玉虛法門發生某種變化,又仿佛什麽變化都沒有。


    他終於從那種奇異震撼恐怖的寂靜狀態中抽離,眼眸裏有灰白的太極圖案一閃而逝。


    轟!


    自地底傳出一聲大響。


    地龍翻身,神都震動。


    大殿裏,那尊太清塑像從中央處緩緩裂開。


    …


    …


    老君觀外,黃夢還是遺憾道:“秦兄,咱們怎麽就這麽倒黴,剛要給道祖上香,結果就遇上地龍翻身。”


    秦川有些心不在焉,隨口回道:“道祖曾言,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黃兄不必懊惱。”


    黃夢:“秦兄說的是,我還是做不到像秦兄這樣心靜如水。無論修行,還是讀書,都要有定境。說起來,那道祖塑像怎麽會這樣輕易裂開呢。雖然是地龍翻身,可動靜其實不是很大,周邊房屋都沒有倒塌開裂的。按理說道祖塑像用的材料肯定不凡,難不成工部偷工減料了?”


    秦川微笑道:“或許是吧。黃兄我有些倦了,先回客店休息。咱們養精蓄銳,準備迎接春試吧。”


    “好,現在是關鍵時刻,春試過後,我再來叨擾你。”黃夢和秦川揮手告別。


    他心神有些不寧,總覺得道祖塑像裂開不是那麽簡單的事。難不成是有人暗中搗鬼,算到地龍翻身的時辰,趁機損壞道祖塑像,在朝堂掀起波瀾……


    可是這有什麽好處呢?


    …


    …


    神都城西,秦川花高價租住了一個清靜的小院。


    他先讓清清和嬰寧去收拾房間,自己靜坐獨處。老君觀的遭遇,使他重新審視起三清和自己的緣法。


    此前內心裏多少有些開玩笑的性質。


    那其實也是一種放鬆內心的方式,總不能因為和元始扯上因果,就亂了平常心。


    現在他十分確定,自己和三清的緣法很深。


    至少他已經確鑿無疑地和玉清、太清兩位染上對他來說,很緊密的因果。


    道德真言追溯他自身時光的源頭,元始道相便在源頭處。


    象征無,象征開辟的元始,與詮釋大道的道德,兩者在秦川自身的過往時光中,有了交匯。


    灰白平靜的太極符印如今靜默地出現在秦川的元神中,確切的說是元神眉心的位置,陷入死寂中,一點反應都沒有。


    而他運轉八九玄功時,開辟的精元竅穴吸納天地精氣時,比以往多了一絲平靜的韻味。


    以往天地精氣進入體內的精元竅時,總是有些躁動,需要秦川花費心神平息那種躁動,再將精氣化入自身。


    現在那種躁動消失了。


    這肯定和太極符印有關。


    他回憶起自己在老君觀大殿的遭遇,至今有些心有餘悸,這雖然算是一場奇遇,可是麵對潑墨太極圖侵襲自身的那種無能為力感,讓秦川深深感到自己如今有多麽脆弱。


    在那種黑白太極旋轉,平息地火水風,將鮮活世界,變為一張黑白潑墨畫的神通麵前,秦川的元神起不到絲毫反抗的作用。


    因為那是大道的力量,人世間的神通,在那種力量下,變得不值一哂。


    那甚至不算是力量。


    他隻是如道德經所言,強字之曰力量,不對,是強字之曰大。


    大是不可阻擋的,如此勉強形容了他的無力感。


    “原來我還是很脆弱。”秦川自嘲。


    他沒有灰心,而是重新正視自身的修行,這絕不是打擊,而是使他看到另一番從未領略過的天地。


    既然要攀爬一座山峰,自然是越高越好。


    登山的樂趣在於登山的過程,到達目的地那一瞬間,所有的樂趣都會在刹那間傾瀉而出。


    三清中,有玉清、太清他已經有了交集,不知上清的緣法在何處?


    或許已經有了。


    秦川想到神宵煉神術。


    這會不會和上清有關呢?


    他隱約覺得,或許是的。


    既然已經背了太清、玉清的因果,秦川寧願再背上上清的。不是債多不愁,而是三角關係肯定要比兩元的關係更穩固。


    他需要身上的因果達成一種平衡。


    如果將來需要從中掙紮,這或許是唯一的機會。


    也可能根本沒有機會。


    現在的他,肯定弄不明白這些事,亦分不清太清、玉清是善意還是惡意,或是至高無上存在的隨意打了個噴嚏。


    興許祂們根本不在乎他,隻是當秦川是空氣裏的一粒塵埃,如果入眼,頂多就吹了一口氣。說到底是不在乎的。


    但秦川在乎自己。


    隻要為此努力過,將來即使失敗,陷入萬劫不複,他至少不用後悔。


    當然,如果現在就能知道一切真相,且無力做出任何改變,他肯定選擇躺平。


    可,目前沒到那一步。


    該做的努力,就要去做。


    秦川拋開一切思緒,從腦海的記憶裏,尋找一絲靈光,可以安慰他現在其實有些茫然迷亂的心境。


    無論如何開解自己,他心裏始終有些不踏實。


    希望從聖賢或者其他人的經曆或者經典話語裏,得到開悟和啟示。


    這可以當做是心靈雞湯。


    看似沒有用,可實際上還是有點安慰的效果。


    正如現代醫學治不了的絕症病人,最後醫生大多會讓病人試試中藥。有時候找個理由,騙騙自己也好。


    萬一出現奇跡呢?


    秦川回溯過往的記憶,從內心深處,浮現一段文字,或許能解答他如今的境遇。


    誅邪筆附著在狼毫上,催動元神,將心裏的一段文字,著墨落筆。


    “吾常聞,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以求人也。然吾知其謬。其知者非求人,實乃出而逐人矣。其刻深無情者,如鷹犬逐兔。”


    這是玄君七章秘經裏的話。


    大意是“我聽說,其實不是人在不斷追求知識,而是知識在不斷地追求人。但我知道,那是錯誤的。知識並不是在追求人,而是在追逐人啊。它的追逐殘酷而沒有感情,就像獵鷹和獵狗捕捉兔子一樣。”


    這段文字,用誅邪筆寫就,並沒有往常的文氣或者浩然正氣。


    秦川法眼看向白紙上的文字,筆跡也不如以往端正,有些怪異的扭曲,表明他內心寫下這段文字的心境並不平靜。


    文字泛起黑氣,接著黑氣滾滾,如同黑雲一般籠罩白紙。


    “劫運之氣?”秦川腦海裏泛起一個詞語。


    他明悟到文字上黑氣的來曆。


    這是劫運之氣。


    象征罪孽、殺戮。


    仿佛這段文字,乃是對真理、大道的褻瀆,不應該存在世間。故而產生劫運之氣,想要將其毀滅。


    劫運之氣與上天產生感應,滾滾黑氣,似乎溝通了冥冥上蒼。


    青玄劍的劍靈都產生一絲顫栗恐懼的情緒。


    一道閃電劃過。


    滾滾雷音從天空炸響,垂落神都。


    黑雲壓城城欲摧!


    這曆經數千上萬年風霜的神都城,迎來新年第一場春雷。


    春雨伴隨春雷降落神都,滋潤帝京。


    已經入夜了。


    家家戶戶緊閉房門,雷雨天氣,亦不適合外出遊蕩。


    誰也沒有注意到,一道閃電,劈落城西的一座獨立清靜的小院裏。


    秦川在閃電劈下時,若有所覺。


    他神情平淡從容,抬眼目光似穿透房頂,看向無情蒼穹,輕輕道:“來吧。”


    可是……


    結果出乎了他的意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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