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仍往前推移著,新年過後,楊戩終於到了重鑄元神的最後關頭。看著他催動真氣流轉周身,眾人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隻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行功。


    便在這一夜,法力溫養之下,元神衝舉而出,盤坐吐納,迅成形。眾人正緊張間,遠處傳來一聲巨響,半邊天際驀然亮如白晝,隻駭得人人變色。半晌,還是沉香最先反應過來,苦笑一聲,道:“是開天神斧和寶蓮燈……原來那一夜的異相,是因為它們感應到了……”


    元神沉入身體,看著楊戩突然睜目,浮現出饒有深意的微笑,玉低聲道:“舅舅也感覺到了……他隨身多年的神兵……”而三聖母早就癡了,怔怔地坐在床邊,看著哥哥修煉,仿佛又回到了在灌江口,在哥哥護翼下的那些溫暖歲月。


    此後的幾日,除了應付過來喂食的仆人,楊戩便是全力練功。他知道自己的情形,身體衰竭不堪,早沒了恢複的希望,仙家雖有奪舍重生之術,但奪舍之後法力大減,卻又根本應付不了獨臂人的一戰之約。為今之計,隻有孤注一擲,將真元全部融入元神,再不留下一分護體的法力。


    拚了將來真元耗盡,魂飛魄散,也要在這一戰中,爭得最大的勝機。


    到了第五日上,終於行功完畢,元神又一次離體而出。楊戩看了一眼留在床上的軀體,恍如隔世。幾年來不懈的努力,到底重鑄元神,恢複了功力,竟有種失去目標的惶惑。


    從軀體的懷裏拿出金鎖,留戀地撫摸著。金鎖依舊燦爛鎧亮,歲月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天廷金精畢竟不同凡器。當年,怕人眼熱,瑤姬在金鎖上設了法咒,除了主人願意,誰都無法動念取走。也幸好如此,不然,這些年的落魄不堪,隻怕早被惡丐凶仆搶去變賣了。


    握住金鎖,在屋中站了會,他還是決定出去看看,來可笑,三妹的家,他還從沒有仔細看清楚過。於是三年多來,他第一次,自己踏出了這間屋。


    甫一出屋,正射過來的並不強烈的陽光讓他有些不適應,舉袖遮住了眼,好一會才放下。三聖母心中一酸,跌回現實。從元神形成時開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讓她一時忘卻了現實種種,眼前的哥哥,俊逸的身形,一襲黑底龍紋的長袍,即使在昏暗的屋中,依舊風采卓然。她一直為愁雲慘霧籠罩的臉上甚至出現了一絲笑容,直到……直到他舉袖遮陽的那一刻,笑容便僵在了臉上。回屋中,毫無生氣的軀體是她看熟的樣子,枯槁、憔悴,沒有血色,提醒著她生了什麽。強烈的反差讓她胸口痛得幾乎窒息。


    沉香緊上一步,扶住踉蹌不定將要跌倒的母親,輕聲勸慰:“娘,別難過了,我們在這裏是什麽也做不了的,擔心也沒有用。娘,你應該想一想,舅舅的元神已經重鑄,那我們是不是更有希望救治好他?”三聖母有如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淚水漣漣地拚命頭。沉香暗暗歎息,難怪舅舅不放心娘,娘的確是經事太少,脆弱懵懂,離不開別人的保護。他這樣,娘便這樣信了,豈不知他的話,連自己也服不了。不能忘了,還有與獨臂人的一戰,不管勝負如何,對舅舅來,結局都是致命的。


    “舅舅,我答應你。”他在心裏與楊戩對話,“從此以後,劉沉香不會再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不會讓娘受到傷害。如果我們回來後真的……真的救不了你,我……”他側頭向已沒在角落裏的屋再看一眼,指甲掐進了掌心,狠狠地下了決心,“我答應你,我會親手送你離開!”


    楊戩不熟悉路徑,憑著中秋時的記憶來到聚會的花園,又誤打誤撞地尋到了瑤姬的房間,卻不進去,在外麵站了很久。近鄉情更怯,明知道母親看不見自己,卻怎麽也提不起勇氣去看一看。眾人見他拿著金鎖的拳頭握起又鬆,鬆了又握,如是再三,才鼓起十二分的勇氣,邁進那間雅致的精舍。


    瑤姬在躺椅上,握著一本書,心不在焉地看兩眼,抬頭看向窗外,一陣呆,再看兩眼。楊戩走近她,從後麵看見書的內容。原來是一本古書,那是爹當年讀過的,他也讀過。是爹一個字一個字地教給他,娘也在身邊,看他手抓著刻刀,歪歪斜斜地在竹簡上刻字,誇他聰明。這個時候,娘是想起了爹吧,她會……想起我嗎?


    不敢驚動她,楊戩慢慢跪在她腿邊,將頭擱在了她腿上,閉上眼,安靜地伏著,不知在想什麽,很久,很久才站起來,留戀地看一眼,回到花園中。


    駐足停了片刻,他跟著一名送燕窩的丫鬟來到三聖母的房間。


    這時正是午後,劉彥昌出去赴友人的詩文之會,三聖母一人在房中。她立誌要做賢妻良母,已用心學起了女紅。瞧著自己側頭一針針無比認真地繡著一對戲水鴛鴦,三聖母隻覺無比諷刺,就為了那個人嗎?記得以前她也曾用過一段心思在烹飪上,目的卻是趁二哥生日,哄得他鬆口,遂了自己心意。她並沒有真心想過為他慶一次生日。


    楊戩卻沒有想到這麽多,他隻覺得有趣,三妹竟也學起了這些。坐到她對麵低頭辨認她的繡品,這個像歪頭鴨子的東西,應該是鴛鴦吧,三妹,你的手藝可真是不敢恭維。忍俊不禁,他伸指彈向她臉,將要觸到時驟然收回,他幾乎忘了,這已不是當年灌江口與他調笑嬌嗔的妹了。


    並沒有人嘲笑三聖母繡得難看,唯一能牽動他們心懷的,是楊戩時而寵溺,時而喜悅,忽而又轉為傷感的變幻神情。


    三聖母繡了幾針,自己也不滿意,想拆,又有倦了,打個嗬欠,坐到桌邊,將一盅燕窩口口喝了,伏下寐片刻。


    楊戩也隨她轉到桌邊,靜靜地欣賞她恬靜的睡顏。三妹,終於,我終於不用再見你在夢中哭喊驚悸了。現在的夢中,你隻會有快樂、美滿,有你的丈夫和兒子,不會再有我這個窮凶極惡的哥哥。眼中瞧見她頭上的玉釵沒有插正,心地拔下,插好,退後幾步端詳一番,露出滿意的笑容。三妹,幸好你生的是兒子,若是女兒,你可怎麽教她?笑容黯去,即使你生了女兒,你也不能見她長大,無論什麽原因,讓你母子分離二十多年,總是我的過錯。看著三妹在夢中的微笑,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輕輕落在她的上,卻見她身子一震,在夢中繃緊了身體。楊戩一驚,疾電般收回了手,看著自己的手掌神情苦澀。眾人就聽他低聲自語:“三妹,你就這麽怕我麽?夢中也能感受得到。”


    三聖母看到自己被噩夢侵擾,不安地扭著身體,猛地想了起來,竟有了一種驚喜的感覺,抓住楊戩的手熱切地解釋:“不,二哥,我是夢見了那個獨臂妖怪,我害怕,我是想你來救我……”這時她的夢定是到了要緊關頭,眼珠在眼皮下急轉動,楊戩十分擔心,又不敢再過去。就在這時,就聽她忽然哭叫了出來:“救我,二哥,救救我!妖怪……”


    誰也無法形容楊戩此時的表情,是吃驚?是狂喜?慣常的自持全部瓦解,最後沉澱在臉上的,卻是不能置信的模樣。三聖母越難過,站立不住,幾乎靠在了他的身上。二哥,你為什麽總是如此容易滿足?


    “四公主,嫦娥姐姐,我真後悔。其實二哥所求不多,一都不多。我有一念到他,他就會非常高興。我做的那樣難吃的壽桃,他也不肯一聲不好。我真後悔……我為什麽不是真心為他祝壽,我……我甚至不是忘了,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的……”


    她越越痛,真的,就算沒有生那些事,她仍是一個太不稱職的妹妹。想著那些不可能的如果,她吃力的在哽咽中擠出語句:“如果我……真的能像我的那樣不計前嫌,能時常去看看他,陪陪他,他一定會……一定會……”一定會什麽,下麵的話已經被抽泣掩去,再聽不出來。


    楊戩隻聽見了三妹在叫他,三妹,這個時候,你還是願意依靠我嗎?重新撫上她的長,可惜,我隻能再護著你最後一次,以後,隻有靠沉香了。眼見三妹還在夢中抖,沒能從噩夢中醒來,楊戩猶豫了一下,終於大著膽子,從背後摟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聲撫慰:“不怕,蓮兒,不怕。二哥在這,我們不怕。”這時三妹時候做噩夢時,他常用來安撫的話,果然有效,三聖母重又安定下來,神情重歸於恬靜安詳。楊戩卻沒鬆手,仍是摟著她。


    生命真是件奇妙的事情。他還記得,三妹生下來的時候,爹抱著給他瞧,又讓大哥抱,他也鬧著要抱抱妹妹,爹和大哥沒辦法,一左一右護得好好的,才心翼翼地交給他。他抱著她,像抱著一件稀世珍寶,覺得那樣不可思議。你瞧,的腦袋,著一頭烏黑的胎;的眼珠兒,骨碌碌地盯著他轉;的手指上,居然還有那樣而完整的指甲。她是那樣的妹妹,他真怕一用力,就將她打碎了。爹還在一邊逗趣:“戩,以後可有人叫你哥哥了,做哥哥的要保護妹妹呀。等爹老了,妹妹就交給你們倆了。”他非常認真地頭。言猶在耳,懷中溫溫軟軟的嬰兒,已經長成傾國傾城的美人,而他的路,也快要走到了盡頭。


    懷中一聲嚶嚀,楊戩中斷如潮思緒,鬆手退後,三聖母醒了。她直起腰按了按頭,有困惑,忽然陰下了臉,站起來忿忿地走了幾步,又沒處火,一揮袖,竟將桌上的盅推到地上,打碎了。楊戩不知她惱什麽,微微搖頭,三妹呀,做了人家的娘了,怎麽還這樣孩子氣。


    玉忽然抓緊了沉香,沉香心一顫,又要生什麽事,還能生什麽事?還沒問,嫦娥已經問了:“三妹妹,你什麽脾氣?”再看母親,臉色越不好,更是猜疑不定。


    門外響起敲門聲,三聖母定定心,讓玉進來。玉見一地碎片,不放心地問:“娘,怎麽了?丫鬟你房中有東西打碎了,我不放心,過來看看。”三聖母掠了掠奪鬢,在桌邊坐下,慈和地笑道:“沒事,我隻是做了個噩夢。”玉伶俐,一轉念想到了,同情地:“娘,都過去了,您也別總想著。楊戩已經功力全廢,再害不了我們了。”三聖母頭,又搖搖頭,低聲:“我不是夢見他,是以前一個追殺我的妖怪。但是在夢裏,又是……又是他來救了我……”看見玉不解的神情,她也不知怎麽,那股子羞惱憤怒的情緒又來了,恨恨道:“玉,我是恨自己不爭氣,為什麽要他來救,我寧可死了,也不要領他的情!”


    三聖母不敢再看哥哥,想也想得出他的心情,為什麽到這個時候,她還要在他心上捅一刀,就讓他輕鬆片刻不成嗎?楊戩無力地後退幾步,仰在床柱上,元神竟一陣波動,透過他身體,顯出床柱的影子來。沉香大驚,搶上前去觀察,楊戩元神剛剛成形,心情激蕩,極易散去。


    幸好楊戩並不如他想的那般脆弱,早已料到的事,還去難過什麽,閉目竭力平複心情,他再不回頭,穿門而出。


    但他沒有回屋,而是輾轉找到書齋。午後,人人都在休息,寂靜之至。楊戩在案前研墨攤紙,似要寫些什麽,卻猶豫著,手中筆凝在半空中。沉香最先想到,哪吒也猜出來,黯然道:“大約是欲留言示警,醒你們注意。你們沒有見到他的信?”三聖母茫然地搖頭,家裏從沒出現過哥哥的書函,是出了什麽意外嗎?


    楊戩又站了一會兒,直到筆上墨滴下,才驚覺似的歎息一聲,一筆筆落下,眾人看去,卻是一《壽樓春》,跟著念來:


    “愁秋陰霜繁。伴西風穿戶,頻擾孤眠。瀝灑僵聽簷雨,幾番淒寒。誰識得、又經年。淚莫傾,弦絲遙傳。記家宴挑燈,投壺中酒,人月兩團圓。


    消磨去,身前歡。笑斜陽墜盡,露葉飄殘。隻欠鬆寥片石,暗添墳田。心不死,情何堪?任夢回、沉吟雲煙。漸塵散歌瞑,悲欣一例空裏看。”


    寫完後,自己看一遍,自嘲般地輕輕一笑。三年多來的心境,全凝在字裏行間,到底是什麽滋味,不上來,也不想去深思。三妹和娘,現在過得很好,沉香雖沒遇見,想來也必事事如意。路上聽下人們議論,少爺年輕人心性,不欲嬰兒擾了生活,三妹若想抱孫子,估計還要等不少年吧。那隻狐狸,居然想過,讓自己幫著她帶孩子……


    沉香的孩子,不知會象誰?夫妻倆都俊美得很,象誰都會很好看呢。隻可惜,自己不可能見得到了。


    擱下筆,掌中冒出火焰,那紙便燃起,化灰,被他送去窗外,翩然飛去。再攤開一張紙,卻又是對著出神。


    他確實有心留下些話,提醒妹妹心,畢竟他現在的狀況,莫破陣,便是應戰時的勝負,都極為難。可是,這樣的一封信,該怎麽寫呢?獨臂人布署設局,他一無所知,連具體時間,都也隻知個大概。示警?十有**,會被當成一個玩笑。


    更何況……更何況,做了三千年的兄妹,無論他如何胡寫亂畫,蓮兒隻要一拿入手,馬上就能看出,那是出自他這二哥的筆下啊。


    想著剛才三妹的惱怒,“寧可死了,也不要領他的情!”三妹仍在恨著他。她若知道他又練出了元神,恢複了法力,她會做些什麽?這封信,隻怕是真的寫不得了。但二哥不是怕死,二哥要留了這條命,最後為你盡一次心力。三妹,你隻要好好的,每天都開開心心,二哥就是拚了萬劫不複,也要護了你的周全。


    而且……


    傲氣突然生起,楊戩緩緩放回了筆。不過三年多的潦倒不堪,就對自己這麽沒信心了麽。三千年了,自己輸給過誰來?元神既已重鑄,顯聖真君,難道還會有擊不敗的對手,自己,什麽時候又讓守護著的那些人失望過?


    三聖母盯著他看,見他擱下筆,一陣痛楚,茫然自語:“二哥,你怨我了,不願再理會我,對嗎?二哥,對不起,對不起,我……”沉香回想著舅舅的神情,明白過來,低下頭,聲音低啞:“娘,你想得太多了。舅舅沒辦法留書,他所知的也有限。”


    三聖母不住搖頭:“他不願原諒我了……否則,怎會一句話都不留?他至少能提醒我們心一些……他是生我氣了……”


    沉香心中浮起無力感,母親啊,難怪,你會成為舅舅最深的羈絆。看過這麽多事,你還非要依靠別人的解釋,才能懂得舅舅的心意嗎?輕聲勸道:“不是這樣的,娘。您想想,舅舅留了話又如何呢,隻會讓您認出他的字來。那個時候,我們若知道他能元神出竅的話,我們……”


    沉香哽住了,三聖母也明白過來。那個時候,要是知道二哥重新練到元神出竅的地步,她是絕不會為他欣喜慶賀的。她,還有沉香,所有的人,都會害怕恐慌,會再次下手毀了他……沒人會信二哥的,更沒有誰會在意他的話。這樣一個惡人,怎會幫助他們……


    那樣的話,他連暗中護著她,也做不到了。


    三聖母失聲痛哭,楊戩仍無意離開,翻著書案上的字畫文牘來看。他在屋裏躺了三年,難得出來一回,見有些字畫居然是三妹和玉作的,不禁看得格外仔細了些,嘴角邊,慢慢又漾起笑意。


    再拿起一份文牘,黃皮白底,奏折的模樣。在天庭時見得多了,想不到在三妹這兒也有。不過,三聖母鎮守華山,有表上奏也是正常之事。隨手打開,看了幾句後,身形突然一幌,緩緩合攏放回案上,神情奇特。


    “這樣也好……”眾人就聽他逸出低語,“那件事原本是我的錯,三妹,你這樣寫……很好。”


    沉香不知那是什麽,想看時,楊戩已合上放回原處,隻見母親臉色更差,心知不是什麽好事,也不願再問,問了又如何,該生的也已過去了。


    楊戩慢慢走回屋,看著床上的軀體,眼中竟全是厭惡和冷漠,全不像是在看著自己。三聖母陡生寒意,驀地明白了什麽。二哥的性子,這三年多來的折辱,他對自己,已經無法忍受。


    帶著恐懼,她去拉住他的手,但穿體而過,連觸碰的感覺也沒有,那隻是元神。


    楊戩慢慢伸出手去,手指按上了頸部,真是可笑,這樣的一個人,居然還是溫熱的,居然還有微微的脈動。哪吒張大了口,叫不出,嚇得不輕,眾人都隱約明白了他的想法,卻無法阻止,連想也不敢多往下想。


    指上稍稍用力,皮膚陷了下去,床上躺著的人,無聲無息地,沒有一聲呻吟,嘴唇已現出了紫色。


    屋外傳來腳步聲,楊戩驚覺,急收回手,試了試呼吸,好險,他險些就將這三年的努力全付諸東流。


    閃身到一邊,讓來送飯的劉剛過來,讓那一套慣常的程序走完。


    劉剛很納悶,今天這個病人有些奇怪,閉眼不言不動,也許是昏迷了,但以前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灌了東西下去,就算不醒,多少總會咽下去些。這次是怎麽了?一反應沒有,全溢了出來。眾人當然都知道,元神離體,沒了意識的軀體隻比死人多一口氣。隻是不懂楊戩為何不回到體內,又或者不出手教訓一下這個可惡的下人。


    見灌不下去,劉剛將空碗拿了,略擦了擦就罵罵咧咧地走了,和楊戩擦肩而過,全不知自己的性命正懸在一線之間。


    楊戩並沒正眼看他一眼,厭惡的眼神沒離開過床上的軀體,等劉剛走了,冷冷地掃視著屋內,轉了一圈,視線又回到床上。若非還算得上是神仙之體,勉強還能達到“清淨無垢”的境地,也許他早就無法忍受這樣的自己。等這件事了,如果還有餘力,一定要將這副自己也看不過眼的身體,燒得幹幹淨淨,在天地間不留半痕跡。


    將金鎖放回懷中,皺了皺眉,將溢出的粥清理了,他這才回到自己體內,預料之中而又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一瞬間繃緊了身子,好一陣才略放鬆下來,也看得眾人心中一陣抽搐。好在楊戩漸漸入定,加上早已習慣,也不將傷痛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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