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降落小院時,清清先迎了上去。


    雷霆之中含造化。


    何況是春雷。


    “癡兒。”


    清清的精氣化身迎向雷霆,眨眼功夫就被劈散神魂,秦川出現在她的精氣身邊,陰陽磨盤化生出,擋下雷霆的餘威。


    而雷霆之力,作用清清散卻的魂氣,可她堅定執著的意念,始終令魂氣沒有徹底散於無形。


    秦川取出清清的田螺本體,清清散落的魂氣終於有了著落,聚於本體中。電光閃爍,田螺本體難以承受,漸漸血肉消融。


    螺殼破碎。


    秦川一指點上去。


    轟!


    清清殘存的意識中感受到一股極大的轟鳴,混沌的意識裏,一縷靈光出現,心頭關於神宵煉神術的種種玄妙奧義一一流淌而出,不知不覺間一股冰涼清氣拂平雷霆威能帶來的傷害,使清清的血肉開始凝聚,變化。


    神宵煉神術運轉下,神魂複地凝實,精氣歸於血肉,神魂融入血肉,嶄新的血肉胴體出現。


    在一陣淡淡的清光中,清清終於得道人身。


    剛才那雷霆存留的造化,亦讓她勉強過了化形劫。


    雖然法力比不得真正的化形大妖,卻也使她正式擁有了人身,而不是精氣幻身。


    傳聞仙佛菩薩,能點化頑石,使其問道。


    秦川這手段,與之算是相近了。


    跟尋常意義的大妖點化小妖的那種點化,有天壤之別。


    “太極符印,詮釋大道。”秦川剛才一指點化清清時,開發出太極符印的一個用途,那就是詮釋大道。


    神宵煉神術在太極符印作用下,其中蘊藏的道悟變得清晰無疑,讓秦川得以用醍醐灌頂的方式,點化清清,使其完成渡雷劫化形的最後一步,精氣神三寶合一,肉身進行蛻變,得道人身。


    這種人身還不是完整的人身,僅是外表成了人形,還需要長時間的修煉,才能真正完整化形,成為真正的化形大妖。


    可這一步跨過去,天高海闊,阻攔清清踏上修行路的桎梏消散無形。


    “奴婢謝過公子造化之恩。”清光消失,散落的螺殼碎片成了青花碎裙,遮掩清清窈窕的身影。


    她同時煉化了橫骨,終於能開口說話,聲音柔弱,好似黃鶯初啼。


    清清麵上滿是笑容,因為她有生以來第一句話是對公子說的。


    她還有些害羞、忐忑以及歡喜。


    不隻是得道人身的歡喜,而是她終於有命繼續陪伴公子許久了。


    秦川微笑道:“人身難得今已得,正法難聞今已聞,你莫要辜負這一番遭遇,努力修行吧。”


    他也是為清清高興的。


    “奴婢謹記。”她依舊小心翼翼,不多嘴多舌。


    今天的日子,她會一直記著,因為她好像到此刻,才真正來到人世間,有資格享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秦川輕聲道:“去休息吧。”


    “諾。”


    秦川又是一個人呆在小院的書房裏,高價租住的小院,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


    …


    皇宮,大內。


    梁帝一年四季常服不過八套,在帝王中算是很節儉了。而且他喜好煉丹修道,在宮內,更喜歡穿著一身舊道袍。


    他自問對得起天下蒼生,黎民百姓。


    可是為何煩心事越來越多了。


    梁帝認為真正的問題出在大臣們身上,他把祖宗的江山,交給這些大臣們治理,他們便是這樣來敷衍他的?


    老君觀是梁帝敕命建造的,年份並不久遠,可是一場地龍翻身,旁邊的民房都沒出問題,偏偏大殿裏的道祖塑像開裂。


    這好似一個巴掌拍在他臉上,火辣辣的,很疼,很丟臉。


    建造老君觀是工部負責的。


    工部主管老君觀的侍郎是內閣首輔顏石的兒子顏東樓。內閣首輔的兒子,擔任工部侍郎,其實是慣例了。


    老君觀道祖塑像開裂,顏石父子第一時間就入宮請罪。


    他們也不是開脫,而是先承認自己的罪責,然後說了老君觀內,沒有任何一件事物在地龍翻身時,受到損壞,唯獨道祖塑像出了問題。


    道祖塑像出事之後,繡衣使者第一時間便出動了。


    梁帝於是召見了繡衣衛的指揮使江衝,江衝穿著常服前來拜見。


    隻見他穿織絲禪衣,服飾有些豔麗,絲帽上鳥羽作纓,走動時搖冠飛纓。身材魁梧偉岸,容貌氣派。


    他先是向梁帝告罪。


    因為今天休沐在家,聽聞老君觀出事後,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勘察,現在皇帝召見,事態緊急,他第一時間就進宮覲見。


    梁帝見他穿著華麗怪異,也沒怪罪他,而是直接問他:“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江衝是故意穿一身豔麗的奇裝異服,因為作為繡衣衛指揮使,其實是一個高危的職業,他將自己平日裏驕縱的一麵展現在梁帝麵前,這是示君以誠。


    如果做錯什麽事,皇帝要懲戒他,生活驕奢,君前失禮,都是現成的罪責。


    以這些罪責問罪,懲罰自然不會嚴重。


    為人臣者,不可無過錯,那樣君王會不高興的。


    因為臣下沒有過錯,一旦出了事,又是誰的罪責?


    都知道“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可實際上,君王並不喜歡這樣的話。


    梁帝熟讀道經五千言,唯獨這一段話,一向不愛讀,還叫人刪去。


    帝王是上天之子,怎麽能有錯?


    君父無錯,錯的隻能是臣民。


    這也是理學所提倡的“君臣父子”。如果君王有過錯,那一定是身邊出了小人。


    無論是江衝,還是顏石父子都扮演了小人的角色。


    江衝見梁帝問到正事,立即正色回道:“啟稟陛下,臣查驗過道祖的塑像,以利刃試之,刃卷而塑像未損。雕刻塑像的奇石,確然是世間難得之物。”


    梁帝本性多疑,淡淡道:“這麽說不是道祖塑像本身的問題?難不成是上天的警示?”


    江衝:“臣不敢妄言是天意還是人禍,不過倒是發現一件蹊蹺的事。”


    “什麽事,你說。”


    江衝:“臣接下來的話有些小人攻訐之舉,可本著一顆向著陛下的誠心,還是得說。道祖塑像開裂時,有禮部侍郎路萬裏路大人的得意門生在。當時他有些出神,呆在原地。直到道祖塑像開裂,才回過神,然後趁亂離開。”


    “一個書生?”


    “嗯,可是根據臣調查,這位路大人的得意門生,應該也是一個修士。”


    梁帝沉聲:“這麽說,他是有能力暗中損壞道祖塑像的?”


    江衝道:“臣不敢斷言,可不排除這種可能。”


    “這人叫什麽名字?他是要參加這一科的春試麽?”


    “此生乃是陵州人士,姓秦,名川。陛下聖明,此生正是要來參加本科的春試。”


    梁帝:“秦川?這個名字朕似乎聽過。顏閣老,你知道他嗎?”


    顏石聽皇帝稱呼他“顏閣老”,心裏一突,知道這禍水怕是很難引過去,他道:“陛下,秦川乃是陵州才子,素來與周汝賢交好。周汝賢其身甚正,平生交好的人,不過二三,皆是方正之徒。老臣以為,秦川絕非那種暗中使壞的人。”


    “周汝賢現在在哪?”


    顏石回道:“儋州。”


    梁帝輕輕說道:“那是天南之地,離神都萬裏不止。據說儋州有三害,瘴氣毒蟲猛獸,許多官員去了,都再沒回來。所以一些官員聽說要去儋州赴任,寧願辭官都不肯去。這周汝賢去時,可發過什麽牢騷。”


    顏石道:“聽送行的官員說過,是有兩句話。”


    “哪兩句?”梁帝來了興趣,輕輕問道。


    顏石回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梁帝笑道:“他不是說這樣話的人,顏石,伱敢欺君?”


    顏石聽到梁帝直呼其名,心裏總算鬆一口氣,看來皇帝對他的成見有所消除,可伴君如伴虎,不能大意。


    他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那是給周汝賢送行的路侍郎說的。他和老臣在路上偶遇,將送行的事,跟老臣聊了聊。”


    梁帝饒有意趣問他:“你和路萬裏關係還挺好?”


    顏石:“不敢瞞陛下,路侍郎中進士那一科,臣添為他的房師。素日裏,私下還是有些交往。”


    梁帝:“原來你們還有這一層關係,可朝堂上,他是一點麵子都不給你。”


    “路侍郎不是因私廢公的人。”


    “難為你還為他說這些好話,朝堂穩定,離不得你們這些人。如果人人以大局為重,沒有私心,天下就好治理了。”梁帝歎口氣。


    顏石:“總之是臣子們無能,累得陛下還要操心國事。”


    “好了,不說這些。那周汝賢到底說了什麽?”


    顏石:“他當時念了兩句詩‘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


    梁帝先是神色一沉,隨即哈哈大笑,“像是周汝賢說的話,你待會去擬一道旨意,讓他周汝賢擔任巡鹽禦史。”


    鹽稅是朝廷收入的大頭,這幾十年來,鹽政敗壞,所以朝廷的鹽稅一年少過一年。


    鹽政之弊,乃是朝堂上上下下都不敢碰的雷。


    看來也是國庫空虛,皇帝需要用周汝賢去捅這個馬蜂窩,充實國庫。


    由頭都找好了。


    既然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那麽皇帝就如他所願。


    “臣,遵旨。”


    梁帝隨即神色一冷,看向江衝,“這麽說,真是工部偷工減料,才導致道祖塑像在地龍翻身時開裂。”


    江衝心頭一凜,看來陛下是不打算追究此事了。


    此事梁帝不打算牽連到路萬裏身上,就是不想在春試的關口,換副主考,弄得朝局不穩。


    大局為重,這是皇帝對他的警示。


    看來往後他都不能隨意攀咬旁人,須得低調一段時間。


    路萬裏和周汝賢算是關係親近,不牽連路萬裏,也是為了讓周汝賢放心大膽去捅鹽政的馬蜂窩。


    顏石父子和江衝跟隨梁帝多年,自然明白這是梁帝的權謀心術。


    真相如何根本不重要。


    “是的,陛下。”


    梁帝淡淡道:“顏閣老,工部辜負朕意,就讓負責此事的工部侍郎官降三級,留職察用。若再有類似的事,數罪並罰。你擬旨吧。”


    “老臣遵旨。”顏石清楚今天的事,這就算過去了。


    僅是官降三級,可職務卻保留著,說明皇帝還是信任他們父子。


    顏石父子於是稱罪謝恩離去。


    大殿裏,僅留下江衝。


    他壓力倍增。


    “江衝。”


    “臣在。”


    “這個叫秦川的人我想起來了,的確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年輕人。你明天將他請進宮來,朕想見一見他。”


    皇帝既然用了“請”字,足見對秦川有些看重。


    江衝心知,萬萬不能對秦川使壞了。


    “臣,遵旨。”


    …


    …


    秦川萬萬想不到,皇帝會私下召見他入宮。


    他還以為是老君觀的事發了。


    可是不像。


    因為這位繡衣衛指揮使很是客氣,還讓他收拾好形象,沐浴更衣後,再進皇宮大內。


    並不是很催促。


    客氣得過於禮貌。


    秦川清楚,繡衣衛便是東廠、西廠、錦衣衛一類的特務機構。


    這些人的態度,最能反應出皇帝對一個人的喜好。


    看來梁帝真的隻是想私下見見他。


    不去是肯定不行的。


    秦川收拾完畢,僅帶了青玉葫蘆和青玄劍進入皇宮。


    江衝用了一麵鏡子,做了入宮檢查。


    讓秦川將青玉葫蘆留在宮禁處,說回去時可以取。


    至於青玄劍,因為秦川將其收入元神,倒是沒被發現。


    “林公公安好。”江衝在宮門外,見到司禮監的林公公。


    “這位便是秦解元?”


    “正是在下。”


    “嗯,果然生得一副好相貌。聽說你還有三品的道職,入宮覲見陛下,倒也不用下跪,行三品大員的禮即可。”


    林公公接替江衝,引著秦川去了大殿,朝見皇帝。


    秦川入了大殿門,便見禮。


    梁帝距他有一段距離,而且周圍隱隱有令秦川十分忌憚的氣息。秦川沒有施展法眼,僅憑經驗感官,他可以確定這個林公公就是一個十分恐怖的武道高手,而且距離他很近。


    秦川本能有些受到威脅的感覺。


    看來這個林公公不是武聖,也距離武聖不遠。


    神都藏龍臥虎,果非虛言。


    秦川拋開那種如芒刺在背的感覺,神情從容。


    “秦川,聽說你極有詩才,你昨天去老君觀,可有所悟?有什麽新作嗎?”梁帝開門見山,問秦川道。


    秦川:“回稟陛下,確實有些體悟,因此臣做了一首道詩。”


    他以三品道職覲見,自然要自稱為臣。


    “念來聽聽。”


    “遵旨。”


    秦川隨即吟道:“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鬆下兩函經;


    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


    感謝三千的328幣打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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