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境異象緩緩散去。


    秦國的公卿子民們,方才從那種如夢似幻的仙境中解脫出來,此時再看憑虛玉立的秦川,見得功德玄黃、黑白道德、聖德光輝……


    他們欣喜之餘,又有些惶恐不安。


    秦子是何等樣的存在啊。


    秦國的國君贏孝斷然開口,


    “秦子之言,可為天下法,雖千百世不能易也。”


    “寡人當立文廟,拜秦子。”


    眾公卿大夫答曰:“君上之言大善。”


    公子白喃喃自語,“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遊;獸,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為罔,遊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矰。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乘風雲而上天。吾今見秦子,其猶龍也。”


    他又自語道:“聽聞佛門有如是我聞,記載佛祖的話。在我看來,秦子何遜於佛祖,今後我當跟隨秦子身邊,記錄其言行,編撰成書,以為萬世法,不可易也。”


    “此書可為秦子語錄。”


    他的觀點和國君贏孝是一致的,秦子之言不是一時法,而是萬世法。


    製天命而用之。


    哪怕萬世之後,亦當如此啊。


    製天命而用之的理念,與秦人埋頭苦幹的風貌,十分之貼合。


    …


    …


    “秦子,你這就要走了嗎?”秦國的國君贏孝頗是不舍得秦川的離開。但又鬆了一口氣。


    因為秦川如今的地位太高,已經是聖人,他一言一行都該是萬世法。


    這份權威是贏孝親手奉上的。


    可是他要變法圖強,就得成為秦國內說一不二的人。


    很矛盾。


    秦川微笑道:“該說的道理我都跟國君說過了,可我的道理隻在秦國說過,諸夏之國,還沒有聽過我的道理。所以我想讓他們聽聽。”


    “秦子是要傳道諸夏啊,可秦子不認為秦國是諸夏之國嗎?”贏孝很是疑惑。


    秦川淡淡幽幽地說了一句,“國君既然要一統寰宇,那麽秦國怎麽能是諸夏之國呢?大曰邦,小曰國。國君有淩雲之誌,何苦屈居於下?”


    他最後一句,似有深意。


    贏孝頓時明白,這是秦子看出他的心思了。


    他要做得開天辟地的大事,便不能屈居人下。


    秦子是懂他的,所以離開,給他放手施展的空間。而且秦子周遊列國,那麽他的道也會布道列國。


    秦國能知曉的道理,其他國家也能知曉。


    所以贏孝會很有壓力。


    有壓力才有動力,會想辦法做的比別人好。


    贏孝是有信心的,他認為成大事在於人心,別國的人心,不會有秦國的人心整齊,他們的變法,也不會有秦國那樣徹底。


    而且秦國有天然的優勢,那就是函穀關,旁邊的山脈叫兩界山。那是天然的道法屏障,更有山川之險。


    函穀關一閉合,那麽兩界山東麵的諸國都是進不來的。


    這天然給了秦國不會輕易被外界滲透幹擾的環境。


    贏孝深深一禮,“謹受教。隻是秦子能否告知贏孝,秦國何時才能東出?”


    秦川笑道:“中原富裕,秦國即使變法圖強,行外王之道,那也不過是能與中原諸國的國力相等,因此國君想要東出,須得先收下西荒。那裏有不少底層聽過我講道,你可以引以為援。然後再下巴蜀之國,若能治理水患,那裏便是天然的糧倉。一旦中原有變,可遣一軍出巴蜀,一軍出函關,以王道之師安民,則百姓無不膳食壺漿相迎,如此大業可成。”


    贏孝仿佛撥雲見日,心中的戰略輪廓終於徹底成形。


    照著秦川的規劃,秦國統一宇內的大業,必然是可成的。


    秦川於是告辭。


    贏孝想找公子白共商大計,可是公子白拒絕了他。這位秦國公族中最出類拔萃的人才,甘願追隨在秦子身邊,留意其言行,編撰成書。


    此書一成,後世之人,就難以篡改秦子的言論了。


    他是抱著為萬世之學流傳的心思,準備記錄下秦子的不朽之言。


    這是千秋萬代的大事。


    贏孝雖然是國君,卻沒有勉強他。


    留一個秦國的公族在秦子身邊,對秦國難道不是好事嗎?


    想明白這一點,贏孝便沒有任何攔阻的意思了。


    隻是他有些遺憾。


    記錄秦子的言行難道隻有公子白能做嗎?


    公子白既然追求,他也是無可奈何的。


    …


    …


    一襟晚照,掛在山口。


    山風徐徐吹來,不時有桃花瓣飄落自山穀流出的款款清溪上,給溪水中的鱖魚吞食。


    一根手指伸進水麵,似散發出比桃花瓣還要誘人的香氣,一條肥美的鱖魚放棄了到唇邊的桃花瓣,朝那根手指咬去。


    霎時間,那根手指輕輕一彈,恰然將鱖魚激射出水麵,使其落進一個魚簍中。


    魚簍旁邊,坐著一個青衫文士,旁邊有一個年輕的仆役。


    “小白,我們今天吃鱖魚。”


    青衫文士便是秦川,他自是不用下手的,有公子白去解決。


    不多時有煙火在溪水邊升起,而鱖魚便成了一鍋鮮美魚湯,最終入了主仆的口腹。


    夕陽消散,星月滿天。


    主仆沿著河邊往上遊行走,他不疾不徐,也不怕荒郊野外有豺狼虎豹出沒。河便是大河。乃是四瀆之一,也是常言說的黃河。


    這個裏世界的黃河還不叫黃河,流竄中原大地上,還不是地上懸河。裏世界、外世界包括地球,許多地方的山川地理是驚人的相似,名字也常有一樣的。


    隻是裏世界,更像是散落的九州碎片拚湊而成的小世界。


    秦川來到中土,感應到夏京九鼎的氣息,巍峨浩大,還有上古聖皇禹的氣息,他有些懷疑,裏世界的存在和大禹有關。


    九鼎是裏世界的根本神器。


    秦川在河邊感慨,“時光如流水,不舍晝夜向前。”


    公子白連忙記錄,“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時光仿佛加速一般,公子白沉浸在感悟中,本能隨著秦川繼續向前,然後忽然止步,隨秦川一起看向前方,


    不遠處正是一片農田,此時已然是正午了,有農夫正在辛勤的伺候莊稼。


    “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鑿井而飲。


    耕田而食。


    帝力於我何有哉。”


    農夫是個中年漢子,額頭上汗水滴落進泥土裏,他卻不覺得疲累,邊揮鋤頭,邊嘹亮地唱起自古流傳的《擊壤歌》。


    秦川走到近前,中年農夫停止耕作。


    公子白看向農夫,秦國以農為本,公子白曾也到鄉野走訪調查,見過許多農民。但是他絕沒有見過這樣氣質的農夫,而且普通農夫也不會有這樣的身形體魄。


    隻見對方身材高大,與秦子相等,粗手粗腳,遍布勞作的痕跡,卻有不類凡俗的氣魄,隱約間和秦子氣質相似。


    難道這鄉農夫,竟是一位隱世的大賢。


    秦川深深注視他,然後行了半禮,這半禮是敬重對方是人族的先賢。


    中年農夫退讓半步,沒有受全。


    “秦子東出,遊曆到此。你傳布老子、孔丘、荀子的學問,為何不談論墨家呢?”


    秦川早已通過望氣術認出墨子的身份,隻是他無比好奇,墨子為何會出現在裏世界。


    “墨子是如何來到這裏的?”秦川反問。


    “乃是一個域外的神靈,將我的意念從眾聖殿投射到這裏來的。”


    原來是眾聖殿的墨子意念,難怪認得秦川的身份。因為秦川做出封建論,百聖齊鳴。


    墨子也是百聖之一。


    域外的神靈?


    這讓秦川充滿警惕。


    “不知那位域外神靈是誰?”


    “九幽之主。不過我不喜歡它的氣息,也不感激它讓我來到這個世界。隻是我看見這裏還是有那麽多人受苦,所以決定在這裏建立墨家。可是沒想到秦子也來了。秦子為何不傳播墨家的道?”


    秦川深知眼前的墨子不是墨子本尊,而是其一縷意念化身。


    所以執著於墨家之道。


    而本尊的墨子,自不會執著於這些。他或許會直接把秦川物理說服,然後施施然自己去傳道了。


    墨子說兼愛非攻,但是諸子傳道,可不是請客吃飯,不是過家家,沒有那麽溫良恭儉讓,文質彬彬。。


    諸子百聖傳道,許多都是很霸道的。


    我的理念很正確,伱要認可我的道!


    墨子是不愛權力的,但墨子建立了一個組織嚴密的墨家組織,權力分工很是明確。


    這個組織裏麵的成員穿短衣草鞋,參加勞動,以吃苦為高尚。如果誰違背了這些原則,輕則開除,重則處死。墨家的最高領袖稱為“矩子”,墨家的成員都稱為“墨者”,代代下傳,所有墨者都要無條件服從“矩子”的指揮,必須服從“矩子”的意誌,甚至要為了墨家的理念實行,“赴湯蹈火,死不旋踵”。


    而墨子一生之敵便是夫子。


    秦川布的道,根源多是在夫子這裏,也有部分太清老子的道。


    墨子的出現,顯然是那位域外神靈下的絆子。


    秦川道:“我隻是認為食色喜怒等是人的先天性情,是人情之所不能免,是人所共有的。人之一生,善惡並存。墨者赴湯蹈火,死不旋踵,那是少數人才能做到的事。或者說宗教才能讓人舍去天性的善惡,為神靈奮不顧身。除此之外,真正能做到墨子理念的人有幾個呢?我不是不認可墨子的道,而是覺得墨子的道,還不在這個時候。墨子難道不知道外麵世界的曆史嗎?那何嚐不是一種必然?”


    墨子沉吟道:“你是說墨家必定會消亡?”


    秦川搖頭,“是所有不符合時代的道,都會消亡,或者適應變化。難道外麵世界的儒家沒有吸收墨子的理念嗎?我不是不傳墨子的道,而是諸子百聖的道,隻要有用的,我都會拿來用。這難道不是諸子百聖希望看見的事嗎?”


    “我是一縷意念,實在是不能思考這樣的大道。這件事物是我鑽研許久得到的東西,一直沒有機會傳出去。現在能和秦子相遇,想來這件事物你拿去用最合適了。”


    一縷道氣到了秦川手中。


    秦川先收著,謝道:“多謝墨子,我還以為你會跟我論道呢。”


    他笑了笑。


    墨子搖頭,“如果我不是一縷意念,當然要和秦子論道。現在我已經不能思考太過高深的道理,所以選擇相信秦子。你得到諸子百聖的認可,難道還比不過我這樣的一縷意念?何況我也是其中之一。既然認可秦子,自然不會因為道不同,而與秦子為敵。”


    他是意念化身,不是本體。


    論道是本體的事。


    作為意念,認可秦子的排序,在他視秦川為異端之前。


    諸子百聖行自己的道是手段,而不是其追求。


    他們隻想讓這個世界更好一點而已。


    目標從來都是如此純粹。


    因為見到一個人受苦,就想到世間各處,還有類似受這樣苦的人,所以就去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秦川自問他沒有這樣的境界和胸懷。


    但不妨礙他敬畏和佩服。


    他做這些事,都是很有目的,想要超脫生死,超脫天地宇宙。


    但是要讓他毀滅世界,才能超脫生死。


    秦川是不會選擇去這樣做的。


    如果是修煉掠奪大道的存在,那就會這樣做。


    虛空魔族也會這樣做。


    吞噬、掠奪是他們的本能。


    別人稱呼他為子,為亞聖,為聖人,秦川是可以接受,但內心並不認同。接受是因為虛榮,且可以省卻很多解釋的麻煩。


    不認同是因為見自己。


    他喜歡虛榮,他喜歡裝逼,喜歡開些小玩笑,喜歡嬰寧這樣的親人,能做他的道標,使他不能失卻初心,保留人性。


    或許聖人,也有是這樣的。


    墨子交出那件事物後,便如星星點點一樣,緩緩消散在天地間。


    它又回到了眾聖殿。


    公子白在旁邊記錄,卻難以明白這一切。


    秦川則是開始研究墨子給他的事物。


    “類似虛空幻境的事物?”


    這是一種能實質化的道術,通過類似虛空幻境一樣的事物,讓多人可以進行即時交流。


    修行界版的即時通訊?


    不愧是墨子。


    居然研究出這樣的東西來。


    秦川懷疑,墨子曾經見過練清塵的虛空幻境。


    隻是他創造的這事物,功能比虛空幻境簡化許多,僅僅保留了多人即時通訊的功能。


    他甚至可以憑此加以改造,創造出一個修行界的聊天群。


    回去之後,先找練清塵練阿姨試試,看能不能問她要來虛空幻境的控製權。


    精神還是不太好,今天隻有兩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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