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侯周家,住在內城,而且距離皇宮極近。


    可見其身份的尊貴。


    就在十餘年前,周家還是朝中權力煊赫的一員。


    但如今,周家依然地位尊崇,卻有種冷清的感覺。


    偌大的公府,依然占地廣闊,氣勢不減當年,光是府門的七個開間,僅僅比皇宮的九開間低了一個檔次。


    還有門前豎起的圓柱,大朱大紅,同樣是隻有周家得到皇權特許的裝飾顏色。


    隻是門前,卻人可羅雀,顯然很少有人拜訪公府。


    “奴才去叫門。”


    馮保正要上前敲門,葉信擺擺手,自己走上前去:


    “孤親自去。”


    這麽做,既是表明太子對周家的重視,也是,對周家數百年來,忠心耿耿,立下無數功勳的最大尊重。


    葉信沿著台階上去。


    寬闊的門前,竟然連一個看門的家丁都沒有。


    葉信拾起大門上的銅釘,徐徐扣響。


    吱吖一聲。


    側邊的小門打開,一名小廝探出腦袋,打量葉信幾眼,隨便地問道:


    “哪位?幹什麽?”


    “你跟你家主人說一句,就說有葉姓的故人來訪,見了便知。”


    葉信淡然地道。


    “故人?”


    小廝不住地打量葉信,顯然不相信:


    “你才多大年紀?敢跟公爺稱呼故人?”


    宰相門前七品官。


    公府門前也差不多,小廝見得多了,自然覺得葉信吹牛皮。


    “放肆!叫你去你就去,有你多嘴的地方麽?快去!”


    不遠處,馮保喝了一句。


    那陰惻惻的聲調,叫小廝感覺到來者不善。


    小廝想起主人交代過,要小心謹慎些,他不敢再多話,連忙說道:


    “請稍等,我馬山通報。”


    說完,小廝砰地關上側門,沒了聲響。


    馮保點頭哈腰地對葉信說道:


    “殿下,這些下人真是沒眼力價兒,他再放肆,奴才就要教訓他一頓了。”


    葉信擺擺手:


    “孤既然是便服來訪,不知者不罪!倒是你,不許在昭武公府上亂來!”


    “是,是。”


    馮保臉皮一緊,不住地點頭。


    沒等多久。


    一陣腳步聲傳來,側門再次打開。


    一個少主人模樣的青年走出來,皺眉打量葉信幾眼,勉強客氣地問道:


    “你認得我父親?”


    葉信負手淡淡地道:


    “仰慕已久,未曾謀麵。”


    青年是昭武公的兒子,周承平,他聽到這兒,臉色更不好看了,但想起父親叫他低調的囑咐,還是側過身子,道:


    “請進,家父稍後相見。”


    然而。


    葉信嘴角含笑,站在原地不動。


    身為太子,從側門進入,成何體統?


    馮保適時地開腔解釋道:


    “我家主人身份尊貴,當從正門入!”


    周承平一驚。


    身為公府的少爺,他見多識廣,聽出馮保是個太監。


    太監口中的主人,會是什麽身份?


    但他轉念一想。


    不對啊。


    公府的正門一開,那是有了不得的貴客!


    皇族中人,不可能在這時候跑來。


    莫非,有人見周家失勢,跑來調戲自己,想叫周家鬧笑話?!


    想到這兒,周承平自認為搞明白了,他臉一板:


    “管你閹人什麽的,統統隻能從側門進來!愛進不進!”


    馮保麵色大變。


    葉信神態依舊從容,口氣冷了許多,皺眉訓斥道:


    “你既然是公府的少爺,年紀雖輕也該知道持重,去通報你父親一聲,他總該比你懂!”


    明明兩人年紀相仿,葉信卻一副高人一等的口氣,這誰受得住?


    “你,你少吹大氣!你以為你是誰啊?皇子嗎,還是太子?”


    年輕的周承平,臉唰地火辣辣地紅,梗著脖子叫道:


    “少跟小爺我來這一套!”


    眼看僵持下來。


    葉信臉色漸冷,他正想要馮保出手,叫昭武侯周雲海現身。


    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來人是個中年人,身材又高又大,氣勢雄渾,眼神銳利,顧盼間就令人不敢直視。


    看到葉信,周雲海先是一愣。


    等再認清楚後麵的太監馮保的時候,周雲海立即明白眼前青年的身份了。


    能叫宮中第一太監馮保鞍前馬後跟隨的,除了皇帝,以及剛有監國大權的太子,再沒有第三人了。


    周雲海又驚又怕,連忙上前就要拜倒:


    “微臣周…”


    “不須多禮。孤既然便服來訪,就是不想聲張。”


    葉信壓低聲音,右手虛虛一抬,周雲海急忙聽話地止住身子。


    旁邊的青年周承平,當聽到葉信自稱‘孤’,就是眼跳耳熱地一驚。


    這位跟自己年紀相仿的青年,竟然是太子?!


    周雲海忙側過身子,恭敬地小聲道:


    “殿下,請裏麵說話。”


    說著。


    多年來都不曾打開過的公府正門,在幾名下人的合力下,徐徐地敞開。


    好在,公府門前早就沒什麽人。


    也無人注意到這驚人的場景。


    就這樣。


    葉信從容跨過正門門檻,進入公府。


    馮保緊跟其後。


    葉信經過還在發呆的周承平身邊的時候。


    周雲海想起什麽,急忙訓斥兒子道:


    “犬子沒大沒小,請殿下恕罪!承平,還不向殿下認錯!”


    周承平麵紅耳赤,語無倫次地道:


    “孩,孩兒,是,是…”


    葉信眼神隻掃過他一眼,淡然道:


    “年輕氣盛總是難免的,孤不怪他就是了。”


    如果是剛才,周承平一定會大聲地反駁,但現在,他如釋重負地低下腦袋,不敢說話了。


    在周雲海的陪同下。


    葉信坐在正廳的主位,馮保佇立身後。


    而周雲海,周承平,半個身子側坐客位。


    “謝殿下寬宏大量,大人不記小人過。”


    周雲海還在小心地賠罪。


    “無妨。”


    葉信抿一口沏上來的熱茶,放下茶碗,才說道:


    “些許的小事不足掛齒。昭武公名門後裔,孤敬仰許久了。無事不登三寶殿,孤就有話直說了。”


    “昭武公雖然天天靜坐家中,朝堂還有整個天下的局勢,應該是了然於胸的。”


    “現在,我大雍處境,實在是內憂外患,危機重重…”


    周雲海聽得坐立不安,連忙接口道:


    “殿下說的言重了。我大雍朝萬民歸心,正統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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