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成年人,從百米高度落水,要是平拍在水麵,跟直接掉落地麵結果不會有多大區別。


    常人興許不知道這個道理,消防員戰士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們才會不顧自身危險,直接跳崖救人。


    隻是就差那麽一點點,沒有抱住女學生。


    崖上的人束手無策,河上漁船還沒趕到橋下,根本不可能拉起網來。


    女學生自由落體,手舞足蹈,速度卻是越來越快。


    情況正在向著最不利的一麵發展,經驗豐富的消防員戰士已經判斷出來,女學生落水角度恰恰就是平拍下去,但他們也是無計可施,隻能眼睜睜看著女學生掉落。


    然而,奇怪的一幕就在女學生即將掉入水麵的這一刻發生了。


    原本緩緩流淌的河水忽然波瀾大作,一股水流無端升起,將女學生整個衝翻出去,正正好腳下頭上落入水中。


    目睹這一幕的眾人目瞪口呆,然後就是聲聲驚呼,人群沸騰起來,說什麽的都有,主播攝像頭清晰將這一幕拍攝下來,屏幕直接被各種留言各種禮物刷屏,總結一句話:神獸出沒,少女獲救。


    “老倔頭,愣著幹啥,還不快撒網救人!”甘家保從最初的震驚中清醒過來,連忙催促本村漁民救人。


    老倔頭打漁一輩子,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緊張過,拋網早已經拿在手中,隨時準備拋灑出去,可見到無端翻滾的河麵,愣是不敢撒網,就擔心一網下去惹怒興風作浪的龍王爺。


    當然是龍王,老倔頭十分確認這一點。


    二十多年前,他還年輕,一晚出湖捕魚,忽然之間天雷滾滾,暴雨傾盆,洞明湖波濤洶湧,那個時候作為一名經驗不太豐富的漁民,他沒能耐操控漁船返航,隻能原地下錨聽天由命。


    就是在這樣的夜裏,他親眼見到龍王出水和天雷對抗,誰勝誰負他不知道,就知道龍王潛入湖裏不久,暴雨停了,也不打雷了。


    從那時候起,原本不信神鬼的年輕倔頭每次出湖都要在船頭焚香祭拜一番,別人笑話他迷信,他不吭聲,隻在心裏嘲笑別人沒福分。


    他覺得自己心誠感動龍王,龍王再次對他展現神跡,三年前的一天,他在廢棄碼頭周圍放蟹籠,回頭收蟹籠的時候,遠遠看見一個個濕淋淋的大腳印從碼頭“走”上山。


    大白天的,除了龍王誰還能隱身啊?


    那是第二次。


    老倔頭非常確定這次是第三次。


    他就站在船頭,距離水麵最近,看得也最清楚,大河水流不夠清澈,翻騰的水麵他雖然沒看清,但將女學生衝開的那股水流他看得一清二楚,那絕對不是簡單的一股水流,因為他清清楚楚的看出來水流裏邊是空的,中空部分就像一條龍尾形狀……不是像,就是龍尾,他非常確定。


    距離越來越近了啊,說不定下次就能看清龍王真容!


    老倔頭非常激動,心裏默念龍王經,拜了三拜,這才將漁網輕輕拋下河。


    “老倔頭,你在搞什麽?”橋上甘家保又急又氣,雖說他也慌,親眼看見河水翻騰水流救人,他也想到床底下那副畫,可拜拜就算了,救人要緊呐,把漁網輕飄飄放進水裏算什麽事,怎麽救人?


    老倔頭不吭聲,滿臉虔誠,他相信龍王既然要救人,就一定會把人送到他漁網內。


    許是老倔頭誠心感動龍王,當他拉起漁網時,那名落水的女學生就蜷在裏邊。


    當漁網出水的那一刻,崖上眾人嘩然驚呼,誰都不是瞎子,女學生被突然冒出的水流衝開,落水位置偏離船頭,絕對不可能被漁民撈起來,可老漁民輕飄飄撒網,明明位置差了好幾米遠,他偏偏就把女學生撈了上來。


    “神跡啊……”


    “水下有暗流。”


    “你見過衝出水麵還能恰好救人的暗流?”


    “對啊,明明距離辣麽遠,一網下去人在裏邊怎麽解釋?”


    “……”


    “我拍下來了……你們看,這股水柱是不是很奇怪?”


    “咦,還真是,裏麵是空的誒。”


    “像不像一條尾巴?”


    “神獸,水下絕對有神獸!”


    “哥們,加個微,傳給我,發個朋友圈牛逼大了。”一個帥氣小年輕興奮湊上前來。


    拿手機的男學生斜眼看他……想什麽呢?


    幾個漂亮學生妹擠過來,“我也要,我也要……”


    “一個個來,都有都有,先加個微……”


    “……”


    女學生獲救,河水也恢複平靜,山頂的人群漸漸離開,一位年輕警員留了下來,遞了支煙給甘家保,也沒有打攪甘家保教訓後輩,在圍欄邊抽著煙,靜靜看著下方流水。


    “家保叔,我錯了,不該占小便宜。”


    喜柱知錯,甘家保也沒有繼續教訓他,都是村裏後輩,看著長大的孩子,知根知底。


    “疼不疼啊?”


    “沒事,都是皮外傷,幾天就好。”鼻青臉腫的喜柱鬆了口氣,甘家保雖然不是村長,但家裏飯店生意全莊最大,做人做事公道,威信比村長還高,莊裏人都服,就是脾氣大,好教訓人,莊裏年輕人對他是又敬又怕。


    “別逞強,都見血了,回頭找俞二叔看看,上點藥。今天這事起因在你,挨頓揍就當受個教訓,爺們心裏放寬,別往心裏去,咱們掙錢要掙得心裏舒坦,不該掙的咱不要。不過後來救人表現不錯,是個好娃子辦的事。行了,小吳還等著你做筆錄,把事情經過講清楚。”


    喜柱應聲過去,甘家保又招他回來,“叔趕來匆忙,手機落店裏,把你手機給叔,我給你爸打個電話,免得你回家再挨揍。”


    喜柱苦著臉說:“手機掉了,著急救人不知掉哪去了,找不著。”


    錄完口供,年輕警員沒走,在老槐樹下和甘家保有一句沒一句聊著。


    “看你樣子,有心事?”


    “瞞不過老叔,想幹刑警,我爸不讓。”


    “刑警威風,民警沒意思?”


    “老叔理解我。”


    甘家保笑了起來,“我和你爸就是在這裏認識的,十多年了,還記得你爸帶頭衝進霧裏,當時霧太濃,我們什麽也看不見,就聽見幾聲狼嚎,然後你爸開了三槍,回來連話都說不出一頭栽倒在地,跟他一起過橋的幾個年輕人也暈了兩個,另外幾個也沒落好,住院半個多月。”


    “我知道這個案子,一家三口死了倆,小孩隻有六歲,也從崖上掉下去找不到了。我爸就是因為這事,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不見好,原本有希望再上一步,結果身體原因早早退下來。”


    “你爸經常會來店裏喝兩口,有時候也會上山來轉轉,這道護欄就是你爸讓裝的,還有對岸橋頭警示牌,是你爸親手訂上去的。”


    “護欄應該裝,但對岸警示牌沒多大用,該過橋的照樣會跑過橋,要是真不讓人過橋,幹脆把橋封起來……但老叔你不願意這麽幹。”


    “這話咱爺倆說說就算,真要封了橋,客人會不會減少不一定,但莊裏幾十家飯店中午這頓飯收入至少要減三成。”


    甘家保露出一抹生意人的精明,擺擺手道:“跑題了,說你爸,後來我問他那麽拚幹嘛?你爸說幹刑警就是玩命,不敢玩命就幹不好刑警。”


    “我也能玩命幹。”


    甘家保笑了笑,“今天要是你爸在這,他敢跳下懸崖救人。”


    年輕人張了張嘴,沒出聲。


    “老叔年輕時候幹過幾年民兵隊長,熱血上頭的事也做過幾件,後來退下來,不是幹不動,是怕了,怕死。”甘家保遞過去一支煙,語重心長道:“吳恒,和平年代沒有那麽多熱血的事,刑警也不是麵上那麽威風,想想你媽,提心吊膽多少年,你爸退了她才安心。你爸就你這麽根獨苗,他走過的路吃過的苦不希望……”


    “老叔……”


    “你聽老叔說完……”


    “不是,老叔,你看對岸,那是不是有個人……”


    甘家保有點無奈,他壓根不相信吳恒所說,隻以為吳恒不想聽他勸找個借口不讓他說下去,不過當他順著吳恒手指方向看去,竟真的看見對崖霧氣內隱隱約約站著一個人。


    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跑上索橋,隻是就這麽一會兒,那個人不見了。


    “估計是眼花,天太熱,那邊橋頭寒霧還未退盡,一熱一冷容易受寒,不過去了,你先回吧。”


    吳恒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知他聯想到什麽,說道:“那行,所裏還有事先回,老叔呢?一起下山?”


    甘家保搖搖頭,“上都上來了,就我守著吧,中午再下山。今天發生這樣的事,保不齊客人偷摸過橋去,麻煩事。”


    吳恒離開後,甘家保卻沒有從橋上下來,又往對岸走了一段,“一凡,是一凡嗎?我是你家保叔啊……”


    “家保叔!”喜柱的喊聲從背後傳來。


    甘家保搖了搖頭,苦笑道:“人都沒了十多年了,怎麽可能還活著呢……”


    回到橋南,喜柱來給他送手機,他說:“柱子,回去告你爸,讓他通知其他人,這段日子不用上山來了。”


    “啊?那這橋不守啦?客人私下過橋出事怎麽辦?”


    “老叔在這守著能出什麽事?”


    “那,還有傍晚呢?”


    “傍晚老叔也守著,別問那麽多,找你二爺看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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