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來人啊!這裏有人恃強淩弱,仗著官威浩蕩欺壓小民了!”蜻蜓跑到街上就喊叫起來,引得街坊鄰居紛紛出來圍觀。


    雲奉漲紅了臉,半舉著的右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我……我沒有……”


    “大家快來看,就是這位大理寺少卿雲奉雲大人,當朝宰相的三公子,仗著皇恩浩蕩和他爹的權勢,就欺負我這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大家評評理,光天化日之下……”


    那邊,蜻蜓還在手舞足蹈地控訴,這邊,已經有小孩拿石子丟雲奉了。


    劉青之下巴都要驚掉了,額頭上冷汗直流,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怎麽平息雲奉的怒氣。


    再這麽鬧下去,恐怕就要收不了場了。


    他想不通蜻蜓平時挺有分寸的,怎麽今天這麽失控。這雲奉到底是哪裏惹怒了她。


    “在這兒鬧什麽呢?”一個渾厚粗獷的聲音傳來。


    蜻蜓在聽到聲音的那一刻,立刻止了聲,圍觀的群眾看了他一眼,也紛紛退散。


    雲奉盯著來人,一身褐色的粗布麻衣,與蜻蜓身上相同的質地。他一臉蚺須,眉宇間透著浩然正氣,雙目如炬,看得出是個十分正直的人。


    看到他,劉青之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衝過去,嘴裏接連喊著“劉興老弟”。


    “蜻蜓!站住!”看到蜻蜓轉身欲跑,劉興一聲大喝,叫住了她。


    “爹爹,今日真不是我的過錯,都是這個登徒子!”蜻蜓不滿地指向雲奉。


    雲奉被這麽一指,心裏忽然有種惡作劇的衝動。裝出受傷的模樣。


    “你!裝什麽裝,剛才拍門的時候不是很有氣勢嗎!”蜻蜓說著又想動手打他。


    “蜻蜓!回去思過!”劉興喝令道。


    “我……”蜻蜓撇撇嘴,不情不願地回去了。


    雲奉看著劉興,心裏有過片刻的漣漪,很快就壓了下去。他走上前,對劉興抱拳道:“劉捕頭,在下雲奉,今日前來,為求劉捕頭一事。”


    “雲奉,雲家?”劉興反應過來後,行了個跪拜之禮,“小人劉興,拜見雲大人。”


    三人進屋後,雲奉向二人說明了此次的來意,隻見劉青之和劉興二人,臉上皆露出古怪且為難的表情。


    “劉捕頭,可是有什麽難處?”雲奉問。


    “蜻蜓肩膀上確實有塊紅色胎記,可我當初是在河邊撿到的她,聽聞時將軍的女兒是在林子裏弄丟的……”劉興有些為難地看向雲奉。


    “懇請雲大人容我劉某人說兩句,蜻蜓打小生在清河縣這鄉野粗鄙之地,比不了皇城裏的貴人們,今日大人也見了,她身上這習氣嘛……”劉青之斟酌了下詞句,“有那麽些狂野。”


    “萬一把人帶回去以後又發現認錯了,按照蜻蜓那性子,京都這麽遠的地方又沒人照顧著,我等憂心……”


    雲奉聽明白了劉青之和劉興的意思,他們擔心雲奉把人帶去京都後沒人照顧,鬧出事情來也沒人給她撐腰。


    “十六年前,時將軍路過清河縣遭人暗算,弄丟了女兒,等再回去找,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在下查閱了當年所有登記在冊的孩子,僅有三個女娃符合,而後找來畫師繪下將軍和將軍夫人的容顏,兩張對比之下,唯有劉愛廷最神似。”雲奉解釋說。


    “既然時將軍一直掛念女兒,為何現在才來尋?按照雲大人說的,隻要查明登記在冊的孩子,找畫師繪下容顏進行比對,並不需要等這麽久。”劉青之提出了疑問。


    “並非時將軍不願找,而是他當時陷於謀逆案中無法自證,加上追殺時將軍的幕後真凶並未找到,貿然將女兒找回,暗處的人隻會不擇手段地搶奪他這個唯一的女兒。”雲奉解釋道。


    “所以現在來,是因為時機已成熟?”劉興問。


    雲奉點點頭,繼續說:“我與時將軍之女指腹為婚,如今我雲家重獲陛下信任,時將軍涉嫌謀逆的案子雲家已經在走動,還將軍清白也指日可待。”


    “所以這便是大人所說的時機成熟?”劉青之將胡子捋了又捋,許久後,起身行禮道:“下官親自送將軍之女出城。”


    劉興愣住了,可他見劉青之不像在開玩笑,雖心有不甘,也站起了身行禮。


    “我不去!”這時候,門被踢開,蜻蜓出現在門口。


    “你說我是他女兒我就是嗎?我是劉興養大的孩子,就隻是劉興的女兒劉愛廷!”


    “小蜻蜓……”劉興欲言又止,最終低下了頭。


    還是劉青之拎清了利害關係,走過去拉著蜻蜓出去。


    “小蜻蜓,帝都可是好地方啊,千金裘、金縷衣、美酒佳肴,看不盡的繁華,享不完的榮華……”


    “青叔,可那裏終究不是我的家,那些東西看了又能怎麽樣,不屬於我的東西我抓不住。”蜻蜓回答。


    “你有這樣的覺悟我很欣慰,我是看著你長大的,知道你從小就異於常人,清河縣這地方太小,你該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假如我……不是時將軍的女兒,他們弄錯了,我又該如何?”


    劉青之笑了,笑得極盡狡猾,像這山裏逗弄獵人的狐狸。


    “我本世間遠行客,何處不能是故鄉,還記得我教你的十六字處世之道嗎?”


    “隨遇而安,伺機而動,順勢而為,當機立斷。”


    “蜻蜓……”劉青之壓低聲音說:“這是你的機緣,器物在手,怎麽用,全看使用的人。去了那裏,你才更容易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


    晚上,圓月高掛,一輛馬車披著清輝走在官道上。


    馬車內,端坐著挺直腰杆的雲奉,以及靠在車壁打瞌睡的蜻蜓。


    “你……如果困了,可……”雲奉發現這個問題無解,他此行隻要了一輛馬車,一個車夫和兩個騎馬的侍衛。


    他既不方便讓蜻蜓靠著自己睡,也不能下車步行把空間留給蜻蜓,所以話隻能不尷不尬地卡在喉嚨裏。


    “都快搖三個時辰了,怎麽還沒到下一站?”蜻蜓打著哈欠問。


    “夜裏光線昏暗,看不清路,所以行進速度慢。”雲奉回答。


    “所以青叔才會建議你明天再走啊。”蜻蜓在心裏連翻幾個白眼。


    “你這車上也沒個靠的東西,硌得慌……”蜻蜓繼續吐槽。


    她咬著牙又忍了半個時辰,終於在她快要發作的時候,馬車停下了。


    “大人,前麵有家客棧,我們是否要留宿?”車夫問。


    雲奉掀開車簾看了眼,隱約能看到門匾上書寫“開運”二字,客棧的大門緊閉,裏麵隱隱有微弱的暖光光芒,在這深山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渺小。


    “那還用說,下車下車,再走下去我的腰就要斷了。”


    不等雲奉拿主意,蜻蜓已經掀開車簾下了車。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向門口。


    “咚咚咚……”她連敲幾聲都不見有人來開門。


    跟在身邊的雲奉一雙眼睛眯了起來,透出一抹冷光,他身邊的侍衛也伸手握住劍柄,隻待一聲令下就拔劍出擊。


    “怪了,裏麵亮著燈,卻遲遲不見人出來。”蜻蜓轉身看到雲奉幾人的異樣後,心裏警鍾大作,下意識後提一步。


    “來了來了。”這時候,一個年近四十的婦人睡眼惺忪地打開門。


    “哎喲,我的親娘啊,天都快亮了,客官這是來等早餐的還是來住宿的?”


    察覺到對方沒有武功,也看不出奇怪的地方,雲奉的眉頭舒展開來。


    “我們住店。”蜻蜓如是說。


    老板娘趕緊讓開一條路,將幾人迎了進去。


    與此同時的清河縣。


    西沉的月光仍舊皎潔,照在兩個坐在房頂上的人身上,顯出了幾分詩意的淒涼。


    “把酒當歌,人生幾何。大興,來,與我共飲兩杯。”劉青之把酒壺遞給劉興。


    “青哥,蜻蜓一個人離開,真的沒事嗎?”大興喝了兩口酒,歎息道。


    “知道我為何一定要蜻蜓跟著雲奉走嗎?”


    “為什麽?”


    “時大將軍的女兒丟失在清河縣是眾人皆知的事,隻要去府衙裏查那年出生登記在冊的孩子,就能劃定一個範圍,這個道理誰都知道,可為什麽那年出生的幾個孩子活到了現在,你想過沒有?”


    “為什麽?”


    “有人暗中保護著這幾個孩子。”


    “你是說……”


    “雲奉來到清河縣,直接去見了蜻蜓,世人就會認定蜻蜓,假如蜻蜓不跟他走,光憑你我,怎麽對抗源源不斷的殺手。”


    劉青之將這件事的道理說明白後,劉興了然地點點頭。如果是這樣,那讓蜻蜓跟著雲奉走,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好了大興兄弟,蜻蜓精著呢,隻有她擺別人的份兒,你什麽時候看到別人擺她了。再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老了,管不了這麽多。她心裏有股氣,這清河縣啊,太小,去京都吧,那裏什麽都容得下,包括她那股氣。”


    “但願吧,希望這孩子去了京都,能過上更好的生活。”


    兩人正聊的起勁兒,劉青之家裏忽然傳出罐子摔碎的聲音,他慌忙去找樓梯。


    “不能再聊了,再聊下去我夫人非拆了我不可,我走了,你也趕緊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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