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宵禁一過,便有人來到柳府敲門,門房一開,得知是千戶所派人來尋柳新的,門房立即將人迎了進去,並且通知了柳新。


    此時的柳新剛剛起床,洗漱一番,準備吃過早餐就去百戶所當值,今日他準備去找那群婦孺。目前這案子幾條線齊頭並進,但毒藥、進入皇城的那人,或者那群人,以及在外城襲擊婦孺們,後來又出來滅口的高手等等,這些線索都止步不前,還需要一段時間。


    柳新唯一能查的,也就是那群婦孺了,前日沒機會,昨日又被拉去考核,今日才終於得空。


    剛到飯廳,卻見門房匆匆來,說是千戶所有人來了,急招柳新去千戶所。


    柳新匆匆吃了兩口,便整裝出門,坐上馬車,柳新突然想起,自己的三匹馬被外北城千戶所的人給牽走了,而外北城千戶所的千戶,正是邵士望。


    想到邵士望,柳新就有些頭疼,這個家夥不止是錦衣衛千戶,同時還是一位勳貴,祖上是跟隨武陽帝複國的功臣,世襲爵位至今。


    在康陽帝時期,整肅勳貴,這位邵士望並沒有屍位素餐,還保持著一定的素養,因此沒有被削爵,反而還給了一個錦衣衛千戶的實職。


    邵士望的背後可是一整個勳貴集團,是超然於文武兩大派係之外的另一大,無法忽視的強大力量。


    正如那大理寺右少卿,堂堂大理寺第五號人物,因為同屬勳貴陣營,輕而易舉地就將一個重犯交給邵士望。由此可見勳貴集團內部是非常團結一致的。


    勳貴這個派係,柳新原本是不想接觸的,那就是一個大染缸,太過於複雜了。但如今已經沒有什麽辦法,自己沒惹事,人家主動找上門了。


    就在準備出門的時候,柳宅外又來了一人,聲稱是送帖子來的。柳新因為有公務在身,於是拿了那帖子,準備在馬車上看。


    將邵士望的事情暫且放在腦後,柳新打開那拜帖,猛地愣住了,因為帖子上寫了:


    雍州郡王誠邀柳百戶下值後,煙花樓一聚,有要事相商。


    雍州郡王!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給了柳新一個大大的震撼,他連忙打開車簾,發現程師兄已經走在馬車邊上了。


    程師兄看到柳新掀開簾子,有些疑惑,卻見柳新招了招手,意思是上車了!


    程師兄當即上車,柳新便將那帖子遞給程師兄,程師兄拿來細細過目,神色逐漸凝重,又略帶著一些疑惑。


    片刻後,程師兄合起帖子遞給柳新道:“我下車去安排一下,查一查這雍州郡王的底細,還有他為何會找上你。”、


    柳新點點頭:“好。”


    程師兄下車後,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中,柳新微微皺眉,思考著自己何時與那雍州郡王有所交集了,但思慮良久,依舊沒有發現,於是便暫時不去想了,反而開始猜測,劉立誠將他著急忙慌叫去所為何事。


    到了千戶所門口,柳新下車,那千戶所門口的兩個校尉齊聲道:


    “見過柳百戶!”


    柳新微微頷首,大步踏入千戶所的大門,來到中庭的院子裏,跨過院門,發現劉立誠以及成國濤,宮克信都已經到了。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院子裏的地麵上,柳新也順勢將視線挪了過去,卻看到地上躺著七具屍體。


    劉立誠抬眼,看到了柳新,於是凝重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他招了招手說道:“柳新來了,快來!這是昨夜,我安排的人埋伏到的,他們準備再次暗殺前日你救下的那群婦孺!”


    柳新心頭大驚,快步上前,走近了才看清,那七人都是穿著純黑色的衣服,麵上用黑布掩麵。不過此時他們的麵容已經露出來,黑布就放在腦袋一側。


    “怎麽回事,那群婦人可還安全?”


    成國濤眼睛眯起,緩緩道:“昨夜老吳親自看守,這群人被伏擊了,除了為首的一個逃掉了外,其餘的都在這了!”


    成國濤指了指地上的幾具屍體,隨後補充道:“那逃走的一個也受了傷,我們已經下了文書,讓城內各個關卡嚴加搜查,各處醫館,藥館也都安插了探子,那人隻要敢出現,就一定能拿下!”


    柳新看著那七具屍體,深深皺眉。


    劉立誠見柳新這副神情,便問道:“柳新啊,你是有什麽想法嗎,可以說出來。”


    柳新點了點頭,先是行禮,然後說道:“千戶大人,這群殺手三番兩次地想要殺了這些婦人,想來這群婦人一定知道一些什麽,而且可能是指向禦馬監案關鍵線索的內容!”


    成國濤點頭讚同道:“沒錯,千戶大人和我們也是這麽想的。因此一早先將你叫來,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既然意見相同,千戶大人的意思是讓我去和這群婦人聊聊,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而柳百戶則需要去完成另外的任務。”


    柳新抬頭,疑惑道:“另外的任務?眼下這禦馬監的案子不是最緊要的麽?”


    成國濤笑著說道:“並非是其他案子,也是這禦馬監案。是關於毒殺那三個太監的毒藥的!”


    柳新吃驚道:“那毒藥不是東廠那邊在查麽?”


    劉立誠笑著解釋道:“東廠能查,不代表我錦衣衛就不能插手了,這案子都是誰先找到線索,就是誰順著查下去的。”


    接著成國濤將那毒藥和武帝城案牘庫的情況和柳新說明,柳新也就明白了,所謂的任務,就是按照這個毒的特性和那三個太監死後的狀態,去案牘庫內查資料。


    這個活既好幹又不好幹,好幹的是這活輕鬆,不過聽成國濤的意思,這案牘庫不是一般人能進的,是劉立誠用自己武帝城弟子的身份才求來那麽一個名額。


    也就是說,柳新隻能一個人進入那傳聞秘籍多如瀚海的案牘庫。真的要找,就如同大海撈針。


    不好幹的原因也正是因為這個,他一個人不知道要找到什麽時候去了,至於為什麽讓他去。


    嗬嗬,柳新隻是個毛頭小子,新手錦衣衛,一些問詢,探查的技巧當然是遠不如成國濤這等老手的。於是這最不好幹的活,就成了柳新的。


    柳新無法拒絕,因為這任務有理有據,且是頂頭上司劉立誠親自安排的,如果違逆,對方直接可以按照不尊上命的罪責,將他革職。


    看著柳新離去的身影,劉立誠和成國濤相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原東祥那裏如何了?”劉立誠問道。


    成國濤笑著回道:“原千戶聞言很吃驚,說信我們一回,但如果誤了查案的大事,他定要上報給米提督。”


    劉立誠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一來,到時候借米提督的勢,將這柳新趕走,就是小事一樁了。”


    頓了頓,劉立誠看了一眼那地上的七具屍體,眼神中出現鄭重:“把這幾具屍體處理掉。然後盡快從那群婦人口中問出線索來。現在我們最缺的就是時間,一定要快。東廠那裏正好借柳新的手拖延一下時間,但也不會太久的,原東祥可不傻!”


    “為什麽柳新可以拖延東廠的時間?”一旁的宮克信不解的問道。


    劉立誠一副不願意搭理這個武癡的模樣,轉身大步離開。


    成國濤看著將疑惑臉對準了自己的宮克信,幽幽道:“老宮啊...”


    宮克信大怒,怒斥打斷成國濤:“你個老渾蛋,調戲我!”


    成國濤連連擺手:“失誤失誤...老...咳咳...這麽說吧,柳新去案牘庫查毒藥線索。東廠那裏一定會想辦法截胡,於是大哥讓我們通知那原東祥。就說這毒藥的線索,錦衣衛不要,白送給他,省得他們動手截胡,還麻煩。但作為交換他也得告訴我們一些他們調查的進度。如今,原東祥一大早就派人把東廠查到的線索交給我們,大哥現在就是去看那線索的。”


    “什麽意思?”宮克信還是不理解。


    成國濤有些無奈地看著宮克信道:“你怎麽還沒想通。我們和東廠那邊形成了利益交換,東廠隻要查清楚毒藥的線索,事後不管案子調查得如何,至少也是一個無功無過。因此他們才會願意將現在手頭的線索拿來交換毒藥的線索。但如果他們知道,柳新沒有查出毒藥的線索來,你說東廠那邊會如何?”


    “找我們的麻煩!”宮克信終於聰明一回。


    成國濤滿意地笑著點點頭:“沒錯,既然找我們的麻煩,那我們理所應當地要推出一隻替罪羊來,也就是這個柳新。我們是礙於東廠的壓力,無奈隻能將柳新送出去擋災,錦衣衛其他人也找不出我們的把柄。屆時,大哥就可以理所當然地把柳新給革職掉,權當是給東廠賠罪了。”


    “原來如此!”宮克信連連點頭,然後轉身離開,邊走邊點頭。


    成國濤看著宮克信的背影,一時間竟然也吃不準,老宮到底是明白了還是不明白...


    啊呸...宮克信這家夥,好好的為啥要姓宮呢!


    ...


    另一邊,柳新坐上馬車,前往位於太液池西側的武帝城案牘庫。


    那裏原本是皇家藏經庫,後來因為武帝城將抄錄的武林秘籍獻上,旭陽帝便下令擴建藏經庫,在它的邊上建了一座更加宏偉的武帝城案牘庫。


    裏麵聽聞藏著武林秘籍數十萬卷,任何武林勢力得到這座案牘庫,都能在短時間內快速崛起。


    武者的實力來源自三個方麵,內力、功法以及武器裝備。


    案牘庫便可以解決內力和功法這兩大方麵,越是好的秘籍記錄的內力運轉方式越是簡潔,高效。而好的功法秘籍則可以增加增強武者的戰鬥手法,技巧。稍加磨煉,就可以快速地提高戰力。


    也因此,這座案牘庫修建完成,秘籍入庫之後,便有無數人想方設法地進入。有的是走邪門歪道,可惜案牘庫內機關遍布,還有禁軍守衛,又在內城之中,幾乎不可能闖入。


    而另外一種途徑,就是官方。


    起初的時候,進入案牘庫的權限還是比較寬鬆的,三品以上的官員基本上都能進入,可後來,黑市之中開始流傳案牘庫內的部分藏書內容,皇帝震怒,因為這定然是出了內奸。


    要說文臣之中,過目不忘者不在少數,這些人如果進入案牘庫,出來後默寫出來,幾乎抓不到這種人的絲毫馬腳。


    自從那時候開始,進入案牘庫變得異常艱難,需要經過皇帝陛下的親自核準,後來皇帝又將這個權限下放給了三個機構:內閣,五軍都督府以及武帝城。


    而劉立誠就是走的武帝城的路子。


    不過半個時辰,柳新繞著皇城走了半圈,才來到這武帝城案牘庫。


    憑借劉立誠給予的信物,經過一番檢查,柳新順利進入案牘庫。


    所謂的案牘庫其實就是一座宏偉的宮殿,隻不過這座宮殿類似寶塔的建築,共有三層。他能去的,隻是第一層。


    話說那第二第三層肯定是藏著更加珍貴的東西,但柳新上不去。


    案牘庫外有禁軍把守,四周還有箭塔,角樓,那角樓上甚至有紅衣大炮和八牛弩!


    這樣的外圍防禦,不來上幾十個大成境武者是無法突破的,亦或者是上萬的騎兵,或者是數萬的精兵,否則短時間內休想進入案牘庫。


    案牘庫內部卻沒有那麽多人把守,隻有幾個宦官,應該都是皇帝陛下的心腹。


    這案牘庫內全是縱橫交錯的狹窄木質廊道,廊道兩邊不知安裝了多少木門,木門全部上鎖,外封鐵皮。所有的木門上都刻了編號。


    而那幾個宦官會按照柳新拿來的憑證,上麵所寫的編號,尋找對應的木門。木門的後麵,就是歸門別類的藏書了。


    柳新估計,武帝城當初搜刮了那麽多秘籍,光是整理估計就要消耗不少人工。這些人也有可能觀看那秘籍裏的內容,不知道這些人最後的下場如何。


    武帝城作為正道,應該不會把他們怎麽樣吧。


    柳新正在這麽想著,隻聽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道:“大人,就是這裏了!”


    柳新駐足,看那宦官已經打開木門,柳新步入其中,大受震撼!


    木門的後麵,是一個不大的屋子,但卻豎立著五六個書架,每個書架都足足有兩丈高,書架上分成一個個的小格子,每個格子裏都存放著一本,或是一卷。


    這些難道都是關於毒藥的秘籍文冊?


    柳新呆愣當場!


    ...


    外城崇北坊某處小院,十幾個人影正擁擠在一個小小的內室中。


    十幾人都站立著麵朝一個方向,而在那個方向上擺著兩張坐椅,兩個麵容幾乎一模一樣的男子分別落座。


    其中一人說道:“今日我們聚在這裏,主家給的報酬很豐厚,但相對的,任務也很危險,在我開始講述任務前,需要確認一件事情!”


    這人頓了頓,身側那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便將一個袋子丟在了眾人身前的地麵上,袋子沒有紮口,從裏麵滾落出許多金燦燦的東西來。


    這人繼續說道:“這裏是定金,每人十兩黃金!事成之後,每人再有二十兩!”


    當這人說完後,剛剛丟金子的那人緊接著說道:“我再問一次,這次的任務,有沒有人提前退出!”


    眾人沉默良久。


    那座椅的兩人相視一笑,然後異口同聲地道:


    “好!既然沒人反對,那就仔細聽好任務的細節!”


    “好!既然沒人反對,那就仔細聽好任務的細節!”


    兩人沒有提前串詞,但不論是內容,語調,還是節奏,都是一模一樣的。


    但他們對麵的那十幾人,臉上卻沒有露出半點驚訝,且這十幾人正麵看去,一個個都充滿了邪惡、野蠻、嗜血之類的負麵氣息。


    這是一群魔道武者!


    帝都之內,天子腳下,竟然讓這麽一群魔道武者隱藏,這是比北蠻人出現在帝都還要不可思議的事情。


    魔道之人,氣質大多負麵,因為長期的壓抑和內心的變態,這些人在同級別武者裏的戰力更高一籌,危險係數也更多。


    雙生子快速地同聲講述完任務的細則,這十幾人便按照各自不同的方式,離開了這座小院。


    等所有人都走後,雙生子同手同腳地走至門口,兩人身材相近,但還是有些許偏差,其中一人稍矮幾分,右腳有些跛,那是由於某次受傷,傷到了腳踝,留下了後遺症,因為這傷,他不自覺地整個人向一側偏,才導致比另一人矮上幾分。


    “駱舉的傷...”左邊說道。


    “不用藥就會死...”右邊接著道。


    “既然如此...”左邊接著道。


    “給他個痛快吧...”右邊接著道。


    兩人一個人接一個人的話,雖然不太連貫,但如果不看畫麵,隻聽聲音,隻會覺得,這是一個人在那喃喃自語。


    而他們口中的駱舉,正是那個被吳號打傷的殺手。


    “吳號交給魔道這幫人...”沉默了一會,左邊突然說道。


    “成國濤也去了,我來殺吧...”右邊無縫連接。


    “我先隱藏起來,提防劉立誠,他是大成境,不好對付...”左邊緊接著說道。


    “不過也無妨,你我二人聯手...”右邊說完後,稍一停頓。


    隨即兩人相視一眼,露出近乎一樣的笑容,異口同聲地道:


    “足以對付他!”


    “足以對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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