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憲!”


    在距離淯水戰場不過十餘裏的地方,那再次將士氣恢複過來的並州狼騎們也再次聚集在了一起。


    同時,這第二批並州狼騎的將領侯成也終於找到了那不知道什麽時候逃走,然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宋憲。


    當侯成看到宋憲的那一刻,這雙眼已經可以噴湧出火焰來了。


    作為曾經呂布麾下的一員,侯成與宋憲絕對不是簡單的同袍這麽簡單,他們絕對是稱得上從無數次生死戰場上廝殺出來的。


    要知道並州出身的這些將領和其他派係的將領都不一樣。


    因為他們所在的並州,那是在他們出生之前就已經有了數之不盡的戰鬥。


    而整個北部都已經淪陷了,甚至他們自大一出生就麵臨著成為那些凶殘的異族眼中的美食以及奴隸的結果。


    想要在這種環境下活下來,他們每一個人都必須竭盡全力。


    或許這就是邊疆之地上那些人的無奈。


    劉協曾經說過那麽一段話。


    “這滿朝的公卿,天下的名士都曾經義正言辭地告訴過其他人,這邊塞百姓與豪傑胸無禮儀規矩,更不知倫理綱常,品行不端,不配入駐朝堂之中!


    這些公卿和名士們,能夠輕而易舉地說出來這些人數十條罪過與錯漏。


    但是他們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出來一句如何讓這些人活下去!”


    這是當初劉協真正了解了那大漢的邊疆之後,真正了解了西北之地,了解了那並州塞外是一個什麽處境之後。


    這才說出來的話語!


    在劉協看來,這北疆之地也好,那西北之地也罷,這裏的人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


    他們或許粗鄙,或許魯莽,或許毫無禮儀,甚至是毫無羞恥之心。


    可劉協同樣知道,如果將其他人也放到與他們一樣的環境之中,恐怕他們的下場和結果比之如今的這些人也不會好上分毫...


    而西北之人的環境很糟糕,那並州之人的環境也同樣如此。


    這並州北部被那檀石槐占據之後,鮮卑人在並州北部縱橫往返的,無數漢人要麽是有著一技之長將自己的所有本事教給他們。


    要麽就是去做他們的奴隸,成為他們隨意打罵甚至是屠殺的私人物品。


    若是漢人的女子,那更是會悲慘到了極致。


    而這種情況,在並州越是靠北那就越是嚴重,而漢人的情況也就越發的糟糕....


    可是呂布,就是這並州最北邊出生的人,他出生的時候,身邊已經全都是那數之不盡的鮮卑異族了。


    那隨意屠戮漢人的異族絲毫不會將人命兩個字放在自己的心上。


    同時,這些人也不會覺得漢人的孩子就應該得到什麽優待....最多就是幹活輕一點,最多就是不直接殺了他....


    在這種情況下,呂布和他身邊的那些並州北部的孩子們想要活下去,想要活著長大成人是有多麽的困難,這也是可想而知的。


    當自己身後的家國和朝廷不能在保護自己的時候,他們將舉步維艱.....


    而就是這種時候,呂布這個出身並州北部的家夥,一步一步從北部走到了並州的南部。


    從自己的家鄉走到了那對抗鮮卑異族的雁門關。


    最後....堅持到了丁原的到來!


    事到如今,侯成和宋憲兩個人都忘記不了他們當年是怎麽活著從並州衝出來的。


    世人都說,這呂布貪財好色,暴虐無恩,堪稱是這時間最無恥,最不要臉的主君了...


    這麽一個人有著這天底下最惡劣的性格,簡直就是要被所有人鄙夷,所有人仇視的!


    可就是這麽一個人,卻曾經擁有那麽多堅定不移跟著他的人。


    雖然這些人...最後還是選擇了背叛。


    但是他們,曾經是那麽的堅定不移!


    從並州的散兵遊勇到並州隸屬於刺史府的主簿,在從並州走到了洛陽,從洛陽走向了天下。


    成為了這天下的禍害....


    呂布如此的過往在外人的眼中或許是一次次的賣主求榮,但是在他們這群邊疆人的眼中。


    那是一次次絕境之中殺出來的本事。


    當年並州北部塞外之地,呂布帶著他們生生殺回了大漢的境內,成為了一個真真正正的大漢百姓,大漢豪傑....


    之後的洛陽城中,萬軍從中呂布再次帶著他們從無數背叛和圍剿之中衝出來了一條血路。


    從洛陽殺向了中原....


    之後的冀州,麵對數之不盡的黑山賊寇,呂布胯下赤兔馬,掌中方天戟,在無數的黑山賊寇之中廝殺不斷。


    這一場場的廝殺之中,可都是當年呂奉先帶著他們衝出去的。


    因此,在這一場場廝殺之中,這宋憲也好,張遼高順也罷,不管他們對於呂布到底有多麽大的意見。


    不管他們對於呂布的人品有多麽的看不上。


    在某種情況,在某些地方,最起碼在呂布的中前期,他們對於呂布的感情是沒有變化的。


    直到,呂布這個貪花好色之徒將欲望的魔爪伸向了自己的麾下....伸向了自己麾下將校們的家眷妻女....


    那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了!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呂布開始成為了真正的眾矢之的,他的勢力也開始了快速地沒落了下去。


    麵對著如此局麵,其實宋憲和侯成等人雖然背叛了呂布,但是當年跟著呂布縱橫疆場的過去他們還是忘不掉的。


    同時,他們也很清楚,他們之間的感情絕對不是看上去的那麽簡單....


    劉協曾經說過,即便是有一天,他這個大漢的皇帝終於還是做到頭了,長安也再次被人點燃化成了一片廢墟。


    大漢的朝廷甚至是大漢兩個字都成為了沒有人願意提及的過去。


    可是這件事情就真的能夠忘記麽?


    馬孟起能夠忘記當年在戰場上的縱橫麽?徐公明可以忘記跟在劉協身邊的廝殺麽?


    趙子龍會忘記自己在北疆終於換來了出人頭地的機會麽?


    不會,沒有人會忘記這些已經發生的事情,甚至....這些事情會永遠壓在他們的心上!


    而這些人就是如此,他們都默契的放棄了呂布這個名字,一個個全都不會主動在提及曾經的故事,不會再對任何人說起自己的過往。


    可是這就能夠讓他們忘記曾經麽?


    他們誰都無法忘記自己的曾經,甚至...他們很明白自己要麵對著什麽....


    “猴子!”宋憲看著麵前的侯成,看了他許久許久,最後還是再次喊了一聲這侯成曾經在他們口中的綽號,“你過來看看,老子胯下這匹馬怎麽樣?是不是寶馬良駒?”


    宋憲知道侯成想要對自己說點什麽東西,不過他並沒有順著侯成的意思,當然也沒有直接與侯成反駁什麽。


    而是動手拍了拍自己胯下的戰馬,那模樣仿佛是真的想要問問侯成,自己的戰馬怎麽樣。


    而聽到這句有些熟悉,但是又無比陌生的話語,侯成的神情第一次僵住了。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聽到這種話語。


    “猴子....看看我這匹戰馬怎麽樣!”


    當年在並州塞外,身材瘦弱的侯成就是所有人保護的對象,尤其是呂布對他更是格外照顧。


    將他直接護在了自己的身邊,就為了不讓什麽流矢傷了他的性命,也還怕他在衝陣的時候被人誤傷.....


    當初侯成就是有著如此讓人驚訝的待遇,而他之所以如此,則是因為他侯成有著一個特殊的本事。


    侯成曾經被那些鮮卑人帶走過,然後從小就成為了那些鮮卑人的奴隸,做著最艱苦,最肮髒的活兒,吃著最冰冷,最難吃的飯菜。


    苟活在了那鮮卑人的刀鋒之下,直到呂布的出現,將他從那些鮮卑人的刀鋒之下給解救了出來。


    順帶將那些欺辱了他多少年的鮮卑人都殺了一個一幹二淨.....


    而那些年侯成雖然每天都是生不如死,可就是那些年的經曆讓這侯成有了一種常人沒有的本事。


    那就是識別戰馬的好壞。


    在後麵的逃生之路上,呂布等人能夠活著從那茫茫草原之中活著走出來,其中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他們胯下的戰馬雖然不是什麽舉世無雙。


    但是也絕對算是相當不錯的。


    侯成總是能夠從數百匹戰馬裏麵為他們挑選出來最好的那幾匹戰馬,然後不斷的更新換代讓自己的戰馬越來越好。


    讓自己的戰力也是越來越高....


    而正是因為侯成的這個本事,呂布從一開始就對侯成重點保護,讓他一直飼養戰馬,並且守護自己手中的那些寶馬良駒。


    出身並州的將領們,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戰馬對於自己來說有多麽的重要。


    而侯成,就是那個能夠讓他們在關鍵時刻逃出生天,多出兩分希望的人。


    隻不過,在呂布滅亡之後,侯成已經你很多年沒有在相馬了。


    更沒有人,會對著他大聲說著他的綽號——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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