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我和東方又逛了很多地方,卻始終沒買到什麽合適的衣服。


    要麽尺寸不對,要麽他不喜歡。


    回到家以後,我想了想便和他說:“過幾天帶你去國際商城那裏,老外的碼數都是很大的。”


    他搖了搖頭:“不必了,我已經差不多知道你們這裏的款式都有哪些了。”


    他看向我:“這裏有賣布匹的店鋪嗎?”


    “你要買原料自己做?”我驚訝地看著他,這才想起東方教主還是個巧手,“有是有,不過離這裏比較遠,那……過幾天陪你去?”


    “就明天。”他毫不跟我客氣。


    “好吧……隨你”反正,我在家也沒事幹。


    挑完料子以後,才一個晚上,我就看到了無數的成品堆積在了我家的客房裏。


    考慮到他做個刺繡也是飛速的,那剪裁一個衣服,顯然完全難不倒他。


    我有點眼饞了,看看他,又指指自己。


    他不理我……當做沒看見……


    好吧,是我得寸進尺了。


    服裝事件之後,大概是被我帶著出去過一次了,東方大致了解了一些這個陌生世界的景象,便開始頻繁獨自外出,神出鬼沒的,卻從不肯告訴我他在做些什麽。


    直到有一次,他很晚很晚才回來,黑燈瞎火的,我差點就沒有認出他來。


    他剪了頭發,終於不再頂著萬人矚目的,長至腳腕的飄逸長發到處亂晃了,而是剪到了即肩的長度,然後紮成了一個短短的尾巴,依然有些雌雄難辨,但卻更加融入我們的世界了。


    這個人的適應力,堪稱無敵了。


    “你不是說什麽,頭發受之於父母嗎?”我看著他的新發型,眨了眨眼。


    他白了我一眼,不說話,看上去挺累的樣子。


    “……你究竟都在忙些什麽?”我有些不高興了,我比較是他來這個世界以後第一個和他相處的人,在這個世上,連我都不能相信的話,他又想去相信誰呢?


    “我也許可以幫你的。”我伸手扯了扯他,然後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他轉頭看了看我,告訴我:“我要離開這裏,我要回去。”


    我一愣,他便甩開了我的手:“你幫不了我。”


    他這樣說道,卻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他聽我述說過我和他開始接觸的所有過程,也仔細研究過我家的鏡子,他知道,我們兩個都是一頭霧水。


    我的確幫不了他,但是……


    “為什麽要回去?”我心裏有點煩,“這裏不好嗎,在那裏,你還有必須要回去的理由嗎?”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脫下外套,鬆開了辮子,坐進了沙發。


    就當我以為他又不理我了的時候,他看著窗外,這樣告訴我:“書裏說,他和我一起死了。”


    “誰?”我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但真正的情節,卻已經有所改變,我死的時候,任我行還沒有殺了他,我就穿越了過來。”他轉過頭,目光閃爍地看著我,“你說,如果我的屍體突然消失在他們的麵前,他們一定心有顧忌,不確定我是不是真死了,那麽,他們就不會殺了蓮弟,因為他們害怕我,他們需要一個砝碼。在我重新出現的時候,用來要挾我。”


    楊蓮亭……我幾乎快要忘記這個人了,因為東方自己也從未提起過,我以為,他是不在意的,可他又怎麽可能不在意呢?


    “那個人……那個人究竟……”究竟有什麽好?好在哪裏?你看不出他隻是虛情假意嗎?重新開始一段不一樣的人生,不好嗎?


    “那個人究竟有哪裏好。”東方麵無表情地替我問完了我想問的問題,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最後,他告訴我:“無論他好不好,我總要去見他一麵,知道他的生死。”


    那個晚上,我一夜沒有睡好。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思考著為什麽不想讓東方離開。


    平心而論,他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凶殘和古怪,也許是複雜的過去九兒一次經曆生死的遭遇讓他在逐漸改變,總而言之,他起碼在我這裏,並未展示過什麽特別可怕的一麵。


    我知道他是東方不敗,知道他有所殘缺,想要做個女人,愛著一個男人,知道他是個梟雄,知道他武功高強,但是……很多時候我卻完全想不起來這些,我當他是普通人。


    而現在,也許還算是個朋友。


    自我父母死後,這個家一直都冰冷的可怕,現在突然多出了一個人,雖然東方他實在不是一個可以讓家裏熱鬧起來的角色,但是,在我心裏,總算不是自己一直一個人了。


    和一個人相處,讓我不再這麽寂寞,不再一直鎖在自己的世界裏。


    更何況,在心裏的某個角落,我也願意他待在這裏,而不是其他任何人,雖然他是個不確定因素,可在我看來,我們都是有所殘缺的人,和他在一起,我才覺得更加自在。


    不僅是來到一個陌生世界的東方需要我的幫助,我也需要他。


    我們各求所需,所以才能一直相處平衡。


    我……不想他離開……


    然而,到了第二天,我還是心平氣和地問了他:“那之後你打算怎麽辦?你找到回去的方法了嗎?”


    “還沒有,但在那之前,我必須要去見一個人。”東方披散著頭發,對我說道,“我要去見那本書的作者。”


    我眨了眨眼……如果我們記錯的話……大師現居香港,香港雖然也屬於中國領土,但卻不是做個大巴隨隨便便就去得了的,需要辦一個通行證。


    這對別人來說不是一件難事,但如果是東方的話……就是一個問題了。


    他沒有身份證明,他是一個黑戶。


    “要弄個真的身份證明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我皺起了眉頭。


    他看了看我:“你別管就行。”


    我瞪他,深感這家夥翅膀硬了,就快不需要我了。


    隻是,說實在的,就算是我做不到的事情,對他卻不一定是難題。


    很莫名的,我相信他,無所不能。


    隻是……雖然說是他愛幹什麽就幹什麽,但突然開門就看到一張五花八門的臉,也實在是考驗我的心髒。


    “……你……你在做什麽?”


    我難得看到他似乎有點心虛的樣子,遮遮掩掩的動作,一時間哭笑不得。


    “化妝?”看著他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瓶瓶罐罐,我突然有了一種我在養兒子,兒子有很多青春期問題的苦惱……的什麽感覺。


    好吧,東方不敗是喜歡化妝,雖然這家夥到這裏來以後就一直素顏著,讓我差點忘記這一點了,該死的……他為啥要突然想起來這個愛好呢?


    看著他臉上不均勻的粉底,想到第一次在鏡子裏看到他時的那個樣子,我不禁又開始歎氣了。


    “你別動了。”我彎下腰,拍開了他的手,從一旁撕下幾張紙巾,輕輕地擦拭著他的臉龐,“化妝這種事情,不是堆越多久越好的,你又不是沒看見過別人怎樣的,就算喜歡,也沒必要非給自己弄成這樣吧。”


    他撇過臉,似乎有些不自在,被我伸出手指按住了下巴。


    “別動,我來弄。”


    我雖然是個不愛化妝的女人,塗抹這些東西算不上有多高明,但總比他要好十萬八千裏了,更何況隻是淡妝不是濃妝,不需要我有多麽高超而又藝術的手段。


    沒多久,我就弄好了,拿過鏡子給他一看,他呆呆地看著鏡子,伸手輕觸了一下自己的臉,顯然有些不敢相信這是他自己。


    我看著他的樣子,從衣服,到臉,再到淩亂的頭發,似乎越來越像姑娘了,卻不免讓我有些心情低落……怎麽說呢,有種自家兒子誤入歧途的無可奈何的感覺。


    我晃了晃頭,趕緊把這些莫名其妙的念頭趕出自己的腦袋,打量了他一回,合掌問道:“我總覺得似乎還缺什麽……”


    我想了想,便問他:“要不……我把我的義乳借你?”


    他高興地臉色瞬間一僵,黑了一大半,沉默了好一會,才咬牙切齒地回道:“不必……”


    然後,他便站起身,去了洗手間,將我好不容易弄出來的妝容給洗掉了。


    那次以後,我就再也沒看到他畫過妝,而那些價值不菲的化妝品,也都被遺棄在了一旁。


    他真是個奇怪的人,我越來越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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