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詔獄深處。


    許敷權盤坐在牢獄的角落中,也不知是三關主的特意安排,還是他自己運氣好,整個詔獄之中,也似乎隻有他這間牢房的上方,恰好有一根手指頭寬度的小口,有著微弱的光亮從那個小口中照射進來,偶爾也有幾隻小飛蟲順著小口飛入牢獄中陪他這個囚犯。許敷權則每日抓起這些飛入進來的小蟲子放在手上玩弄。


    就算是身處在這幽暗的詔獄之中,隻要沒有人前來叨擾,加上有這些小蟲子與他作伴,反而讓他覺得有些舒適和愜意。或許此戰過後,他就能好好歇息了。


    但今日,終究還是有人來擾亂這種愜意的日子了。


    牢房之外,一個穿著灰衣頭戴鬥笠麵戴古銅色麵具的瘦高男子站在那,他用劍鞘重重地敲了一下鐵欄杆,許敷權這才回過神來,轉頭看到了那個男子。


    “身為玄武閣最強殺手之一的劊子鬼,本座站在那裏許久了,你居然毫無察覺。”男子聲音中微微含笑,“你是故意的?還是有意而為呢?”


    “我現在待在這麽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根本無需擔憂任何人來殺我。”許敷權聽出了那人話語中的戲謔之情,卻並毫無怒意,反而淡淡地回道,“在這樣安全的環境裏,我還需要繼續耗費力氣去當一個殺手麽。”


    “嗬嗬嗬。”男子怪笑起來,道,“不得不說,你的確比我所想的還要有意思。”


    許敷權微微皺眉:“我好像見過你。沒記錯的話,你應當就是那日躲在屏風後麵的人。”


    “哈哈哈哈,其實我們兩個那日還不算真正的見麵。但你僅憑那日所見識得的氣息便能夠認出現在的我,不錯,這才是劊子鬼該有的實力。”男子笑道。


    “一些基本功法而已。”許敷權笑了笑:“我之所以能一下子認出你,其實是因為你很特別。”


    “哦?有多特別?”男子問道。


    “你對我看似之間並沒有一絲敵意,但我覺得,隻要你願意,還是可以出手把我殺了。”許敷權沉聲道。


    男子伸出一根褐色的修長食指搖了搖:“我可不願意殺你。相反,若是你願意隨我,我現在就可以把你從這個地方救出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穀乾基有他的條件,而你也必然會有,你的條件。”許敷權搖頭道。


    “不錯。不過穀乾基這樣的人,同他合作真的沒有太大的必要,因為他實在太弱了,不如殺了他,將其取而代之,這樣子做,說不定是一個更好的選擇。”男子幽幽地說道。


    許敷權眉頭微微一皺,手指之上凝聚出了一股白蒙蒙的真氣。


    “哈哈哈哈。”男子似乎看穿了許敷權的這個小動作,朗聲笑了起來,“看來我說對了。”


    “你很強,你甚至比穀乾基還要難對付。”許敷權緩緩說道。


    “你說的對,我很強。”男子輕歎一聲,“我曾經一度認為,我在武國中已經很強了。可如今的我卻依舊像個亡命之徒一般,將自己身份藏在麵具之後,來尋求這個穀乾基進行合作。”


    “難不成你是.....”許敷權腦海中突然想到了一個人的名字。


    “噓…..”男子阻止了許敷權,“除非你已經決定了與我合作,不然,請不要說出這個名字。因為,我真的會殺了你。那將會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


    許敷權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要是我現在拒絕與你合作,不知你是否會選擇現在就殺了我?”


    “不,我如今還是想看看你們與乾基王爺拚個你死活的。”男子笑道。


    “你想坐收漁翁之利?”許敷權沉吟了片刻,繼續說道:“可如今我被困在這詔獄裏,陳秀喆或許會考慮與乾基王爺進行合作。那麽你想要坐收漁翁之利的想法,可能沒有機會實現了。”


    “笑話。”男子冷哼一聲,“穀先生那時跟隨武高祖征伐天下,得到的無數榮耀,乾基王爺這些年來,一直以此為傲。他想要再現他先祖穀先生的榮耀,可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穀先生的榮耀豈是那般容易得到的。若此事真這麽簡單,那當年武高祖的征伐之道還需要穀先生出手。”


    許敷權一愣,這一次他選擇了保持沉默,沒有再說話。


    “你很聰明,但是朝堂之上的事情,絕不是你所想的那麽簡單。”男子轉過身,“隻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說完之後,男子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詔獄。


    許敷權待他走後,終於舒了一口氣,靠著牆斜躺下來:“萬萬沒想到,我們要麵對的敵人,不止穀乾基一人。”


    沒過多久,送飯的守衛來了,“吃飯了。”守衛不耐煩地敲了敲鐵欄杆。


    “剛好餓了。”許敷權笑了笑,看了看守衛從鐵欄外塞進來的食物,一個髒兮兮的白麵和一碗不知什麽的糟糠之米做成的粥水,許敷權的笑容隨即凝固在了臉上。


    “他媽的,磨磨蹭蹭的幹啥呢?給老子快點吃完。”守衛催促道,“真是的,要不是來給你送飯,這個鬼地方老子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許敷權搖了搖頭:“每日都是這些,能不能換些別的。”


    “那你想吃什麽?”守衛怒喝道。


    “我想吃扣肉了。”許敷權平靜地回道。


    守衛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瞪大了眼睛,像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笑話,接著大笑了起來:“你這人是瘋了吧?想在詔獄裏吃上扣肉?你以為你還是那個座上賓嘛?你現在就是一個隻配吃狗食的階下囚!還不趕緊麻利的把這些給老子吃了,要不然老子讓你明日連這狗食都吃不了!”


    “蒸扣肉,是不是還要帶芋頭夾著的那種。”一頭白發的男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守衛的身邊,守衛轉過身嚇了一跳,立刻躬身行禮:“拜見三關主大人。”


    三關主俯下身,撿起了地上的窩窩頭,在那守衛的劍鞘上敲了下,發出了清脆的“咚”的一聲:“這窩窩頭又髒又硬的。王爺想要和別人談條件,結果就安排狗食的東西給他吃?若是壞了王爺的好事,你有幾個腦袋可以砍?”


    守衛猶豫了一下:“可王爺並沒有交代什麽.....況且曆來待在詔獄的罪人,向來都是吃這些的狗食..….”


    “行了,收拾收拾,給許公子準備蒸扣肉,還是要帶芋頭夾著的那一種。”三關主將那窩窩頭隨手一丟,丟到了守衛的懷裏,“不知許公子還想吃什麽?”


    “再來一碗幹淨的白米飯即可。”許敷權回道。


    “聽見沒,速速去辦。”三關主丟出一錠金條,守衛接過後金條後不敢多言,匆忙地離開了詔獄。


    “三關主今日怎麽有空前來看我?”許敷權見守衛離開後,笑著問道。


    “今日,是不是來了一個人找你?”三關主問道。


    “是。”許敷權點頭。


    “不知許門主可知他是誰?”三關主瞳孔微微縮緊。


    “雖然不能見其容貌,但從他身上顯露出來的煞氣,我便猜到他是何人了。”許敷權直截了當地回答。


    “沒想到許門主已經猜出他的身份。那你可知,他雖然看起來隻是與穀乾基有些合作的關係,不像是要插手帝京城,可萬萬不能小瞧他,因為他一旦出手,就是崇安王也要忌諱三分。”三關主幽幽地說道。


    許敷權輕歎一聲:“我就算知道這些又如何,我現在被困在此處,很多事情並不是我所能決定的了。”


    “話說回來,我很好奇,不知他與你聊了什麽?”三關主又問道。


    “他想和新的玄武閣合作,卻並沒有開出任何條件。”許敷權搖頭,“但我沒有同意。


    “也沒有拒絕?”三關主語氣中帶著一絲寒意。


    “三關主,你似乎,很在意這個人。”許敷權察覺到了三關主今日有一些異常。


    三關主輕籲了一口氣,臉上重新換回了那帶著幾分譏消的笑容:“隻因為此人實在太過於可怕,相比於穀乾基來說,此人遠超於穀,我擔心許門主會與他進行合作,所以有些失態了。我在此隻是想提醒許門主一句,無論他開出了什麽好條件,都切莫與這個人做任何交易。”


    “穀乾基寧願冒著被發現的風險,選擇我們玄武閣來刺殺崇安王,也都不願選擇與此人合作,此人其凶險程度我自然能察覺到。”許敷權點了點頭,“三關主放心,我既然選擇執劍為他破開玄夜,就不會背叛他。”


    “那就好。”三關主點了點,“另外,閣主那邊也有消息了。”


    “秀喆打算要做什麽?”許敷權問道。


    “閣主已經按照他的計劃進行了一次對崇安王的刺殺,當然,是故意刺殺失敗。閣主假裝受了重傷,以此為借口要求穀乾基準許所有玄武閣殺手精銳入帝京城。”三關主說道。


    “這麽說來,劍要出鞘的時候快到了。”許敷權沉聲道。


    “沒錯。新玄武閣這把利劍出鞘的時候快到了。”三關主冷笑道,“煩請許門主再多忍耐一些時日。”


    “放心,我等著這一天的到來,也等了好些日子了,也不差這段時間。”許敷權淡淡地說道。


    “那我先告辭了。”三關主拱手告辭。


    “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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