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喜和秦羨卿的關係其實不好不壞。


    作為僅次於教主一人之下的副教主,又是主持星宿教內務,七位持有判官令的高手,與秦羨卿往來頻繁。


    上官喜笑道:“秦教主知人善任,教主閉關期間,我等都是和她聯絡。”


    “教主也是個心大之人,不怕你們奪了他的權。”沈鯉嘴角勾笑,玩味道。


    上官喜啪嘰輕打了他一巴掌。


    這般話可不能胡說。


    遍數史冊。


    因猜忌而大開殺戮之事,不絕於耳。


    “教主豈是那般人?”


    上官喜說道。


    “他胸懷寬廣,所思所慮皆是星宿教大業,秦教主善於處置內務,便放權給她,我們這幾個不是七大殺手,卻持有判官令的‘外人’,也多是倚重。”


    “我能成為啟封城分舵舵主,跟教主的雄才大略息息相關。”


    “何況,教主乃是我星宿教唯一一位一品大宗師,放眼天下都是首屈一指的強者,誰敢反叛?”


    說了一大堆。


    沈鯉笑嗬嗬道:“知道上官姐姐忠心就是了,有件事得問清楚,上官姐姐,教內不另派高手來幫忙嗎?”


    “不是有你嗎?”


    “我?剛才說了,我的戰力大不如前。”


    “放心吧,我們勝率大,銅錢會錢多不假,真要是論起為其搏命廝殺的高手,寥寥無幾。”


    少年郎冷不丁突然問道:“要不然,讓楊兄故意引來幾個高手,我們先將之殺了,打打銅錢會囂張氣焰?”


    平康坊是賺錢的金山。


    也僅僅是銅錢會諸多產業之一。


    曆年間。


    江湖上但凡有冒頭的高手,銅錢會皆會以錢財招攬。


    若招攬的成,加入銅錢會,府邸、女子、財貨、人脈悉數不缺,錦衣玉食享受著,再厲害的高手,如此奢靡之下,也沒了那顆精進之心。


    招攬不成,那就從這位高手的家屬身上下手。


    你不愛錢,你的家屬難不成還不愛錢嗎?


    “主動出手的話,或許生變。”上官喜頓時愁眉不展。


    楊柏葉說道:“銅錢會在啟封城明麵上的高手,有這麽幾人,倪大海,四品金剛境武夫,賈宗,四品金剛境道家練氣士,顧輝三品武夫,嶽宏宇,三品佛宗練氣士,還有一位比較年輕的畢靜業,之前我故意結交此人,年紀輕輕,二十六歲,卻已是四品金剛境武夫,身有神力,傳聞能搏殺三品高手!”


    沈鯉思忖片刻,問道:“楊兄,畢靜業住在啟封城哪裏?”


    “南城銅鑼街,銅錢會為其開了兩家商鋪,天天除了練功,便是遊山玩水,半月前離開啟封城,不知現在回來了嗎?”


    “你我去會會畢靜業?”


    上官喜緩緩搖頭:“要殺畢靜業倒不是不可以,須得我多安排人手,防止銅錢會知曉此事後,魚死網破。”


    坐以待斃不是少年郎行事作風。


    既然如此。


    何不挑選一人,將之殺了。


    以震懾銅錢會其他高手。


    瞧瞧,你們膽敢鐵了心和星宿教過不去,他就是你們接下來的下場。


    少年郎笑道:“傷其五指,不如斷其一指。”


    楊柏葉一拍大腿:“我看行!畢靜業年紀輕輕便有此般能力,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肯定不設防備。”


    “楊兄是啟封城地頭蛇,可知把畢靜業引到何處殺?”


    “必須到城外去,有一處湖塘,風景不錯,我上次與畢靜業在那裏飲酒。”


    “好。”


    楊柏葉整理下衣袍,朝上官喜行禮。


    她自是知道楊柏葉是何意思。


    上官喜蹙著眉頭,瞪沈鯉:“你這擅長蠱惑人心的妖魔,幾句話就把楊柏葉說的心思泛起。”


    “嘿嘿,好姐姐,絕不是我言語有多厲害,實則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麽做,是幫星宿教考慮。”


    “行了,廢話一大堆,別走了,在這兒吃過飯再走。”


    “好。”


    楊柏葉看著混不吝,實際上是個急性子。


    前腳商量好定計。


    後腳就想帶著沈鯉前去鑼鼓街看看畢靜業是否在家。


    上官喜當然知道他的為人:“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安下心,一步步來。”


    旋即。


    她又道。


    “跟我來,吃飯的地兒並不在這兒。”


    宅子後院有座假山。


    接近丈餘。


    領著兩人。


    上官喜來到假山一旁。


    按下機關。


    霎時轟隆作響。


    假山一角出現隻供一人同行的道路。


    沈鯉詫異道:“上官姐姐難不成把我帶到另外一個地方,殺了,就地掩埋?”


    “不錯,你可是怕了?”她白了胡亂說話的少年郎一眼。


    率先進入假山。


    第二個是楊柏葉。


    “小心腳下。”


    當沈鯉跨進,才看清長長的台階一直向下。


    這座宅子地底,居然是空的。


    走在前麵的上官喜解釋道:“我之所以出現在此地,正是因為這座宅子是前朝某位官員開掘的秘地,依據留下來的隻言片語,那位官員想要謀反,便在這裏存放甲胄、兵器。”


    “是啦,沈小子,你知不知道趙汝愚和前朝遺老關係密切?”


    “什麽?”沈鯉稍稍驚呼。


    他當真不知趙大哥竟然跟前朝遺老有牽扯。


    “哈,不必看你的樣子,我都知道定然精彩。此事,不要宣揚出去。”


    “上官姐姐放心,我的嘴就是鐵匠鋪裏燒紅的烙鐵,怎麽砸都不漏風。”


    “趙汝愚出身的趙家,是前朝的皇親國戚,前朝覆滅,他們一家南逃西南,改名換姓。”


    上官喜所知不多,隻聽說皮毛。


    “天下三分,趙家於南吳生根發芽,取得不小成就,近百年又頻頻和南吳大族聯姻,家族勢力日盛。”


    沈鯉從來沒聽說過此事。


    上官喜繼續道:“當然,趙汝愚和趙家的關係聽說並不好,以前鬧的很僵。”


    “為什麽?”


    “我哪知道,趙汝愚那等豪傑,他的私事早被掩蓋了。”


    台階一旁是高台,一邊是泥土。


    泥土潮濕,經過帶起風,使人頗覺不爽利。


    “算了,趙汝愚城府太深,我還是不聽為好。”沈鯉嘀咕道。


    楊柏葉插嘴問道:“趙汝愚既然是前朝遺老,難道想重整河山?”


    “此事除了教主、秦羨卿以外,估計再沒其他人知曉。”上官喜道。


    她的地位在星宿教很高。


    現今所做的事,卻按照秦羨卿、趙汝愚的吩咐來做。


    像個小嘍囉。


    “上官姐姐,秦姐姐是什麽來曆?”沈鯉問道。


    相處這麽多年。


    他從來不知秦羨卿根底。


    倒是問起過。


    秦羨卿笑眯眯不說,讓他猜。


    謝令薑和納蘭睡春幹脆都說不知道。


    上官喜駐足,回頭注視少年郎神色:“你真想打聽?”


    “我好奇心比較重。”沈鯉笑嘻嘻。


    “告訴你也無妨。你現今也有資格知曉了,秦教主的父親叫秦國忠。”


    秦國忠?


    這個名字為何聽著耳熟。


    楊柏葉震驚道:“可是想從一品突破到陸地神仙而坐化的秦國忠?”


    “是那位盡數鏖殺兩千八百鐵甲士的秦國忠?”


    “北隋一品武夫秦國忠?先皇的親軍大將?”


    上官喜點點頭:“正是他。”


    “秦國忠早先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喚秦釗,因其忠心耿耿,又武力高強,被先皇賜名國忠。”


    “十幾年前,先皇跟當今女皇的孩子失蹤,秦國忠奉命天下尋找,之後就傳來,秦國忠於大陵平原將兩千八百鐵甲士殺戮一空的消息。”


    “先皇逝去,秦國忠奔赴東海,想以力開天門,失敗。”


    “又去西蜀,於大山大嶺之中找尋龍脈,要從一品突破陸地神仙,可惜功虧一簣,隨先皇而去了。”


    楊柏葉道:“傳聞秦國忠想逆天改命,救活先皇。”


    “人力有窮盡,先皇壽數近了,一品武夫也救不了。”


    “我家老祖曾評價過此事。”


    上官喜有了興趣。


    楊家那位大劍仙,沉默寡言,每每言語,皆直擊要害。


    “說來聽聽。”


    “老祖道,倘若秦國忠成就陸地神仙,未嚐不能一命換一命,留先皇多活五年。”


    “嗬,一條陸地神仙的命隻值五年嗎?”上官喜嗤之以鼻。


    自從前朝覆亡,不知何故,天下再無任何人躋身陸地神仙。


    許多人猜測,成就陸地神仙需要天下一統,氣運凝聚,否則天道有缺,最高點止步一品。


    楊柏葉不知在想什麽,低聲道:“四品金剛、三品朝露、二品司命,一品是天象,天象、天象,北隋、南吳、西蜀紛爭百年,天象晦暗不明,一品境之上,確實如斷頭路,無法可走。”


    少年郎清楚一品境的名字叫做天象。


    他是天生金剛龍象身,身有隱患。


    星宿教教主曾無意間說了句話:不愧是金剛龍象身,有一分天象氣魄。


    彼時對這句話一聽就忘,認為教主無心之言。


    而今想來。


    金剛龍象身種種不可思議之處,與對於天象境界描述,的的確確有幾分相似。


    何謂天象?


    古語有雲:


    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


    天象境巨擘強者,已經可以稍稍動用天地偉力。


    開禧城一戰,教主和坐鎮的老和尚打的難分難解,交手之時,氣象蒸騰、蔚為大觀,似乎一招一式都叫風雲變幻、霧散雲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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