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靜和殷開山被潰兵裹挾著,一路向南逃了二三十裏才停了下來。劉文靜一瞅,身旁隻剩下了一兩百名親兵。他“籲——”地一聲扯住韁繩,拔轉馬頭,東張西望,辨別著方向。


    殷開山打馬過來,見劉文靜縱馬欲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韁繩,大聲道:“你要去哪裏?”


    “我要回去。王爺還在高墌城呢,我要去救王爺!”


    “你瘋啦?現在往回走,那不是去送死嗎?”


    “那總不能讓王爺落入賊兵之手吧?”劉文靜聲嘶力竭地喊道。


    殷開山放緩了語氣,道:“你冷靜一點,咱們隻剩下這麽點人,就是回去,也救不了王爺。再說,王爺聽說咱們打了敗仗,也許早就離開了高墌城……”


    兩人正說著話,旁邊一名親兵突然用手一指道:“大人,你們快看,賊兵追上來了!”劉文靜和殷開山抬頭望去,隻見遠處旌旗招展、塵土飛揚,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隱約傳來。顯然,敵人的騎兵已經追上來了。


    殷開山連忙催促道:“劉大人,快走吧,再晚就走不掉了!”劉文靜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拔回馬頭,跟著大夥兒一齊向南逃去。


    李智雲他們出了高墌城,先向東,再向南,朝長安方向前行。他們一路上碰到了許多潰兵,唐軍的旗幟、兵器、盔甲丟得遍地都是。大夥兒麵色沉重,誰也不說話。他們走了不到半個時辰,突然聽有人高喊:“不好啦,賊兵追上來啦!”原本擁擠在官道上的潰兵一聽,慌忙離開了大道,鼠竄豕奔,四處逃散。


    李智雲拔轉馬頭,朝後麵瞅去,隻見遠處的地平線上,除了獵獵飛揚的軍旗外,還有無數個小黑點正急速地向前移動。顯然,那是敵人的大隊騎兵。張正策馬過來,道:“王爺,敵兵追上來了,咱們怎麽辦?”


    李智雲沒有回答,而是回頭瞧了瞧自己率領的這支隊伍。隊伍有兩三百人,除了他的隨從和侍衛外,還有二哥的親兵,其中有馬的還不到一半,有幾名士兵還要抬著二哥的擔架。按照他們的行軍速度,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敵人的騎兵追上。


    李智雲胯下的那匹黃驃馬嘶鳴著,在原地打著轉,似乎在埋怨主人怎麽還不開溜?李智雲抬頭望去,發現前方不遠處有一條岔道,通向不知道什麽地方。他果斷地用手一指道:“離開大道,走那條小路,先躲過敵人的騎兵再說。”


    張正抱拳道:“遵命!”隨後驅馬趕到隊伍的前麵,帶著隊伍離開了官道,踏上了那條岔道,向著西南方向行進。


    大夥兒走在狹窄的泥土路上,穿過了一大片樹林後,便進入了丘陵山地。小路逐漸變得崎嶇難行起來,一會兒上坡,一會兒下坡,路兩旁簇擁著連綿不絕的山嶺。山上樹木蔥鬱、竹林青翠,倒也風景秀美,空氣清新。


    隊伍又走了兩個多時辰,正在人困馬乏之時,前方出現了一座村子。李智雲見日頭已經西沉,便讓侍衛去告訴張正,今晚就在這座村子裏借宿。


    村莊並不大,約有上百戶人家,座落於一片寬闊的山穀之中。村子的東麵傍山,其它三麵都是良田。村西有一條小河,河邊柳條依依,景色怡人。大夥兒進了村子後,向村民租借了一些房舍安頓了下來,又花錢買了一些糧食和蔬菜。


    李智雲沒顧上喘口氣,就來到二哥的屋子裏。二哥躺在床榻上,一直昏睡著。李智雲剛搬了隻板凳坐到床邊,賈大夫就領著一名親兵走了進來,親兵手裏端著一隻粗瓷碗。


    “湯藥熬好了,快把王爺喊醒吧,該服藥了。”賈大夫道。


    李智雲連忙用手推攘著二哥,道:“二哥,醒醒,醒醒,吃藥了。”二哥睜開了眼睛,愣愣地瞅著他。


    “二哥,該吃藥了。”李智雲說著站了起來,將二哥扶著坐了起來,並取來一床被褥墊在他的背後。


    親兵要給二哥喂藥,李智雲不讓。他從親兵手裏接過粗瓷碗,坐下後用湯匙舀了一勺,遞到二哥的嘴邊。二哥張開嘴巴,將湯藥吞服了下去,然後轉動著腦袋,打量著屋子,道:“五弟,這是什麽地方?”


    “一戶農家。”李智雲說罷,又舀了一勺遞到二哥嘴邊。


    二哥吃了藥,道:“我們怎麽會在這兒?前線情況怎麽樣了?”李智雲不知該怎麽回答,隻好道:“二哥,先把藥吃了,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二哥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道:“五弟,快告訴我,前線到底怎麽樣了?你不要瞞我,要跟我說實話!”


    李智雲無奈,隻好道:“張正去遲了,劉文靜和殷開山中了薛舉的詭計,吃了敗仗。”二哥聽了,呆愣了片刻,突然巨烈地咳嗽起來。


    李智雲一見,連忙將藥碗遞給親兵,站起來幫二哥捶背順氣兒,道:“二哥,你千萬不要著急,身體要緊。勝敗乃兵家常事,等你病好了,再統兵去跟薛舉交戰,一定能夠打敗他!”


    二哥靠在被褥上喘息著,過了一會兒,才喃喃地:“五弟,你說的不錯,等我病好了,再去找薛舉算賬!”李智雲見了,伸手去要藥碗,親兵道:“楚王,還是我來吧。”李智雲同意了,與他與互換了位置。親兵坐到床榻旁,開始給二哥喂藥。


    是夜,李智雲因為行軍一天太辛苦了,睡得很香。他正做著一個美夢,突然被驚醒了,聽見屋外有人叫門。李智雲從床上爬了起來,點亮了小油燈,打開屋門一瞧,原來是二哥的親兵。


    “楚王,秦王又犯病了,你快過去瞧瞧吧。”親兵急切地說。


    李智雲連忙穿好了衣服,隨親兵去了二哥的屋裏。他與二哥住在同一座院子裏,他住西屋,二哥住東屋。李智雲走進去一瞅,屋子裏有好幾個人,除了二哥的親隨外,賈大夫也在,二哥正坐在床上渾身打著冷戰。李智雲走了過去,關切地:“二哥,你怎麽樣了?”二哥嘴唇哆嗦地:“冷,太冷了,好像掉進冰窟窿一樣……”


    瘧疾俗稱“打擺子”,是受到瘧原蟲感染的蚊蟲叮咬傳播給人的一種疾病,瘧疾發作包括寒戰期、發熱期、大汗期和間歇期。如果殘存在血液中的瘧原蟲沒有消除幹淨,瘧疾會再次發作,這叫再燃。


    李智雲轉過身,皺起眉頭道:“賈大夫,我二哥的病怎麽還沒好?”賈大夫歎了口氣,道:“我們從高墌城出來後,一路奔波,沒條件煎藥。王爺無法按時服藥,自然不能痊愈。”


    李智雲一想也對,好在他們已經在村子裏住下來了。這座村莊有一口數百年的古井,所以叫古井村。古井村四麵環山,雖然有些閉塞和破敗,但風景秀美,空氣清新,是個養病的好地方。李智雲決定在這裏住上幾天,專心給二哥治病,二哥的病情再也不能拖延了。


    然而,他們在古井村住了幾天後,二哥的病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發嚴重了,最後竟然昏迷了。


    李智雲急得團團轉,忍不住衝著賈大夫發火道:“怎麽回事?你不是說能治好我二哥的病嗎?”


    眼見二哥的病難有起色,作為郎中,賈大夫自然也很著急。但他有些束手無策了,結結巴巴地:“王…王爺得的也許不是尋常的間日瘧、三日瘧,而是惡…惡性瘧……”


    “我不管什麽瘧!”李智雲叫道,“我二哥吃了你開的藥怎麽還不見好?”


    “賈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殿下,賈某開的方子,都是按照醫書來的。”賈大夫說著,從藥箱裏取出一本泛黃的書,一邊翻一邊道,“書上記載的治瘧名方,常山、蜀漆、馬鞭草,還有白虎加桂枝湯,賈某都一一試過了……”


    李智雲火冒三丈,上前一把搶過他手裏的書扔到地上,咆哮道:“你少跟我提什麽醫書,要是書能治病,還要你們這些郎中幹什麽?”賈大夫不敢還嘴,尷尬地蹲下去撿起醫書,拍了拍上麵的灰土,重新放回到藥箱裏。


    這時,一旁的張正勸道:“王爺,您消消氣,讓賈大夫再想想辦法。你要是老責備他,他不更沒主意了?”


    李智雲冷靜下來。他知道衝賈大夫發火是沒有用的。賈大夫畢竟是軍中的郎中,治療刀箭創傷也許很在行,可治療瘧疾之類的傳染病,可能並非他的強項。李智雲雖然對瘧疾這種病了解不多,可知道後世治療瘧疾的特效藥有兩種,一種是奎寧,另一種就是青蒿素。


    奎寧是西方人從南美洲生長的一種名叫金雞納的樹上提取的。15世紀初,南美洲的印第安人發現了金雞納樹的樹皮能治瘧疾。他們將樹皮剝下晾幹後研成粉末,用水攪拌均勻後給病人灌下以治療瘧疾,極有良效。因此,印第安人就嚴守“金雞納樹”的秘密,規定如果誰把這種藥的秘密泄露給外族人,就要受到嚴厲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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