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長公主府,幾乎百年無人居住。


    推開門來,卻是副一塵不染的樣子。


    顯然是每日都有人打掃維護。


    楚常安他實在是有心了。


    如信所示,楚雲嵐在長公主府中找到了一間從前不曾有的別院。


    推門而進,伴著風雪一擁而入,整個房間擺滿了博古架,架上涇渭分明,對應剛好一百二十九個。


    這是……


    從幼到長,這是一百二十九年的生辰禮,更是楚常安登基後收藏的人間至寶!


    原來耳聞之中屬於楚常安的那一份昏庸,竟然還有自己的一份功勞。


    “我聽聞有人說他昏庸,子嗣上百,常年搜刮民脂民膏,對比越氏也沒好到哪裏去。”


    她的手指從這些寶物之上滑過,這些東西色澤完美,甚至有散發著寶氣。


    “但他又如何對不起百姓了呢?至少這世上太平了幾十年,幾代人安居樂業,他從中吸取一些報酬又能如何……”


    司嵐尋了一處地方坐下,縱然姿態有幾分慵懶,可他卻似乎如何也開心不起來,他的眸光裏一直凝滯著一層雲霧,笑不出,也不通透。


    “你有話要說。”楚雲嵐很是篤定,她坐在司嵐的對側,那目光始終審視著他。


    她的直覺告訴她,司嵐知道許多事情。


    “他總在雪山等待陽炎,又在海上期盼山巒,永遠都是鏡花水月,這與等待山無棱天地合有什麽區別?若我是他,一定衝到修仙界來,才不在乎什麽司嵐。”


    “司嵐又能如何,前十幾年的日子也不是白白過來的。說他愚昧,他偏偏不信。”


    司嵐全盤托出,卻沒忍住先罵上他一句。


    “當年我帶去北境的軍隊,直屬於楚常安。”司嵐半靠在椅背上,慵懶的緩緩道來。


    楚雲嵐並不意外,她托著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心態。


    “不如,說點我不知道的……那支軍隊屬於楚常安,這件事在當年幾乎人盡皆知。”


    “說來並無什麽心意,不如你透過我的眼睛自己看個清楚吧。”


    司嵐將手腕向前伸過來,露出了纖思引咒文。


    楚雲嵐見到司嵐這等舉動,這心裏似乎有了幾分虛,麵對既定的未知事實,她總是會有些害怕。


    害怕見到了現實,又無力改變結局。


    “麵對楚常安吧,總該讓他放心的走吧。”


    司嵐見楚雲嵐很是猶豫,遂直接握住了楚雲嵐的手。


    掌心相貼,手腕上的咒文亦連在了一處。


    靈魂眼前一黑,正覺得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吸引入一片黑暗。


    那一片天地之間,楚雲嵐漫無目的的行走在黑暗之中,身旁的司嵐似乎消失了。


    “楚王!您要三思啊!這公主已經去往北境,我們大家都知道那北境白家向來忠誠於前朝嫡係!公主就算是一介女流,但終究流的是楚氏暴君的骨血!”


    “本王的妹妹,難不成就讓她死在外麵不成!我們一路從西南衝殺出來,外有魔族,內有人禍,在座的哪一個不是受了我妹妹的福澤,才能安然無恙的坐在這裏!懷疑她,排斥她!”


    楚常安雙目赤紅,將麵前的一切全都摔在了麵前,茶盞,狼嚎,筆洗,摔落在了這群人腳下。


    這些人每一個都極為恭順,卻沒有一個人讓步。


    沒有一個人認為自己的話有錯。


    他們不敢挑戰楚常安的權威,於是就這樣無聲的抗議著。


    “來人!來人,去拿本王的鎧甲!我要親自北上!”


    楚常安看著眼前一個個不肯承擔責任的廢物當即拍桌做了決定,然而此時那群人稀裏嘩啦的跪拜了一地。


    嘴上說的盡是楚王三思。


    “三思,三思!我就算是百思,也要我的妹妹!如果小妹不在了,有這楚氏的江山又有何用!”


    “楚王殿下。”


    是司嵐,楚雲嵐的視線與楚常安撞上,看這個角度,顯然像是司嵐的視線。


    “軍師!你總是來支持我的吧!小妹與你既是夫妻,那必然……”


    “楚王殿下。”司嵐的視線左右晃動,顯然是搖了搖頭!


    這楚常安從未如此難過,他此時此刻希望幾乎全部破滅,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相信的全部。


    就連司景嵐都放棄了?


    世上還有誰在真心的護著自己的小妹?


    “軍師!你這是何意!”楚常安忍著自己的怒意,他冷靜的再次向司嵐問話,算是給他的最後通牒。


    “楚王殿下,你不能走。”司嵐再次篤定開口,楚常安的麵色猶如風雲突變,正要有雷雨發作,就被司嵐一語懟了回去。


    司嵐拱手,低下了頭。


    “常安兄,你是嵐兒的兄長,請借我一支軍隊,前往營救嵐兒!待來年春日,還您一支北境軍!”


    司嵐往日裏極為高貴,但此次,他的視線低垂,他似乎跪在了楚常安的麵前。


    而楚常安瞬間就下了決斷,他若不能去,那麽軍師一定是最好的人選。


    “好,好,好!軍師有恩楚軍,這點小事豈會有不應之理!”


    顯然司嵐在此刻站出來,已經成了楚常安的救贖。


    司嵐站了出來,楚常安得了借口,排除萬難。


    楚雲嵐還想再多看看接下來的往事,一陣強勁的力量將楚雲嵐的意識鉗住抓著推出了幻境。


    “接下來便是他將軍隊交給了我,卻被人攔著不讓出發。他與我做扣,放出消息謊稱三日之後出兵。然而又以性命相脅,換得我當晚率軍出城北上。”司嵐輕輕拍了拍楚雲嵐的手心,繼續提點道:“嵐兒,的確是我率軍救了你,這是明眼人都看得見的事情,但楚常安他的確極為在乎你。”


    司嵐說出這些,心裏已然是做足了楚雲嵐會心疼想念楚常安的打算。


    卻如何都沒想到,楚雲嵐輕輕的笑了……


    那笑聲之中更是有著幾分釋懷。


    “然而,那又怎麽樣呢?那一日他的確曾與我陳情,但那時我本就不可能答應,無論你是否存在,我跟他也隻能是今天的關係。隻是我的確有些懊悔,我若是……看見他通過你傳遞來的訊息去見他一麵,就好了……”


    “我想,他從未怪罪你吧。否則,也不會吩咐子孫後代日日維護好這長公主府了。”司嵐起身,不再想留在這個房間之中。


    畢竟誰會喜歡情敵給自己夫人準備的驚喜呢。


    楚雲嵐正要跟著起身離去,正好看見了博古架最末尾之處,躺著一枚楚氏玉佩。


    應該是屬於楚常安的那一枚。


    它躺在第一百二十九個格子之中,似乎是剛剛被安置在此。


    楚雲嵐不稀罕這滿屋子的奇珍異寶,但她收下了這唯一的,一百二十九歲的生辰禮。


    房間的大門合上,楚雲嵐將玉佩攥在手心。


    漸漸的染上了一些溫度,就好像兒時的兄長還在一樣。


    楚常安,你說有你在,人間也定然永遠都有一個公主府為了我而存。


    就暫時算你,做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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