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瀘州”號戰艦升起進攻的旗語,百餘艘霹靂軍戰艦紛紛調整風帆,往五十裏外的澉浦方向直撲而去。瀘州號是南海艦隊的旗艦,作為“崇慶府”級戰艦的最新改進型,其排水量達八百噸,水兵有七百五十人,裝備有各型火炮六十餘門,其中最下麵甲板配置了八門霹靂軍的最強火炮——八十斤重炮。此炮不僅射程遠,其威力十分驚人,對包鐵的城門也能一發入魂,沒有任何敵船能經受得起其打擊。為了保護瀘州號不受敵襲,三艘輕護船和四艘梭鏢魚型小船緊緊護在其左右。


    霹靂軍的艦隊逼近到澉浦外海六十裏處,蒙元水師才反應過來。此時的董文炳並不以為意,在他看來,雖然霹靂軍大船數量多且有不少火炮戰船,但總共不過三百餘艘船隻,仍不足為懼。他也聽說過霹靂軍戰船航速快火力猛,擅長以少擊眾,曾大敗蒲壽庚和宋軍沿海製置司水軍,甚至聽說過霹靂軍戰艦在星島大破齊亞德的大食船隊,進而控製南洋的戰例,卻並沒有當回事。要論武德和勇猛,堂堂北地男兒不懼任何人。要論戰績,己方也在丁家洲、焦山等水戰中,以極小代價大破宋軍的十數萬水師。霹靂軍擊敗的進犯沿海製置司水軍不過萬人且戰果不大,蒲壽庚和齊亞德不過是海商而已,戰力能有幾何?要是換作自己,定然會取得更加輝煌的戰績。


    聽聞霹靂軍戰艦前來,董文炳不憂反喜,畢竟誰會拒絕送上門的戰功呢?雖然自信滿滿,但聽多了霹靂軍傳聞,臨到頭時他又有些犯了怵。本著“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他便點了麾下的全部戰力——水兵四萬五千人,戰船一千六百艘。董文炳所部號稱十萬水軍,但除去強征來的民夫和水手,真正的戰鬥人員不過半數。為了防止趙氏皇室從海上逃跑,他拔了三百艘中小戰船五千人前去封堵錢塘江口。除此之外,有幾百艘狀況不好或隻適合近海航行的船隻也留在了澉浦附近的海岸,另有萬餘士兵在岸上監督和看護往岸上轉運物資的民夫。


    張弘範被董文炳任命為前軍,率百艘白鷂海船和二百艘水哨馬等輕快戰船先去接敵,以便後方戰船編列戰陣。張弘範其父張柔原本金國將領,降蒙後被封為漢軍萬戶。張弘範能文能武頗具才幹,在元伐宋之戰中屢立戰功,並在其父死後承襲爵位。在焦山之戰中,他親率快船徑直衝入宋軍水師陣中,讓張世傑所率數萬水軍大潰,可謂勇冠三軍。歐陽軒下令要盡量擊殺張弘範,並不僅是其在滅宋戰爭中極其凶悍,畢竟身為將領衝鋒陷陣乃是其本職。讓歐陽軒下了殺心的是另一個時空中,在張弘範逼迫下,陸秀夫抱著幼兒皇,率十萬百姓在崖山投海自殺。事後,他還命人刻石記功,上書“滅宋者張弘範也”。


    澉浦外海四十裏處,元軍前軍與南海艦隊先鋒相遇了。霹靂軍的先鋒由三艘大邑級戰艦和七艘輕護船及十五艘梭鏢魚快船組成,數量不到元軍的十分之一。張弘範見狀,當即命令以包抄陣形迎了上去,自己也率了白鷂海船徑直往霹靂軍艦隊衝去。他妄圖故伎重施,重演焦山之戰,一舉將南海艦隊先鋒擊潰。話說這個戰術對付宋軍頗為奏效。在以前的戰事中,霹靂軍也遇到不少凶悍的敵人,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一開戰主將便直衝已方,一副以命相搏的愣頭青打法,與往日遇到的蒙元軍隊大相徑庭。事出反常必有妖,霹靂軍指揮官生怕中有詐,一邊下令火炮掩護,一邊下令徐徐後退。張弘範見狀也不追擊,一方麵是霹靂軍的火炮凶猛,衝在最前麵的幾艘白鷂海船已燃起熊熊大火,另一方麵也是霹靂軍南海艦隊主力已經趕到了。


    樂全安通過望遠鏡,將剛才的戰況看得清清楚楚,也看到了後方地平線湧出的密密麻麻元軍戰船。隨著他的旗語一揮,一支幾艘快船組成的船隊,駛出南海艦隊的陣列,呈箭矢形徑直往元軍船隊撲去。張弘範悍勇不假,但卻不傻,他並沒有迎船而去。這幾艘船敢向幾百艘船衝鋒,其中必有蹊曉之處。除此之外他還發現衝來的霹靂軍戰船雖是輕船形,但滿帆滿槳之下速度卻不如之前的梭鏢魚船,其灰色的船頭吃水頗深,還隱隱帶著鐵器的反光,威勢頗為駭人。他正疑惑間,隻聽得手下聲聲驚呼,幾艘迎上去的白鷂海船與來船避之不及,重重地撞在一起。


    白鷂海船與來船大小相仿,且速度更快,按常理來說應該更占優勢。出乎元軍意料的是,對撞之下已方的戰船轟然裂開,而霹靂軍船隻毫發無損,穿過紛飛的碎木和飛濺的血液,餘勢未消往後方船隻衝去。所到之處,元軍船隻要麽折斷要麽解體,即便被擦掛住,也會破損漏水。張弘範心知不妙,急忙打出旗語讓手下避讓。他已看出來了,這些霹靂軍戰船攻擊方式就是衝撞,其船頭之所以吃水頗深,乃是裝了鐵製的撞角。要對付這種攻擊方法其實也簡單,即呈疏散陣形以消其勢,再派快船火攻之。隻不過元軍船隻呈密集陣形排列,在倉促之間那裏來得及躲閃,還被衝撞船上拋來的火油罐引燃了不少。


    那幾艘衝撞船在元軍陣列邊緣胡亂衝鋒一通之後,又急急往霹靂軍艦隊返回。張弘範那裏肯讓他們從容而去,急令向其射出火箭,又令白鷂海船追去。海上不比內水湖泊,其風勢極大,甚至會影響火炮的精度,火箭在罡風之下那裏容易射中目標?白鷂海船的速度倒是比衝撞船快,但就在雙方快接近時,衝撞船又拋過來許多火油罐。火油在海麵燃起熊熊大火,迫使白鷂海船繞行,使得雙方距離又越來越遠,隻得悻悻而回。


    眼前霹靂軍戰陣嚴謹,數量雖與已方差不多,但對方戰船多是艨艟大船,加之對方有威名赫赫的火炮,自己強攻定然凶多吉少。剛才的一番交手,已經讓張弘範感覺霹靂軍不管是戰術、裝備還是戰鬥意誌,絕非宋軍可以比擬。當下他便按捺下了出擊的心思,下令列陣等待。此時已方主力船隊已經在身後不遠處,不如等董文炳來了再作打算。此時他對麵的樂全安也是這樣想的。雙方距離不過三裏多,霹靂軍艦炮射程可以打到這支元軍先鋒船隊,但樂全安並沒有下令。一方麵他怕打草驚蛇,讓後麵的元軍主力聞風而逃。另一方麵也是想節省彈藥。海上風大浪大,加之雙方船隻都在移動,即便進行火力覆蓋射擊,火炮的命中率也實在感人。他想雙方再靠得近些,讓火炮的命中率更高一些。


    趕到戰場的董文炳心中大喜,一則是對方船隻不過三百餘艘,另一則是對方雖然船大火炮多,卻連前軍那些輕快戰船也無可奈何——雖然張弘範派人來說已方損失了二十餘艘船,對方隻有很小損失。他暗下決心,即便拚著傷亡也要全殲眼前這支霹靂軍艦隊,以成就自己的不世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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