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德先生!”


    就在程昱擺了擺手,大慈大悲將麵前的這些醫者轟出去之後,那同樣年邁的許褚也回到了程昱的身邊。


    然後看著那一臉沉重之色的程昱,直接皺著眉頭呼喚了起來。


    “可是那些醫者陽奉陰違?對仲德先生不上心?”


    原本這都打算直接離開的醫者,在聽到了那許褚的話語之後直接僵在了原地,然後再偷偷看過去的時候,就看到了那許褚凶狠的眼神。


    這一下子他們徹底慌了。


    渾身顫栗,兩腿哆哆嗦嗦的,眼看就要哭出來了。


    嗯...這個表情和剛剛在程昱麵前的時候非常像!


    “好了仲康,莫要如此嚇唬他們了!”


    程昱似乎是轉了性子一樣,突然朝著許褚說了這麽一句,讓那許褚都愣住了。


    看著麵前的程昱,竟然忍不住的有些失神。


    “...仲德,你剛剛....”


    “無事,老夫隻是....隻是性明白了一些事情罷了!”程昱此時忍不住的歎息了一聲,然後緩緩起身來到了那許褚的麵前。


    直接擺了擺手讓那些醫者趕緊離開。


    然後這才朝著那許褚說道。


    “仲康啊....剛剛老夫想到了曹公...”


    “曹公?”那原本還有些凶狠的許褚在聽到了這個名字之後也是立刻就愣在了原地,看那神情甚至有些呆滯。


    “仲德先生剛剛是說曹公...曹公如何?”


    “沒有如何,隻是突然想到了在曹公去世之前,和老夫說的一些話罷了。”


    那程昱忍不住再次歎息了一聲,然後看著那陰沉沉的天空,最後無奈的搖頭苦笑起來。


    “如今我等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莫要再妄造無端的殺戮了。


    曹公在離開之前,曾經和老夫說過,那劉玄德此人雖然滿口仁義道德,最終卻是屢屢敗在了他的仁義之上。


    但...卻也並非是沒有可取之處啊。


    若是沒有他劉玄德,不知道這亂世要失去多少光彩....”


    “這是曹公所言?”


    “這當然是曹公所言,否則還能是老夫在哄騙你麽?”


    許褚看著麵前的程昱,然後又默默的低下了頭,最後緩緩朝著那程昱微微頷首。


    “...諾!”


    許褚說完之後似乎也是有了什麽想法一樣,神情忍不住變得有些落寞起來,然後默默的離開了這中軍大帳。


    甚至忘記了自己之前是想要幹什麽來著....


    隻是在離開了中軍大帳,屏退了眾人,自己一個人行走在那大營之中的時候。


    他似乎也想到了曾經的場景,那是...他無數次跟隨他的曹公巡視大營之中的某一次。


    那一次....那位曹公也是和今日的程昱一樣,有著無數的感慨。


    那個時候的曹孟德披掛大氅,在許褚的護衛之下緩緩走出了這中軍大帳,然後漫步於兵營軍伍之中,腦海裏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從沉默,變得激動,最後再次歸於沉寂,然後...他便有了一首足以流傳千古的名句。


    千裏無雞鳴,白骨露於野....


    在這句話之後,曹孟德還很認真的問過許褚,問了他一句到現在許褚都回答不上來的話....


    “仲康,你說這千百年後,後人評我曹孟德,可能稱之為英雄也?”


    許褚的思緒已經飛散在了那九霄雲上,腦海之中滿滿的都是那曹孟德的模樣。


    不過許褚在思緒之餘也不會忘記自己的職責所在。


    短暫的休息之後,當清晨的第一寸光亮鋪撒向無邊的土地之時,那曹軍對塢堡的進攻再一次開始了。


    霍峻看著那仿佛源源不斷的兵馬,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什麽希望了。


    不要說自己有沒有援兵,他不知道!


    斥候已經徹底無法出去了,後方的兵馬不能妄動,所有人都在緊鑼密鼓的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


    盡可能的在減少劉備以及荊州的損失。


    他心中有怒火,也有恨意,但是...他卻無能為力。


    廝殺,拚命的廝殺,不顧一切的廝殺,最終...也隻不過是化為了無力的怒吼。


    短短兩天的時間,那霍峻親自駐守的塢堡就成了廢墟一片,在第三日的清晨,許褚親自帶領曹軍衝入了那並不算多麽高大堅固的塢堡之中。


    “破門了!城門已經被攻破了!”


    “衝進去,斬殺霍峻,殺!”


    “都給我讓開,老子要殺了霍峻那個混賬,他殺了我兄長!”


    “滾開,霍峻在哪裏,別讓他跑了!”


    瘋狂的曹軍在攻破塢堡外牆和城門的那一刻,徹底變得瘋狂了起來。


    這兩日的廝殺不僅僅是讓霍峻麾下的兵馬死傷殆盡,最後無力再守住塢堡了。


    更是讓那曹軍折損的異常慘重,數不清的曹軍士卒直接被霍峻及其麾下的兵馬斬殺在了塢堡之外。


    死傷之慘重,簡直是令人發指。


    而這些人之中,有兄弟,有袍澤,有至交好友....而現在,他們對於霍峻有的也隻是那滿腔的怒火和仇恨。


    而此時在城外親自登上戰車指揮作戰的程昱,此時也是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三天!在許褚親自帶隊的衝殺之下,那塢堡的城門終於是在第三天被虎衛軍強行衝開。


    而這個時候那塢堡的守卒已經被斬殺了大半之多。


    同時,這個時間也是程昱所能夠接受的最長時限。


    如果繼續再拖延下去,就算是程昱都不敢保證之後的戰事會出現多少意外....


    不過現在好了,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一旁的郭嘉也是在看了那戰火燃燒的塢堡最後一眼之後。


    便直接轉身離去了,不知道是不是程昱的錯覺。


    在那郭嘉轉身的那一刻,他似乎聽到了這個從來不知道煩惱為何物的浪子,竟然歎息了一聲出來。


    歎息...這浪子竟然會歎息...真是可笑!


    而另一邊的塢堡之中。


    那正在撤退的霍峻及其麾下的殘餘兵馬此時也是忍不住沉默了起來。


    尤其是當他們親眼看到虎衛軍蜂擁而入的時候....


    眼瞅著那霍峻再次停下了自己的腳步,那霍峻身邊僅剩的幾名親衛也衝了過來。


    但是當他們來到了霍峻麵前的時候,他們卻是沉默了下來。


    他們沒有請霍峻離開,也沒有多說任何一句話,隻是這麽沉默地看著麵前的將軍。


    仿佛,是在等待著自己的將軍發出接下來的命令!


    “抱歉....”一生未曾軟弱過半分的霍峻第一次向麾下的將士們道歉,然後用僅剩的一支手臂抽出了腰間的佩劍。


    他已經竭盡全力了,但是...他仍然不想逃跑!


    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做出了回應,回應了這些將士們的想法。


    而麵前的這些將士們,也直接露出來了滿臉的笑容,同樣再次揮舞著自己手中的兵器。


    絲毫不顧忌自己如今的傷痕累累,就這麽圍繞在了霍峻的身邊。


    看著身邊那些和自己一樣狼狽,一樣不肯後退,滿臉都是興奮之情的士卒們,霍峻在戰爭開始之後,第一次放聲大笑起來。


    “諸君,還請隨我死戰!”


    “死戰!”


    “死戰!”


    這一刻,他們將一往無前!


    一炷香之後,塢堡旁邊負責協防的大營也同時告破,守衛大營的零陵人士,也是最早投入劉備麾下的老將熊尚帶著一臉的慘笑被曹軍看成肉泥。


    這個曆經了張羨,劉表,劉備三位主公的老人,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再去投降一次。


    他在那無數麵色猙獰的曹軍麵前,淡然的舉起了自己手中的佩劍,然後發動了毫無作用的衝鋒,最終死在了衝鋒的路上。


    而霍峻麾下的另一名副將,南陽士人寇柏鬆此時也同樣緩緩抽出來了自己腰間的佩劍。


    他不是一名武將,他的君子六藝雖然不錯,但是做不到在敵軍的軍陣之中進進出出。


    因此,在曹軍攻破塢堡,進入塢堡內部之後,他就深知無斬將殺敵之能的自己無法力挽狂瀾了已經。


    但是她也覺得,自己絕對不能就這麽放棄,更加不能向這些不義之兵投降,他...還有自己的氣節!


    因此,那寇伯鬆最後手持佩劍,披頭散發怒罵曹軍無義以及曆數了對方的殘暴!


    簡直與當年妄殺他獨子的屠夫胡政無二。


    那親自帶兵圍過來的許褚不知道這個老家夥是誰,也不知道他口中的胡政是誰,更不知道他絮絮叨叨說了那麽多之後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過當許褚聽到了他對老魏王曹孟德的謾罵之後,直接手起刀落將其腰斬。


    許褚甚至都沒有將那寇伯鬆直接斬首,而是選擇腰斬這種讓他繼續陷入無盡痛苦,不斷掙紮哀嚎,最後淒慘死去的斬殺方式。


    看著那哀嚎不斷,五髒六腑混合著鮮血流淌了一地模樣的寇伯鬆,這許褚帶著滿臉的怒火啐了對方一口。


    “什麽東西,也配提及魏王曹公之名?”


    而堅持到最後的,其實還是那塢堡的守軍!


    他們在塢堡被攻破的時候就已經是無力回天了,但是他們畢竟還有不少兵馬,同時也算是有些精銳。


    因此這些潰兵在霍峻帶領之下死戰不退,從城牆打到了城內,從北門一路打到了南門。


    最終在南門之外被曹軍團團包圍。


    此時因為缺少了一條手臂的原因,此時的霍峻已經是非常虛弱了。


    但即便是如此,他仍然沒有任何退縮的想法,不僅僅沒有退縮的想法,他甚至還將所有有這種想法的人...都殺光了!


    而霍峻之所以如此做隻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用命拖延時間,將這塢堡之中所有的糧秣輜重全部焚毀。


    別說什麽糧草輜重了,就算是一絲一毫....他都不想給那麵前的曹軍留下。


    看著那僅剩十餘人仍然咬牙堅持的霍峻,這同樣帶著兵馬進入城中的程昱也是第一次生出來了愛才之心。


    看著麵前的霍峻,他忍不住全說了起來。


    “你雖獨臂卻仍有名將之姿,而且年紀可不算大....那劉玄德將你放在這裏,確實是不會用人的。


    今日你若是可以投降,老夫雖然無能,但也可保你他日封侯拜將,揚名天下!”


    作為如今大軍統帥的程昱,此時親自策動戰車於軍前,滿臉嚴肅的朝著霍峻就發出了招降之言,而他的真誠換來的卻隻有霍峻的冷笑和唾罵。


    那罵聲...十分難聽!


    “豎子...豎子!”眼看霍峻罵聲越來越難聽,那一直就在克製著自己的程仲德也終於憤怒了起來。


    他的臉色終於徹底陰沉了下來,看著周圍的虎衛軍士卒,再看看麵前那已經沒有了任何力氣的程昱。


    嘴周......“將他的首級給老夫取來!老夫倒要看看他憑什麽這般狂妄!”


    隨著那程昱的怒罵之聲,曹純之子曹演立刻就要策動戰馬衝殺出去,然後將那霍峻的首級直接給程昱帶回來。


    但是還未曾等到他有所動作,另外兩名青年將軍卻是直接越陣而出跪在了那程昱的身邊。


    其中一人乃是李通之子,奉義中郎將李基。


    另一人則是樂進之子,虎威中郎將樂綝。


    “程公體諒,我二人的親生父親都是因為當年江夏之戰力戰不敵而死,就連他們的屍身在回歸之後...在回歸之後....那簡直是慘不忍睹!


    我等今生今世都難以忘懷如此深仇大恨。


    今日還求程公能夠給我二人一次報仇的機會。


    今日就讓我等先殺霍峻,日後再殺關羽和那諸葛村夫以及劉玄德的滿門上下!


    為我們的父親報仇!”


    看著哀嚎哭泣的兩人,那作為大軍主帥的程昱隻是微微皺眉,若是放在他以前的脾氣啊。


    恐怕這兩個小子都讓他一口氣兒直接給剁了,吵吵嚷嚷,竟然拿敢影響他下令!


    這是死罪!


    但是現在嘛....他並沒有做出任何的反對,然後隨意地擺了擺手。


    看著那程昱的動作,那兩名年輕的小將軍已經是充滿了興奮之情就這麽衝殺出去了。


    “霍峻狗賊,還我父親命來!”


    “狗賊,受死!”


    隨著李基與樂綝的怒吼,這兩個在曹氏也算是剛剛嶄露頭角的年輕人,就這麽直接帶著麾下兵馬衝了過去。


    麵對那強弩之末的霍峻,他們仍然是沒有半點輕視,甚至將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到了對方的身上。


    不過盞茶功夫霍峻的首級就被樂綝砍下,而他的身子則是被憤怒的兩人砍做肉泥。


    看到了這一幕之後,那後麵的程昱最終也是忍不住的歎息了起來。


    不過卻也沒有多說什麽,更加沒有責怪這麵前到了兩名小將軍。


    “來人啊,立刻將那霍峻屍體與首級收好,當年劉玄德命人將文謙等人的屍體還來,既然如此的話。


    那日後本將大勝....大勝而還了,也定然也會將這些屍體一並送還!”


    “諾!”


    “我等繼續攻擊....魯陽!”


    “進軍,魯陽城!”


    隨著許褚的一聲怒吼,那些無處發泄的曹軍士卒們直接一把火點燃了這裏。


    就這樣,直接焚燒了這座阻擋了他們兩天,讓他們死傷眾多的塢堡,然後繼續朝著荊州腹地而去。


    下一站,他們將要攻打魯陽。


    隻不過這一路上因為軍中糧秣已經完全不夠,“無奈”之下,那作為大軍統帥的程昱再次下令屠戮沿途那還沒有來得及撤離的百姓,搜刮荊州的糧草。


    一時間數萬乃至十數萬百姓終於知道了之前荊州軍不是在嚇唬自己。


    那曹軍也是真的來了。


    這好不容易安穩了一段時間,眼瞅著就要過上好日子的他們,也再次開始了瘋狂逃竄,整個荊州南陽北部都已經是徹底亂做了一團。


    同時程昱在得知了大量的劉銘之前被安置在了南鄉到上庸一帶,這一下子他可就更加的興奮了。


    立刻將麾下的大軍就這麽撲了過去,直接開始威逼魯陽,同時不斷讓人傳遞各種流言給南鄉的守將馮習張南,說他們準備攻破魯陽之後,便直接撲殺宛城。


    甚至打算屠戮南陽上下....


    說實話,當這些流言蜚語傳到那南陽的各個角落城池的時候,不知道引來了多少驚呼之聲。


    也不知道傳出來了多少驚恐的哭喊....


    屠戮...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詞匯再一次出現在了他們的耳中。


    一瞬間就徹底打破了他們那剛剛開始的平靜生活,讓整個南陽都徹底亂成了一團。


    無數的百姓開始爭先恐後地收拾自己的行囊,然後用盡了一切辦法.


    再一次非常熟練的完成了遷徙....逃難的所有準備!


    整個南陽都因為這裏亂成了一團,而這些故意被放出去的消息也開始不脛而走,不斷傳揚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比如那劉備麾下,駐守在其他城池要道,或者負責遷徙安撫百姓的心腹將領身上。


    他們可以說得上是時時刻刻的關注者這些戰報,想來還是很感興趣的。。


    再比如,在那南鄉一直負責遷徙百姓進入上庸,安撫流民在荊州生活的劉備心腹大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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